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淡淡地道:“如今我们府里遭了难,我也不留你们。给你们点儿银子,你们回老家寻亲去吧。”又对盛宁芳道:“你和你远房表姨家定了亲,正好去他们家投亲也好。”
“不!”盛宁芳和盛宁松异口同声地表示反对。
王氏抿了抿唇,看了他们一会儿,笑道:“你们凭什么在我面前说‘不’字?这涂氏生了你们的身子,忘了给你们生脑子了吗?”
盛宁芳不忿地指着坐在王氏身边的盛思颜道:“她也不是爹的女儿,她为何能住在盛家做大姑娘?”
王氏挑了挑眉,“我的话,不说二遍。”竟是连解释都不屑。
盛宁松好歹是在外面读了两年书,于人情世故上,比盛宁芳强一点点。
他很快回过神,拽了盛宁芳一把,拉着她一起给王氏跪下,道:“母亲,我不知道爹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如何验宁芳的血脉,但是如今咱们盛家有难,我和二姊还是想留下来,跟盛家共进退。求您成全!”又道:“母亲,我和昌远侯家的三姑娘有婚约,这个时候,我们需要多个朋友,而不是再跟昌远侯府结仇。”
言下之意,是如果昌远侯府知道他不是盛家的庶子,说不定就要告他们骗婚了……
这不就是结仇吗?
王氏笑了笑,道:“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是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叫我如何相信你?”
如果盛宁松一回来,就摆出这幅甘苦与共的姿态,王氏也许就混着不说了。
就像她一直认为的,盛宁松只是庶子,就算娶了昌远侯府嫡女,也翻不出浪花。
但是如今盛七爷入狱,生死未卜,盛国公府里小的小,嫩的嫩,她可是不能太过大意,便不为所动,道:“这不关你的事。你的亲事,是昌远侯府主动提的,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你不是老爷的儿子,这也怪不了我们。要怪,就怪你那个偷人的姨娘……”
盛宁柏的脑袋垂得更低,也有无地自容之感。
涂氏也是他的生母,而且涂氏确实偷人了,他想为她说句话都说不出来。
盛宁松还想再求情,王氏已经端了茶,道:“我乏了,你们下去吧。也罢,这事太过突然,就给你们三天时间,你们收拾收拾东西,三天之后再启程吧。”说着,又吩咐盛思颜,“给他们两百两银子,再送一辆骡车。”还对盛宁柏道:“他们是你同母异父的兄姐,你去送送他们也行。”
盛宁柏不知所措地应了,闷闷地走到盛宁松和盛宁芳身边,道:“哥,姐,咱们先出去吧。”说着,带了他们去外院。
盛家的下人知道这俩不是盛七爷的种,都在心里暗暗嗤笑,对他们再也没有了恭敬之心。
※※
第175章 诱惑
盛思颜从漏窗里看着盛宁芳三姐弟走出燕誉堂的大门,摇摇头,道:“辛苦娘了。若是他们能消停一些,我们也不至于把他们赶出去。”
王氏笑着抚了抚她的面颊,道:“我知道。你如今家里外头一把抓,娘是不会把这两人留在家里给你添乱的。再说,你没看见涂大郎的面相吗?眉尖眼竖,赤目方腮,气横人急,乃是豺獐之相。咱们家现在运势正是低谷,不能容这种人在家里生事。”
盛思颜忙点头,笑道:“想不到娘还会相面。”
王氏避而不谈,指着小枸杞道:“今儿你带小枸杞吧。他有些咳嗽。”
盛思颜应了,拉着小枸杞的手,回自己的卧梅轩,给小枸杞诊脉煎药去了。
小枸杞十分喜爱盛思颜,在她这里很是听话。哪怕喝苦药,他也皱着眉头乖乖喝下。
盛国公府的外院里,盛宁柏给两位兄姐践行,命外院的小厨房准备了酒菜,招待他们一起吃喝。
盛宁松闷头喝酒,不知所措。
这件事实在太过突然。
转眼之间,盛宁松不再是盛国公府的庶长子,就连侯府嫡女这样的婚事都泡汤了,他实在是不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盛宁松喝完酒,就回去睡了。
而盛国公府里这件事,因王氏并没有瞒着人,连下人都在旁边听着,因此很快传到了外院,又从外院传到了昌远侯府的守将耳朵里。
盛国公府的下人本是为了恶心恶心昌远侯府的守军,才故意让他们知晓。
跟他们昌远侯府嫡女定亲的,并不是盛国公府的庶长子,而是涂氏这个妾室生的野种!
昌远侯府的守将立刻把这件事报回了昌远侯府。
昌远侯听见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恼怒,反而哈哈大笑,连声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将那回报消息的守将吓了一跳。
一般人听见这种形同“骗婚”的消息。肯定要气得七窍生烟,可是侯爷却哈哈大笑,那高兴的神情一点都不像做假。
守将摇了摇头,暗道侯爷的心思他不懂。他这辈子大概都只是做门将的命,他还是乖乖回盛国公府门前守门吧……
结果昌远侯却叫住他,道:“我派人跟你一起去盛国公府。”
守将精神一振,“侯爷是要找他们算账?”
昌远侯笑而不语,派了自己的心腹管事跟他一起来到盛国公府门前。
那管事坐在车里并没有下来,只是道:“劳烦将军进去把盛宁松叫出来。”
那守将便去传话。
盛国公府的门子以为昌远侯府是来兴师问罪的,便赶忙去把在外院盛宁柏那里歇息的盛宁松叫了出来,笑嘻嘻地道:“涂大爷,你的亲家来寻你了。”
听了这话,盛宁松的酒醒了一大半。他惴惴不安地穿好衣裳,从盛国公府的角门出来,看见昌远侯府的马车,还踌躇了一番。
昌远侯的心腹管事见他出来了,忙对他招手。让他过来。
盛宁松一步三挪地走过来,期期艾艾地问了一声,“侯爷呢?”正眼都不敢看那管事一眼。
那管事笑着让他上车,温和地道:“盛大公子,你别多心。我家既然跟你定了亲,就不在乎你的身世。”
盛宁松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管事。连嘴都张成一个圆形,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您……您都知道了?”盛宁松结结巴巴地问道。
“当然知道了。”那管事点点头,“我是奉了侯爷的命来的。你上车,咱们说说话。”
盛宁松咬咬牙,上了昌远侯府的车。
那管事命车夫将车赶出去,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逛了一圈。他在车里跟盛宁松说话。
这一去,就到了天黑宵禁的时候,他们才从外面逛回来。
盛宁松有些恍惚地从昌远侯府的车上下来,耳边满是那管事对他循循善诱的声音。
“……我知道你不是盛七的儿子。你这样的身份,跟我们昌远侯府的嫡孙女成亲。确实配不上她。不过,我们侯爷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你反正不是盛家的种,盛家人对你和你姐姐也没什么好的。你若是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侯爷不但依然把嫡孙女嫁给你,还给你姐姐寻一门好亲事。就连你同母异父的弟弟,我们侯府都一并照应,如何?”
“事情很简单,三天之后,你只要悄悄做内应,打开角门,别的事你通不用管……以后这盛国公府,保证是你亲弟弟的,如何?”
……
这些声音,如同魔鬼的诱惑一般,在盛宁松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他记得他对那管事说:“……这盛国公府是我的,不是我弟弟的。——这样我就帮你。”
王氏那样对他和他姐姐,他早就对她恨之入骨。
再说这件事虽然凶险,但是他没有什么可失去的,铤而走险一番,说不定还能绝处逢生。
富贵险中求。不冒险,怎能得到大富贵?!
两人达成交易之后,那管事马上就将盛国公府门前看守的昌远侯府的军士都撤走了。
盛宁柏见自己的大哥跟昌远侯府的人出去一趟,昌远侯府就撤走了守军,很是惊讶,悄悄问他大哥,“怎么啦?”
盛宁松看着盛宁柏,将他拉到内室,轻声道:“二弟,我们一母同胞,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兄姐被赶回乡下吧?你难道就能一个人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看着我们在乡间受苦?”
盛宁柏忙道:“哥,我一定跟你们多寄银子。我这里攒了二十多两银子,你都拿回去吧。”
“谁要你的银子!”盛宁松勃然变色,脸上的神情很是难看。
盛宁柏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哥……”
盛宁松自知失态,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道:“我是吓住了。刚才昌远侯府的人倒是没有怪我,可是……他们如果知道我要回乡下。就不肯把孙女嫁给我了。”顿了顿,又百般哀求,“二弟,好二弟。我不会拖累你的。那人说了,只要我帮他做件事,就会依然把侯府的嫡孙女嫁给我。——那是昌远侯府的嫡女!太后的娘家姑娘啊!”声音里有几分狂热。
盛宁柏死活不肯,就是不松口。
盛宁松没辙了,最后折衷道:“那这样,我多留一天,只一天,怎样?”
他们约好的时间,是三天后的深夜。
盛宁松只要待到第四天早上,就万事大吉了……
盛宁柏很是心软。他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再去求求母亲和大姊。”
“不要!”盛宁松立时反对,“这事不能跟她们说。母亲的手段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让母亲知道了。我们就没有活路了!刚才我还被打了五板子,到现在屁股都火辣辣地疼呢!”
盛宁柏见大哥可怜,低下头,背着手用脚在地上蹭了蹭,低声道:“那你不能再惹事了,也不要跟母亲和大姊做对。——只多留一天。我只能帮你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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