“还有一次,两军都对垒了,谁知道半道上宁地居然收兵了,你知道为什么么?原来是他们的将领吃坏了肚子,他不好意思说就往回跑,他手下的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他往回跑……”
明月香窝在他怀里咯咯笑着,如今听着虽然觉着有趣,那是因为秦蛟现在安然无恙的陪在他身边,可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他又遭受了多少痛苦与危险?更何况这些事情应该在他的经历中根本算不上什么,那些惨烈的,命悬一线的,甚至令人哭泣的他通通一字未提。他应该是不想让她对于出征产生恐慌吧,毕竟他终归有一天会重新披挂上盔甲走上属于他的战场。
心疼的厉害,却什么都不能说,明月香靠在他心脏的地方,听着那胸膛里不停跳跃的节奏,那是活生生的带着温暖的秦蛟,他还在她的身边。
何公公的府邸就在宫外不远,马车是直接从正门进入,到了二进才停了下来,明月香由秦蛟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刚一下车院子里的管家就跑了过来,见着秦蛟格外亲切道:“将军,夫人,安好。将军可有一阵子没来了。”
秦蛟见他原本自然绷紧的表情微微放松道:“何管家。”
“哎哎!将军赶紧里边儿请。”何管家边在前头带路,边说道:“我家老爷最近都不大好,吃不下睡不好。说起来也是遭罪都这把年纪了……唉!”
明月香也不说话,就跟在秦蛟身边往里头走,院子很大,回廊也多,不过路上听着何管事介绍院子里的景致以及曾经关于这些景致的传说,也别有趣味。
何公公住在正房,据说这个院子里几乎没有女人,不是年老的太监,就是外头买来的家奴,到不像当初明月香差点被嫁给何公公时听到的那些传言。
“一会儿,麻烦将军多劝劝,毕竟伺候那么长时间了,这……哎……心里总有过不去的坎。”何管事说完就将两人让了进去。
屋里熏着香,有个小太监模样的少年正端着药坐在床边,似乎在苦口婆心的劝着。明月香看不大真切,可也知道何公公是趴在床上,应该被宣王打的不轻。
“将军您可来了!”少年还带着童音,一见秦蛟就跟见着救世主似的,他端着药走过来苦笑道:“公公怎么都不肯喝,您瞧……”
秦蛟一把拿过药碗走过去,什么多话都没有,直接将碗送到何公公脸旁边道:“喝!”
何公公居然连脾气都没有,直接拿了碗过来喝了下来。
明月香暗暗咂嘴,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小太监见状欢天喜地,取了碗就出去了,还给三人关好了门。
“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怕给人家看见。”何公公的声音并不怎么尖锐,到有些醇厚,与明月香见过的太监不太一样。
秦蛟只道:“无妨。”
何公公侧过头,见着明月香站在不远处并没有过来的意思,他便细细打量一番,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下头的人想要将这个女子送与自己了,也终于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非要娶这个商家女,实在是模样过于惑人。
秦蛟见何公公看了几眼明月香,心中顿生不满,他一伸手,明月香就老老实实站在他身侧任由他拉着。
“这是内人。”秦蛟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何公公若不是趴在床上不能动,都恨不得跳起来给这小子一下子。他可是他爹!有公公瞧中儿媳妇的么?更何况他什么情况儿子会不知道?连这个醋都吃,那有本事就放在家里别带出来!
明月香见两人关系没说透,便也行了一礼道:“见过何公公。”
何公公白了秦蛟一眼,再见明月香艳而不俗,到比那些商家女看着舒服多了,心中又不免自傲,到底是自己的种找得女人也这般出众,想那宣王自诩拥得天下美人,到不想就这眼皮子底下的尤物也没划拉到他自己碗里。如此想,前阵子挨板子受的鸟气也消去了大半。
只是,若是喊他一声爹,那就更好了。
“宫中,可有大事发生?”秦蛟一见何公公半点颓像都没有,就知道自家老爹必然是一心想出宫门,也就是说如今的情况已经是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何公公看了儿子一眼,又见明月香低头假装不存在,心中暗叹,当真是儿大不由爹,这么快就把爹给卖了。
“王上,怕是不能换转。”
宣王到不是真傻没发觉,而是那孔氏女用毒太刁钻,就连他这老玩鹰的主儿都被鹰啄了眼,所以等到宣王发现自己身中瘾毒之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杀了那女子也得不到解药,更何况这瘾越来越大,宣王又吃不得苦,自然只能留着这女子,顺藤摸瓜想要找到解决的办法。
只可惜,哪怕他与宣王都知道这是孔家下得套,宣王的神智也已经开始不清楚了,他若再想救宣王也已经没希望了,所以他干脆先一步因为劝谏被打成重伤脱离宫门,接下来蛰伏在家,就是为了在等一个机会,等他可以东山再起的机会。
明月香看了眼秦蛟,看来宣王真的是只能等死了,不然他身边这位老奸巨猾的老太监也不会离他而去。
“王上膝下成年的……只有一子。”秦蛟说的是公子瑞,也就是舒家依靠的那位王子。
谁都知道,若是宣王出事,公子瑞便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可何公公却摇摇头道:“此子不堪大任。”
明月香满眼疑惑,可秦蛟却像是恍然,随即点点头道:“我记下了。”
“交上兵符是好事,你没有背景也没有家族,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枚好棋子。”何公公动了动身子,痛得龇牙咧嘴,然后接着道:“神仙打架,咱们凡人就躲得远点,左右咱们也不是宣地人……”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何公公飞速看了眼明月香,见她没有一丝异样,便又在心里狠狠的骂了儿子一顿。
秦蛟面无表情,明月香却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秦蛟居然不是宣地人?那他是哪里人?又为什么会流落在十全村?再说何公公那简直全身都是谜,本事也瞧得出来,也不知道他与孔家或是旁的什么人达成了私下的协议,否则像他这种宣王身边贴身的大太监怎么可能就挨一顿板子就全身而退了?再怎么说也要囚禁宫中吧?
“再看一段时间,宫里任何人唤你,你都不要进宫。如今宫里就是龙潭虎穴,谁进谁出事儿!”何公公说到这里有些怅然道:“留着命,到不如在战场上厮杀。”
“是!”这一点秦蛟尤为赞同。
“行了行了,人我也看了,你们回去吧。”何公公不耐烦的挥挥手,却还补了一句道:“早给老秦家留后。”
明月香再厚的脸皮也微微发烫,秦蛟到也郑重其事的应下了。
秦蛟与明月香退了出来,何管家忙跟在一旁,原还想留两人用饭却被秦蛟拒绝了。
“你爹可真是厉害。”明月香坐在马车上在秦蛟耳边轻声道。
秦蛟应了一声,有些不情愿的说道:“他确实有些本事。”
“你们不是宣地人?”明月香问的有些小心。
秦蛟摸了摸明月香的头道:“他说,我们是赵地人……”
明月香不再问了,估计这又是一个故事。
马车匆匆与另外一辆马车脸对脸擦肩而过,另外一辆马车里坐着的姑娘掀开帘子迅速的看了一眼便放下了。
“那是……将军府的马车?”舒简其实心里已经笃定了。
“对,真是难得。”大丫头在旁边迟疑道,这种时候武官们不都是窝在家里么?
舒简却明白,这个方向应该是何公公的府邸,何公公对秦蛟有知遇之恩,曾经多有照顾,也难怪他来……到是位重情重义的。
对妻子专情,对朋友侠义,对恩人忠义……当真是世上难得的好男儿。
舒家的马车进了自家的大门,舒简还在回想上一次见到秦蛟时的摸样,她最近已经尽量不去想秦蛟了,可一旦听到武官,听到明家她就忍不住想要一遍遍回忆他们曾经相逢的经过,以及一遍遍淡淡的后悔。
有一种情,就是爱上了旁人相爱的滋味。
“四娘回来了?赶紧的,太太等着呢。”舒简的母亲走了过来,一把拉着她就往里头走。
进了门,舒简有些晃眼,正对面坐着自家的老太太,祖母坐在老太太身边正说着什么,眉眼都是笑。旁边是自己的祖父以及年轻的叔祖父,再往下是自己的父亲还有叔叔们。祖父与叔祖父差了10多岁,叔祖父的长子才刚刚开蒙。
“咱们家这称呼也该改改了,你都是有孙女的人了,还太太,太太的叫,多不好。”老太太握住长媳的手笑道。
舒太太心里暗骂这老太太这么多年把着舒府,如今到是好说话了,可嘴上却只能道:“母亲还年轻呢,咱们不急。”
“哎,急,怎么不急,等着咱们家起来了,到让人家看了笑话。”老太太说完冲着屋里人说道:“往后老大家的就是老太太了,大奶奶就是太太,等着年哥儿娶了媳妇,那又有大奶奶了!”
众人又是笑,连忙上前行礼道:“老祖宗说的是。”
老祖宗笑得见牙不见眼。
舒简越发的感到奇怪,老太太不是说非要等着大哥成亲才换称呼么?怎么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