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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沐烟雨 完结+番外 (墨涵元宝)


  她忽然捧起碗来,喝了一大口浓黑的药汁,含在口中。
  “夫人,这是给公子疗伤的药,你再着急也不能自己喝呀!”浮萍话音刚落,便瞧见烟雨俯身在宣绍面前,她带着药汁的红唇贴在他苍白的唇上。
  药汁顺着两人紧贴在一起的唇,缓缓流入宣绍的口中。
  一开始宣绍并没有吞咽,她的唇也没有离开他的。
  直到他的喉头微微动了动,她才坐起了身,又含上一大口。
  浮萍已经立在一边,整个人看呆了。
  原来喝药还可以喝的这么有情调?!
  路大人说的办法,就是这种办法?!
  路大人什么时候这么有想法,她都不知道?
  直到一碗药都见了底,浮萍才从震惊和愣怔中恍然迷瞪过来。
  “呃,那个……少夫人,奴婢,奴婢用不用回避一下?”
  烟雨抬手将空药碗交给她。
  浮萍脸上有些尴尬的微红,喂都喂完了,她还回避什么?这话问的比不问还傻。
  浮萍端着漆盘,药碗退了出去。
  烟雨却是骤然想到了那次,在泉州,自己受伤的时候。
  她低眉看向宣绍。
  当时,他就是这么给自己喂药的么?那个时候,她在昏迷之中,并不清醒,虽然每次恍惚醒来,都能看到他双目赤红的守在自己身边,不眠不休。当苦涩的药味涌入口中之时,她确实隐约记得,似有细唇辗转碾磨在自己的唇上。
  想到过往,想到那时她还未打开心结,未将一切告知与他,想到两人一路坎坷波折,竟也能走到今天,着实是不易。
  心头一时既甜又酸。
  烟雨也如当初宣绍在泉州守着她那般,不动不移的守着宣绍。
  坐的时间长,实在累了,也只站起身,在床边稍微走走。
  她一直留心听闻着他的呼吸,他的心跳。药灌下之后,他的心跳似平稳了些。呼吸也变得轻缓而绵长。
  路南飞说他伤了心脉,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究竟是像路明阳说的,路南飞是吓唬她?还是他真的伤的那么重?
  傍晚的时候。
  守在宣绍身边的烟雨听得院子外有动静远远传来。
  她侧耳细听,原来是宣大人和宣夫人过来了。
  她心下一时有些紧张。
  虽然宣大人已经好了,且说了那番不怪她的话宽她的心。
  她可仍觉有愧疚,且也是因养胎的缘故,并不常往正院里去。宣夫人平日里会让人送些补身体的药食过来,好似也已经放下对她的芥蒂。可宣夫人这段时间也并没有往宣绍院子里来。
  此时两人突然来到,必然是听闻了宣绍受伤之事。
  且宣绍受伤,又是因为她。
  宣大人和宣夫人此时怕是恨极了她吧?
  烟雨无奈的垂头,若是自己的儿子被旁人牵累至如此,自己也会恨极了那人的吧?
  她想着,人已经迎到了门口。
  宣文秉和宣夫人也正进了院子,朝上房走了过来。
  “父亲,母亲!”烟雨低声福身行礼。
  “绍儿如何了?”宣文秉问道。
  烟雨眉间蹙着,“相公还未醒。”
  宣夫人转过脸,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词。
  烟雨心中却是急跳了几下,垂着头,跟进了上房。
  宣文秉和宣夫人先进了内室,看过了宣绍。
  宣绍还在床上阖目躺着,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宣文秉还给他摸了摸脉,他虽不精医术,但多少也懂一些脉象。
  而后两人便悄悄出了里间。
  烟雨一直垂着头立在一旁,好似犯了错的孩子,不敢抬头看自己的长辈。
  宣夫人打量着她,没有说什么。
  倒是宣文秉看着她,温声道:“习武之人,又是身兼皇城司要职,受伤本就是常有之事。何况安玉芝不仅是你的母亲,如今也是绍儿的母亲,为母寻回心,能让逝者安然入土,本就是当做之事。受伤,也只能说是学艺不精,技不如人,你又何须自责?且抛却为夺回你们母亲的心此事不提。他身为皇城司都指挥佥事,璇玑主乃是朝廷一力打击捉拿之人,他也该全力以赴,追击恶徒。于公于私,都怪不得你,你何须自责?”
  宣文秉的话,让烟雨缓缓抬起头来。
  她这才接触到宣夫人投来的目光。
  宣文秉看她的眼神,带着怜爱和安抚,宣夫人的眼神中也并没有责备之意。
  仿佛受到了谅解,烟雨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些许。
  宣夫人此时也缓缓开口,“你照顾好绍儿,不要想那么多,也不要把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谁的肩上能扛起那么多的重担?”
  “是,母亲……多谢父亲母亲……”烟雨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莫名好受了许多。
  宣文秉和宣夫人略等了会儿,也不见宣绍醒过来。
  宣文秉说宣绍只是受了内伤,不会伤及性命,还叫她不要太过忧心,临安有天朝最好的太医,定然能医好宣绍的。
  两人没等到宣绍醒来,便离开了。
  烟雨简单的用了晚膳,继续守在宣绍的床边。
  忽而觉得有一只手在轻轻的抚摸着她鬓边的发。
  她倏尔睁开眼来,抬眼便看见宣绍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正定定的注视着她。
  她不知何时竟趴在床边睡着了。
  “你怀着身孕,怎能这般劳累,窝在床边,腹中的孩子怎么会舒服?”宣绍开口竟是先指责了她。
  烟雨听他声音虽低沉,却也不似有多么虚弱,便瘪瘪嘴,十分委屈的看着他,“你知不知道自己一直昏迷不醒有多吓人?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明明答应了我会平安回来,可是呢?如今醒了,不说安慰我也就罢了,倒先指责起我来了。他还不足三个月呢,哪儿知道什么舒服不舒服?”
  宣绍拉着她的手让她在床边坐了,冲她轻笑,“那也不行,他小,你就能断定他不知道?一码事是一码事,我失信于你,是我的错,你却也不能因此就委屈我的孩子呀?”
  烟雨被他一本正经的话给逗的绷不住露出了笑脸,“那你怎样了?哪里痛?路大人说,你得三年五载才能好……三年五载啊……那么久……你一定是伤的很重吧?”
  宣绍闻言,将手放在唇边咳了几声,笑道:“哪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多则一两年,少则一年半载也就差不多了。”
  烟雨闻言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愈加难过,这话没从宣绍口中说出的时候,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是路南飞吓唬她。如今宣绍竟也说一两年,不是说明他真的伤的很重么?
  当初她在泉州被刺伤在胸口,也不过三五个月就痊愈了。如今宣绍明面上看着没有什么外伤,却是要将养上那么久。
  她忍不住扑上前,紧紧抱着宣绍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你这般失信于我,害自己受伤,我要惩罚你!”
  宣绍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的摩挲着,嘴角溢出几许笑来,“好,既是为夫先言而无信,就只好任夫人惩罚了。”
  “嗯!”烟雨在他怀中闷闷的应声,“罚你日后都不许再涉险,身体好以前,哪都不许去,只能在家陪着我。”
  “哪儿都不许去啊?”宣绍故意拉长了声音问道。
  烟雨点头,“是,哪儿都不许去,只能陪着我!”
  宣绍轻笑。
  烟雨从他怀中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你刚刚还说任我惩罚!”
  宣绍无奈应道:“好,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陪着你。”
  烟雨这才满意的扬起笑脸。
  宣绍抬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发,“怎么你怀了孩子,倒像是自己变成了孩子?这般……”
  “这般什么?”烟雨斜睨着他道。
  宣绍轻笑,“这般惹人疼爱!”
  烟雨也跟着笑起来。
  曾经的她心里压着满门无故被杀,骤然失去亲人的痛苦,便是笑,也是是脸在笑,心里一刻都不曾轻松过。
  如今她是真的放下了,坦然了,不再执念了。
  回过头来看一看,自己失去亲人这八年简直过得浑浑噩噩,说起来,是有着明确的目标,她要报仇嘛!可实际上,她似乎不曾好好拥有过上天恩赐的每天一天,即便是阳光明媚的日子,在她看来,也是有一百零八口枉死亲人的阴影在笼罩着。
  如今她不过豆蔻年华,心整日沉闷的如同幽深古井,人生有何趣味可言?
  还是就像现在这般,可以在宣绍面前耍无赖,可以随心而活,可以像个孩子般,不去想那么多的黏着他,才叫生活。
  宣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他在床上简单的用了饭食,便拥着烟雨软软的身体,一同入睡。
  自从得知烟雨怀有身孕,将她从天牢里救出,两人从未再有过房中事,但即便如此,能相拥而眠,能嗅着彼此熟悉的味道,呼吸相闻的安然入睡,也实在是一种享受。
  过了几日,宣绍便已经能下地走路。
  步履行动之间,完全看不出他受过伤的样子。
  路南飞说他是伤在内里,虽看不见伤口,却是比能看到的外伤更为不易痊愈。
  烟雨便格外小心着他,不肯让他走快,不肯让他动作过于迅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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