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煌过来几次,没有见到辛四四一面。之后,来的次数便少了许多。
吕氏免不得又要让莫宫人去打听几番,从女御长处拿来彤史翻看,慕容煌近来常常宿在安昭容的祥云殿。
吕氏脸色不是很好的将彤史仍在桌子上,咬牙道:“安昭容可真是受宠。本宫到要看看,这安昭容是比旁的后宫多出来三头六臂还是怎么!莫如,替本宫宣安昭容前来请安。”
莫宫人唱诺,待着几个宫婢们去了祥云殿。
辛四四心中担忧,慕容煌现今正在前朝议事,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回不来的。看皇后的样子,只怕要对安莺哥不利。她难得遇到一个能和她真心相待的朋友,是怎么也不想看到安莺哥受苦的。但是现在,她自身都难保,要怎么办,心里委实急的难受。
不过一刻钟,莫宫人已经引着安莺哥来到皇后宫中。
安莺哥进殿,看到辛四四恍惚一怔。不过,她是有分寸的人,立时就撇开目光屈身,向皇后行大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面容掩在薄似轻雾的帐幕后,神色如何看不真切。只大致看得出是端了茶盏正在喝茶,并没有要理会跪在地上的安莺哥的意思。
辛四四暗地里替安莺哥捏把汗。
果然,安莺哥约莫跪在地上一柱香的时间,皇后那厢才发了话,“听说,陛下夜夜宿在祥云殿。安昭容,陛下临幸是好事,只是,这床帏里也得有个度。陛下的身子是天下百姓的,昭容你可要劝着些,不可没了个节制。若是陛下累出个好歹,安昭容可免不了被众朝臣弹劾狐媚惑主的。”
安莺哥忍着自腿上传来的麻痛,深深一拜,“嫔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以后定当注意。”
“光是注意可不行。本宫已经下旨给女御长,三个月内不会再给陛下呈上安昭容的玉碟。安昭容在这三个月里,就暂且移居宝华宫抄经,为陛下祈福吧。”
安莺哥心里只是笑笑,她到是巴不得离慕容煌越远越好。
谢过皇后恩泽,跪了安,摇摇晃晃走出大殿。因为跪的太久的缘由,腿脚不怎么好使唤了,才出来大殿,忍不住身子就是一歪,跌坐在冰凉的石阶上。
辛四四眼疾手快,忙将她扶了扶,苦笑的看着她,“安昭容,您小心着些。”
安莺哥见是她,稳不住的身子便倚在了辛四四的肩上,“只是跪的久了,腿有些麻木。你不是被留在长安宫里伺候了么?怎么会在皇后这里?”
辛四四有苦难言,但眼下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只是摇摇头,道:“是皇后娘娘看我手脚伶俐,给的恩典。”
她总不能告诉安莺哥,是因为皇后娘娘对自己有误会,她为了保命才求着来皇后殿的。安莺哥却同自己不同,她是皇上的昭容,皇后若是盯上她,不愿意她被宠幸,只怕不光是让女御长把她的玉碟收起来那么简单。
安莺哥听完,笑了笑,道:“咱们这些郡主里面,就属你的命好了。谁又想留在宫里呢?说的好听是位尊荣华,其实不过是陛下用来牵制父家兵权的傀儡罢了……”
辛四四忙堵住她的唇,“你可万万不能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若被人听了去,不光是你,就连你的父家也要遭殃了。好姐姐,你听我的,此时可千万要忍住气。”
安莺哥揉揉发麻的腿,忧心忡忡的,“我到是不惧怕去什么宝华宫,我到是巴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省的天天见到陛下。只是,”她看一眼辛四四,“我不想呆在这宫里,我觉得自己自进宫那日,就像是被人从土里拔起的树,感受不到阳光,感受不到空气,快要枯萎快要死去了。”
辛四四没来由的心里一阵伤。
难道,就真的不能有个帝王,他只娶一个真心相爱的女人?想来也是不可能的,这皇宫,总是牢笼,没有人可以随心所欲。
简单安慰安莺哥几句,见她听了进去,辛四四才把她送出皇后宫,心里多少有些惆怅。
夜里歇宫,听说陛下来了皇后宫,同皇后吵了许久。
这宫里的婢子们平时看上去十分严谨,暗地里没有哪个是不爱嚼舌根的。辛四四窝在床上听她们叽叽喳喳说的好不热闹,莫名有些浮躁。起身凉凉望她们一眼,“仔细被莫宫人听了去,回头割了你们的舌头。”
她一句话扔出去,顿时安静下来,几个小宫婢噤若寒蝉的怯怯看她,“大姑饶了我们吧。”
辛四四懒得理她们,披了件衣服出来门。
夜凉如水,她摇摇晃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停下来,发现身置阆苑之中。蓦地想起上次和孟扶苏在这里见面,他拉着她的手,吃她做的糕,亲她的唇。一切都好像发生在昨天,那么清晰,想起来心里漾着丝甜蜜。
她想起来他唱的歌,不自觉低声哼哼,“夜寂夜鸦起兮,夜息夜鸦寂兮,墨染弦风染青衣,流言恐欲起兮。夜寒夜鸦偎兮,夜尽夜鸦啼兮,重拾羽衣点眉间,君灭杀鸦三千兮……”
银的月,白的衣,她轻唱和着音律翩翩起舞。
不远处禄中景轻轻熄了手中挑着的宫灯,低声问道:“陛下,何不同孟宫人说说话呢?”
慕容煌挑着柳树的枯枝,做一个噤声的姿势,“她约莫是在想人吧。”
禄中景顿时脸色有些难堪,捉摸着这孟宫人和孟总兵之间的事儿,他要不要说出来。这人伦纲常的事情,叫他实在是难以启齿。
一曲毕,辛四四趴在石桌上望着月亮,咬咬唇,不知道孟扶苏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挂牵着她?
*****
孟扶苏现在可没有她这么清闲,自从接下攻打郎口的差事,他和子詹连着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
郎口是攻进昊城的天堑,此处易守难攻。戚梦白他们均是带着重兵从别处攻进,他手上只有三千精兵和自带的五万家将。想要攻下郎口,必然不能蛮攻。
郎口地势同南朝的高阳郡差不多。高阳侯叛乱时,他领兵平叛,知道想要攻下这种天堑隘口,最有效率的法子就是切断城中粮草。是以,兵之郎口后,并未进行攻打。若是移动期间碰到郎口的守兵,也吩咐下去不可应战直接逃跑。
跟着他们的士兵不明白为何将帅不让他们上阵杀敌,一个个窝着团火气,无处发泄。
双方对峙一个半月,郎口城中陆陆续续有人偷偷溜出来,皆被孟军抓到成了战俘。将士们觉得奇怪,为何他们还没有攻城,就有这么多逃跑的敌军从郎口城逃出来。负责先锋的秦炎不解,领着几个大将过来询问孟扶苏。
孟扶苏看他们一个个面上表情疑惑,笑了笑,让子詹拿来地图,道:“我答应皇兄攻打郎口不是随便夸口的。郎口这个地方地形奇特,四周都是山脉,十分易守难攻。“
几个将帅都是连连点头,这些他们自然也知道。不过他们现在不想讨论地形的问题,只想知道为何这么易守难攻的郎口,竟然有这么多敌军出逃。
子詹接了口,“众位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郎口四周到处都是山脉,就证明粮草的运送也危险重重。我们驻扎在平地,粮草可以随时补给且不说,更对我们有利的是,这城中的百姓并不承认江山是戚姓。所以,守城的将帅若想筹备粮草,只有两条路走。一是抢夺城中百姓的粮食。二是等待粮草官筹备的粮食。”
孟扶苏点点头,“子詹说的不错。我们早就在他们粮草必经之路设了埋伏。前几日,先锋官已经传来消息,将他们的粮草全部截获,共计三千七百石(dan),相必他们现在断了粮草,不得不强抢城中百姓的粮食支撑。”
秦炎顿悟,不由得佩服道:“这城中的士兵一半以上都是本城人,将帅下令强夺粮草,他们自然不愿意抢自己家的。二皇子真是运筹帷幄,臣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这世上让他佩服的人,除了皇上没有旁人。今天,他却不由得钦佩孟扶苏,叹道,果然是同胞兄弟,二皇子不愧是二皇子,有皇家风范。
站在旁边的王将军不由道:“就算是这个理由,城中百姓也不可能对我们这么信任,谁能知道我们攻打进去,就不会烧杀抢掠?”
孟扶苏温润的笑着,自顾倒上杯茶水,“王将军以为,我和子詹只是用这点计谋就让城中的敌军不战而降就大错特错了。”
“报“营长外有人喊报,子詹额首,”是柴尤,我出去看看。”
孟扶苏淡淡点头,“去吧,让他好好休息。”
子詹出去营帐,须臾手中捏着封信进来。道:“已经吩咐他去好好休息了。”
孟扶苏点点头,继而吩咐秦炎、王凑与其他几位将军,“传我军令,今日起整顿三军,做好攻城准备。凡近日捕获的敌军,每人赏赐二十石军粮,预支三百两军奉。赏赐我军军服,随大军一并攻城。”
“诺。”
“再者,从俘虏的军中挑选几个身手好,对城中熟知的,趁夜回到郎口城,通知郎口的百姓们在门上挂上红色穗子。告知我军所有士兵,凡见到红穗的人家,不得踏足破坏,不得烧杀抢掠。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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