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大理寺丞王之全及时赶到,才将盛七爷和这些宫人一起从宫里带了回来。
盛思颜忍不住想抹一把冷汗。
若不是那一天她马上去找大理寺丞,央求他入宫,还有求另外三位国公爷入宫说情,她爹盛七爷可能已经不明不白死在天牢了!
幸好幸好!
堂官说完案情始末,太子身后站着的一个内侍便拱手道:“这盛七罪证确凿,请王大人立即判他斩立决!”
盛思颜听了这话,真是被气得要笑起来!
“这位内侍,你只是来听审的,别以为自己能越俎代庖。”盛思颜不满地在旁边说了一句。还罪证确凿……就那些所谓的证据,盛思颜马上就能给举出一千个反例,证明罪证不确凿,不成立!王之全当然对盛思颜特别照顾,给她在堂上安了个座儿,就在周老爷子下首,盛宁柏就站在她身后。
太子看向盛思颜,他认得她,对她点点头,“盛大姑娘,你也是来听审的。”意思是,你也不该说话。
盛思颜低下头,听见王之全开始问那些证人的话。
问了一圈,这些人都一口咬定,是盛七爷亲手喂药,夏明帝吃了药就吐血,所以一定是他弑君。
“……王大人,自从盛七接手先帝的病情之后,整个安和殿的偏殿收卫森严,外人一律不能进。先帝吃的东西,都要由盛七过目才能吃。药也是他亲手喂的。您说,这不是他杀的,还是谁杀的?”夏明帝以前的内侍总管阮同恨恨地说道,“请王大人放我们回宫。我们跟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
王之全又交叉盘问了几个别的人,包括太医院的太医,还有太后身边的姑姑,都是众口一词。
听上去无懈可击,似乎完全没有问题。
这件事,似乎就是盛七做的。
王之全凝视着阮同。一时没有说话。
堂上静悄悄的,就连外面听审的老百姓都屏住呼吸,想看看被称为“王青天”的王大人如何明镜高悬,找出其中的破绽之处。
过了一会儿。王之全道:“按照大夏律法,谋杀必有动念和手段。盛七有手段,但是不具有动念,不具备谋杀的条件。”也就是说,盛七没有谋杀皇帝的动机,所以不能判谋杀。
更深一层的意思,是谋杀不能判,误杀肯定是要判的,照样是个死罪,但是就不会罪及妻儿了。
如果真的是谋杀成立。谋杀皇帝,可是要族株的大罪。
误杀的话,还可以网开一面。
毕竟盛家已经为夏明帝付出过三百多条人命的代价。
这个结果,可以说是太子和三位国公妥协的结果,早就私下里商量好了。
三位国公第一要紧的。是保住盛家剩下的人。第二才是保住盛七的命。这一点比较困难,他们一时想不出法子,只好使个“拖字诀”,等先脱了“谋杀”的罪名再说。
盛思颜扬了扬眉。她可是连误杀都不想让她爹背上的。
盛思颜站了出来,对着王之全福了一福,道:“王大人,我想再看一看您拿回来的证物。”
王之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呈上来。”命衙差将那些证物呈上来给盛思颜细看。
王之全不愧是办案的老手。他从宫里带出来的证物十分齐全,就差一点把夏明帝住的偏殿里面的器物都搬回来了。
这里面当然包括夏明帝吐脏了的衣裳和被褥,还有吐在人身上和铜盆里的秽物,以及那一天吃的药渣、煎药的罐子、盛药的碗、调羹、以及给他擦嘴的帕子,都一一摆在盛思颜面前。
盛思颜不顾那些东西污秽的气味,弯下腰。仔细一样样查看,又在脑海里跟王氏给她的那些药丸相比较。
那些药丸,便是盛七爷跟王氏一起研制出来,治疗夏明帝的药丸,里面药材的成分和比重盛思颜都熟记在心。
她昨晚在房里想了一夜。甚至弄了两只兔子做实验,给它们吃药,再让它们吐出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结果。
最后一次,她自己甚至吃了一遍药,然后自己呕了出来,来和兔子呕出来的东西对比。
有了昨晚的实验打底,今日一看这些夏明帝呕出来的秽物,盛思颜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但是她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一样样仔细查看下去,就连那擦嘴的帕子都看了好一会儿。
仔细查了一炷香的功夫,她总算是把这些东西都看完了。
王之全还没有说话,那跪在地上的阮同已经不屑地道:“这些东西是先帝当着我们的面吐出来的,难道还有假?”
“没有假,当然没有假。”盛思颜直起腰,看着阮同问道:“你记不记得,先帝薨逝的前一晚上,到底吃了些什么东西?”
阮同皱眉,嗤笑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你当你是堂官啊?”
“阮同,回答盛大姑娘的问题。”王之全在上首威严地道。
阮同被大理寺丞当面打脸,一时涨得面皮紫涨,支吾半天,才道:“……先帝的吃食,都是宁姑姑料理的。我不知道……我只是那天晚上在先帝床边值夜。”
盛思颜挑了挑眉,转身问王之全,“王大人,我可否问宁姑姑几句话?”
※※※
第170章 内应
盛思颜想问宁姑姑的话,王之全只好摇头,“宁春前天晚上死在宫里。”
“啊?怎么死的?”盛思颜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掉到井里淹死了。”王之全道,“你要不要看她的尸首?”
“啊?不了不了!”盛思颜急忙摆手。开什么玩笑,她可不会学法医宋慈验尸……
盛思颜想,她虽然不能亲自去验尸,但是她可以提供几种她前世看过的《洗冤录》上的可能,供王之全参考。
“王大人,您确信她是掉井里淹死的?不是先被人杀人灭口,然后才被扔到井里?”盛思颜提示道。
她记得,直接掉入井里淹死,和先被杀死,后扔到井里,会在验尸上有很大不同。
王之全点头,“确实是掉井里淹死的。”
“那她为何会掉井里淹死?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还是被人推下去的,还是自己有意跳下去的?”盛思颜接二连三地问道。
她不信就这么巧,在夏明帝薨逝的前一晚,一直照顾夏明帝饮食起居的宁春姑姑突然想不开就跳井了。
王之全叹息,“宁姑姑的死,确实是一个疑点。”
那当然。盛思颜暗道,那天晚上发生的所有的事都是疑点,就算不是疑点,她也要拗成疑点……
王之全又道:“我盘问过所有跟宁姑姑有关的人。她们都说,那一天晚上,她们都睡得很沉。宁姑姑一向睡得晚,所以宁姑姑是什么时候离开屋子。走到院子里跳井的,她们完全不晓得。”
盛思颜正要失望,就听王之全又道:“不过,我们在宁姑姑的手里。拣到一小块黑绸布。”说着,他命人将那块证物拿上来给盛思颜看。
盛思颜看了看,见是一块黑色的软绸布,是市面上随便就能买到的大路货,完全没有什么线索。
“这块黑布,还有宁姑姑手腕上的瘀伤,说明她是被人推下井的。推搡之前,他们似乎有过短暂的争斗。”王之全淡淡地道,看了一眼那些跟宁姑姑住一个院子的宫女。
那些宫女顿时嚎哭起来,纷纷给王之全磕头。“王大人,真不是我们害的宁姑姑!大人明鉴啊!”
盛思颜用手捻了捻那块黑绸布,又看了一眼那些宫女,道:“不是她们做的。”
“哦?何以见得?”王之全饶有兴味地听盛思颜说话。
“正因为这绸布在市面上太常见,在宫里反而是稀罕物儿。您想。宫里用的东西,都是仔细采买的贡品,怎会用这种大路货?据我所知,入宫的女子,不能从宫外带东西进宫,就连刚进宫时候穿的衣裳鞋子,都会脱下来送走。”盛思颜指着那块黑绸布分析。“而这块宁姑姑手上的黑绸布,是从某个人身上扯下来的。所以这个人,应该是从宫外进来的人,不是这些跟宁姑姑住一个院子的宫女。如果您不信,可以去搜一搜她们住的地儿,看看能不能藏这样大的一件衣裳。”
大夏皇宫的宫女都是没有隐私的。每个月她们的屋子都要被搜检一次。想藏什么从宫外弄进来的东西,完全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说,那天晚上,有外人进宫?”盛思颜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大人不知有没有看过把守宫门的侍卫们的记录?看看都有谁晚上进宫了?”
王之全伏在案头。身子微微前倾,看着盛思颜,“查过了,那天晚上没有人进宫。而且第二天事发很早,太子殿下及时封闭了宫门,也没有别人出宫。”
盛思颜愕然,“没有进宫的记录,也没有出宫的记录,那人难道会飞不成?!”
王之全莞尔,“就算会飞,也会被人看见。你当皇宫的侍卫只看地上,不看天上吗?”
“那可不一定。”盛思颜笑了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又问阮同,“既然是宁姑姑照看先帝的饮食,我爹照看先帝的病情,那你是做什么的?”
阮同低头道:“我是值夜的。”
“值夜?那你跟我说说,那一天晚上到天亮都发生了什么事?”
阮同默然不语。
王之全道:“我也问过了。他们都睡着了。”说着,唏嘘一声,很是寂寥。
“专门值夜的人都睡着了,真是尽忠职守……”盛思颜奚落了一句,又道:“这样说,如果那天晚上先帝的寝宫里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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