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道,我们也在雅舍里住几日罢。”耶龙亿对倾儿道。
提起雅舍,让倾儿忽而有了前世今生的感觉,十七岁那年的往事蜂拥而至,如今七年过去,许多物是人非的事,令她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耶龙亿,我们都老了啊。”倾儿忍不住捧起耶龙亿的脸,如此感怀道。
耶龙亿便摩挲着倾儿的小手,柔声道:“我的倾儿,还一如七年前。”
“就知道你会如此哄着我。”倾儿说着,便笑了,而后端详着耶龙亿,柔声道:“耶龙亿,谢谢你始终如此待我。”
“莫说傻话。”耶龙亿笑笑,而后握着倾儿的手,“陪我一道儿走走罢。”
彼时正值黄昏,夕阳即将落在草原深处,半枯萎的花草散发出独特的味道,令四周都是安然平静的气息,耶龙亿牵着倾儿的手,沿着皇宫的台阶慢慢踱着步。
“倾儿,若来年我要攻打郑国,你会如何?”沉默了一段路后,耶龙亿低声问道。
“必须如此吗?”倾儿一愣,问道。
“必须如此。”耶龙亿简短回答道。
“国之大事我不懂,我只求你先安顿好我的家人。”
“倾儿……”耶龙亿握住倾儿的手稍稍用了力,“有件事我思索了许久,还是决定要告诉你为好,左右,这件事也无法瞒你一辈子。”
倾儿扭头便见到耶龙亿不同寻常的脸色,心里便是一沉,耶龙亿是轻易不喜形于色的人,令他脸色难看的,必定是非常之事。
“你要纳妃子了吗?”倾儿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呵,”被倾儿这么一问,耶龙亿无奈地笑了下,“你知道我不会的。”
“那是何事?”倾儿说着,便摇了摇头,“耶龙亿,你可以不用告诉我的,你那种脸色说出来的话,我不想听。”
“但是倾儿,此事你必须知道,必须面对,不管怎么说,你身为一国之后,便该有王后的担当。”耶龙亿握紧倾儿的手道。
倾儿感觉自己的心狂跳不已,“那你便快点说罢,不然这颗心快被你吓得不会跳了。”
“郑国换了新帝,当年的幼主登基,因为你二叔当年曾助焕帝篡位,他便派人将你们夏家一族尽数诛杀了,连你嫂嫂的阿爸也未能幸免。”耶龙亿盯着倾儿的眼睛,一句一句道。
倾儿只觉得耳边一声炸雷响起,脑子里便一片空白。
“所以说,我娘并非路遇歹人,而是被新帝秘杀了吗?”缓了缓神,倾儿颤声问道。
“是。”耶龙亿沉声应道。
“那我爹爹与哥哥,还尚在人世吗?”倾儿哽着声音又问。
“我派去的人还未有消息传回,故而无法定论。”耶龙亿如实道。
“我二叔一家也……”
“你二叔在新帝行动之前便携家逃了,我也正在寻找他们的下落。”
“你攻打郑国是为了我吗?”倾儿又问。若是为了自己,倾儿定不会让耶龙亿如此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并非如此,郑国资源丰富,正好为我安国所用,你不是说我们天狼族掠夺成性吗?你说对了。”耶龙亿看着倾儿,目光带着狂野的凌厉。
“那便去做罢,我等着你全胜的好消息。”
倾儿言毕,便举目望向远处,夕阳已落,草原迎来静谧的夜。
“夜晚总会过去,太阳依旧升起。”倾儿低声道。
若说母亲的死令她悲痛,这个被灭门的消息却令她迅速坚强了起来,耶龙亿说得对,她既然是一国之后,便该有一国之后的担当,不能让悲伤将自己打倒。
*****
倾儿的表现比耶龙亿意料的要好太多,见倾儿如常准备着去僰弩部探望至善,如常陪着勋儿与泽儿玩耍,如常陪自己用膳,他对倾儿便更加看重了。
“至善知道此事吗?”临行僰弩部前一晚,倾儿问耶龙亿道。
“因为她有孕,科科葛并未告知她。”
“这样甚好,至善一向简单明朗,还是不要让她知道这些血腥之事。”倾儿安心说道。
耶龙亿听了,只觉得心内一痛,将倾儿拥在怀里。说起来,倾儿又何尝不是简单明朗的女子,只不过嫁给了他这个一国之君,也便要多些承担之重。
天明后,耶龙亿携着倾儿往僰弩部去了,日出出发,不待日落也便到了。
得知消息的科科葛已经恭迎在雅舍的门口,待一切安顿好,倾儿也顾不上一路劳顿,与耶龙亿一道随科科葛往大帐去了。
待到了科科葛住的大帐,倾儿独自进去,而科科葛陪着耶龙亿,在帐外便谈话边等待。
生产之后的至善还很虚弱,见了堂姐,慢慢坐了起来,开心道:“堂姐,你来啦。”
“快躺下,这个时候你还乱客套。”倾儿见了,忙让至善躺好。
而后,她起身去看了睡在一旁吊床里的婴儿,这小娃娃生的粉嫩可爱,眉眼跟至善相似,又带着点科科葛的英气,倾儿见了,不禁赞道:“这么小的娃娃,倒很少有如此标致的呢,至善,她将来一定是绝色的女子。”
“那自然,随她娘嘛。”至善听了,笑嘻嘻应道。
倾儿回头嗔了至善一眼,“真不害羞。”
言毕,倾儿又仔细端详那婴孩,满脸都是慈爱的目光,心内也不禁感概,生命惯是如此,有人逝去,有人到来,便是为了这些到来的生命,自己也要变得勇敢而坚强,莫要沉溺于逝去的悲伤。
☆、164耶龙夫妇的平静时光
“现在自己做了娘,才知道为人父母的心情,堂姐,待我身子恢复了,想要回去见见爹娘。”至善对夏至倾道。
倾儿听了,心里咯噔一声,忙吓唬道:“还是不要了,二叔与二婶还未接受科科葛,你贸然回去,万一……二叔也给你暗中下药,如我当年一般忘记前尘往事,可如何是好?”
至善听了,伸了伸舌头,“堂姐说的是,那我还是等时机成熟再说罢。”
倾儿忙赞同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说,在寻到二叔二婶前,时机永远不会成熟的。
而后倾儿又想起自己的家人,心里一阵绞痛,又不能在至善面前显露出来,便咬了咬嘴唇,将悲伤逼退,对着至善笑了笑。
*****
与至善话了些家常,夏至倾便起身了,“好好歇着罢,明儿个我再来看你。”
帐门外,科科葛见夏至倾出来,忙微微施了一礼。
“至善还想着回郑国看望家人,你便多劝解着罢。”夏至倾看了科科葛一眼,轻声嘱咐道。
科科葛忙点头称是。
而后,耶龙亿便携了倾儿的手,拒绝了科科葛要护送的请求,一路往雅舍慢慢走去。
草原夜凉风大,耶龙亿帮倾儿戴好披风的帽子,而后深呼吸一口草原凛冽的空气,叹道:“果然还是僰弩部的气味最为令人身心舒畅。”
“皆是你的王土,你竟还有偏爱。”倾儿听了,不禁嗔道。
“只因这里回忆最多,自然会有偏爱。”耶龙亿扭头对倾儿笑笑,“我七岁时回到僰弩部,阿爸请匠人为我纹身,要我咬着牙不许哭不许喊痛,之后,我便开始每日练习骑射功夫,不论酷暑严寒,每日坚持,长大后我随阿爸出征,直至阿爸去世,我接任统军一职,后来,我将你带回僰弩部,我们在雅舍结发,有了勋儿和泽儿……这一方土地,承载着我所有珍贵的回忆。”
这些话出自极少感怀的耶龙亿之口,便真真令倾儿动容,她也深深呼吸了一口凛冽的寒气,对着耶龙亿柔柔一笑,“我又何尝不是?”
而后,二人相视而笑,一路无言。经过长久岁月的打磨,他们之间的恩爱已默契。
路过相思湖时,二人在湖边逗留了会儿,秋月分外明朗,映在湖水里亮闪闪的,四周静谧,昆虫的鸣叫声便分外的响,草原深处,偶尔传出几声野兽的长啸。
“时光易老,须臾白头,忽而觉得这一切如梦境。”倾儿望着眼前的景物低声道。
耶龙亿听了,只伸出胳膊将倾儿搂在怀里,他太理解她的感触了。
“明日,我带你来这里垂钓罢,记得当年你有孕,我曾为你做过鱼汤,那味道你可还记得?”耶龙亿说道,希望以此来转移倾儿的伤感。
“自然记得。”倾儿说着,面上微微一笑,“说起来,倒是我,还从未为你下过厨,不然明日就由我来做糖醋鱼罢。”
耶龙亿听了,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好啊。”
心里那句“天啊,倾儿你做的食物能吃吗”到底没有说出口,他怕话一出口,惹得倾儿跟他瞪眼睛。
****
“夜深露寒,倾儿,我们回去罢。”二人在湖边又站了会儿,耶龙亿便道。
倾儿听了,忙应了一声,任耶龙亿牵着自己的手,往雅舍走去。
古敏等在雅舍的回廊上,见到大王与王后回还,忙上前施礼问了安。
沐浴室里的水温热着,古敏手里拿着夏至倾的寝衣,准备伺候夏至倾沐浴。耶龙亿见了,将古敏手中的寝衣拿过来,“你下去歇息吧,不用伺候了。”
古敏听了,忙弯腰退了出去。
“你要做什……”
倾儿的问话还未完,耶龙亿便将自己衣衫褪尽,而后将倾儿拦腰抱起,“你我好久未有同浴了。”
耶龙亿说着,一只大手已将倾儿的衣衫解开,而后一同进入沐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