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会是你亲自动手缝的吧?”将短褂拿在手上,冯初晴才发现,除了那两处新鲜白棉线缝补的痕迹,肩背这些缝补不下十次,补丁摞补丁的都快没一处完好的地方了。不过其中有三四处缝补的地方虽然针脚也不细密,但也能看出来应该是个会缝缝补补的人做的。
☆、044 为你着迷
冯初晴提起来的短褂是袁漠之前回家花了五文钱让妹妹给补上的,来了止马坝没多久又撕拉出了两条大口子,没办法,他只好自己借了针线补了几针。现在被冯初晴拎着那么直愣愣放在袁漠眼前,慌得他一口饭没注意嚼直接就咽了下去,顿时被呛得直翻白眼。
“你怎么了?”冯初晴被袁漠那模样给吓了一跳,忙起身凑到他身边查看。
“咳咳咳……”袁漠刚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就被突然靠近的冯初晴再吓一跳,匆忙中就要往边上躲。然而凳子就那么短,他这一挪倒是把冯初晴给躲开了,也让自己摔到了地上,要不是冯初晴反应快帮他稳住了桌上的饭碗,这一下怕就得盖一身的饭菜。
“有没有摔着哪?”现下正是用人的时候,前两天冯正柏都还去止马坝茶馆里问了,打下手的木匠都要价二十五文,还一堆的条条框框,要是袁漠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念及此,冯初晴着急地放了短褂在一边,伸手就要去扶他。
“我……咳咳咳……没事!”袁漠在冯初晴的手指触到他肩膀时犹如触电,翻了个身,手脚并用从桌子底下爬到了另一边扶着凳子站了起来,抓了桌上的青菜汤咕噜咕噜灌了大半碗,总算是将喉咙口堵着的饭菜给咽了下去。一张古铜色的刚毅面孔都快被憋成了青紫色。
“没事就好。”冯初晴上下看了眼袁漠放下了心,又提了短褂在手,“这个我帮你补补吧。”
“我,那个,等我洗好了给你。”袁漠的心又开始乱跳,随即想起那件衣裳昨晚上脱下来今天还没去河边洗干净,应该很臭的吧?脸一热,就想伸手夺回去。
“没事、没事,你吃饭吧。我补好了洗干净给你。”袁漠憨厚中带着羞涩的笑容让冯初晴记起这么些日子没少麻烦他做这个做那个,弄得人家有点空闲时间就帮自己琢磨拼图、拨浪鼓什么的去了连家都没回一次,现下自己空闲时间多了点,帮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应当。
还洗干净?!袁漠咂咂嘴,摸了摸腰间冯初晴重新又分给他的十两银子,咬咬牙问了句:“多少银钱?”
“啥?”冯初晴一愣,才反应过来袁漠是问她要收多少银钱,不由失笑:“说什么银钱啊?帮忙还有要银钱的吗?你帮我那么多,我做这么一点就要收你银钱我成什么人了。”
看着冯初晴爽朗的笑颜,袁漠这下不止是脸热,连眼睛都有些发热。从小到大,他帮过家里人、帮过师傅洗衣做饭干杂活,但当这些人帮他做点什么的时候都会收取一定的银钱。爹娘是这样、师傅是这样、连如今家里的妹妹补补衣裳也是这样。
袁漠从余姚氏家借来的针线还没还,冯初晴便挑了两色棉线缝了起来,低头一针一线认真缝补的身影再次看呆了袁漠。
刺绣是个很容易让人安宁的好活儿,不但是性子无形中被磨砺得没那么暴躁尖锐,冯初晴还学会了在做绣活儿时思考问题。
之前的两幅芙蓉花挽袖还不如一个水草鲤鱼座屏一半价格高,这让冯初晴看到了未来的发展方向。衣帽鞋袜这些穿货向来不差绣娘,行头和灯彩也都是些琐碎东西;但座屏、条屏、中堂、斗方什么的却算是个稀罕物,要么不绣,要么绣一幅就要精一副。前世的生活经验告诉她“贵在精,不在多。”
“袁木匠,”想到那个“精”字,冯初晴便抬头唤了声。
“诶。”袁漠慌忙转开眼睛,拿了凿子在木料上戳了戳,“你要走了吗?”
冯初晴下意识摇了摇头,“没啊,二哥和满夏哥他们应该快回了吧,我在这等他们一下。袁木匠你经常在外行走,知不知道谁家的牡丹品种多、颜色好?”
“牡丹?”袁漠浓眉微皱,挠了挠后脑勺,“景山和牛心山下的古花村牡丹都挺多的。”
“是吗?”冯初晴在原主的记忆里倒是知道景山的杜鹃和山茶花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去过景山的时间错过了牡丹。
“嗯,我大弟袁旭就在景山帮人看守牡丹园的,他们那园子里的牡丹听说都不便宜。”只要不看着冯初晴的脸,袁漠说话就要自然得多。
“你弟弟还是看守牡丹园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要说蜀绣最出彩的当属熊猫和牡丹。熊猫是动物不见得人人喜爱,但象征富贵的牡丹肯定是大户人家家中必备之选。
一副巴掌大的双面异色绣的鲤鱼能卖一百两银子,要是图案再大些呢?而且景彩虹也说了,那幅画是她自己出银子买来送人,给了个她力所能及的价钱,冯初晴想着今后的合作才松了手。不过听景彩虹那意思,那副鲤鱼估价肯定不止一百两。
“嗯,上次我看到袁旭的时候他是给我这么说的。”算起来,他也好久没见过袁旭了,上次他回家袁旭正好有事去了姥姥家。
“那,能不能让我近距离观察下各种牡丹盛开的样子呢?放心,我只是看,不会摸也绝对不会摘,我发誓。”激动之下,冯初晴举起左手竖起三个手指头对袁漠说道。
她的身高只到袁漠的心口,举着手仰头注视袁漠的姿势看上去有些滑稽,有些像在给老师保证什么的小学生。
袁漠自然是不会知道什么是“小学生”,也不知道冯初晴这样就是“发誓”了。他只觉得冯初晴那张白皙的瓜子脸他一只手就能蒙上。长长的眼睫毛像是两把扇子忽闪忽闪扇动着,一双圆圆的杏眼亮得惊人;小巧的鼻头下殷红的小嘴不断蠕动,是那么水嫩动人;尖尖的小下巴让他好像伸手去摸一把。
不能再看了!她是那么美好,根本不是你能够亵渎的!袁漠用了全身的力气让自己转开视线,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再过几天景山的牡丹差不多就要开了,你想看,就去看吧。”
话说完,袁漠才有些懊悔。他都没问过袁旭究竟能不能带人进牡丹园,只是直觉不能让冯初晴失望!为了冯初晴,他不但说了谎话,还打了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的包票。他知道自己是没救了,可又甘之如殆!
☆、045 关关雎鸠
景山镇是九陇县辖下另外的一个镇,因着有风景秀丽的景山和出名的三昧禅林,景山镇的规模可不比九陇这个县城小,且逢二五八时赶集的人也很多。
定下去景山的日子后,老实的袁漠即使想和冯初晴搭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词穷之余只好站在另一边拿了斧子使劲劈砍木料,一会儿竟然劈开了好几架缫车需要的数量。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到可以问冯初晴这脚踏缫车是不是她看过的那种来搭话时,墙外面却是传来了一阵热闹的人声,让他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冯初晴也是听到了人声,放开手里的针线看向了门口。
原来是去止马坝周边村子看地方盖织造作坊的余德禄一行人回来了。
今日正好是万年镇私塾五日一次的休沐日,常守信也跟在常满夏的身后来了止马坝,一路走来都是听三个大人讨论什么织机去哪买便宜?经线纬线如何变幻才能将织出漂亮的锦缎?余下的次品多少生丝能做哪等绢纱?
……
听得常守信是满头雾水,差点没走路都打瞌睡。然而迈进缫丝作坊的第一步,当他看见墙边上站起来神情带着几分急切的冯初晴时,他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来了精神,三两步就挡在了常满夏身前,用一种戒备的眼神盯着冯初晴:“你是在这里等我爹的吗?”
“……”冯初晴是有意思在这里等常满夏,但绝对不是常守信语气中的那种等,而且绝对不是等常满夏一个人。皱了皱眉,没理会常守信的责问,笑着招呼了余德禄三人到桌子边上坐下。
“德禄哥的红白茶、二哥的花茶,满夏哥你喝什么茶?”益州靠山生活的乡户人家都喜欢自家煮的红白茶,冯正柏在益州城生活了几年已经习惯了口感了稍微好一点的花茶,缫丝作坊以后也是要像今日这样待客的,冯初晴上次去万年镇便特意选了一款口感香醇的茉莉花茶。
常满夏看了神情爽朗的冯初晴一眼,不知怎的白皙的圆脸便有些泛红,支吾着应了句随便。
正好冯初晴在给余德禄倒红白茶,便取了茶杯也给了常满夏一杯:“那我就自作主张给满夏哥倒红白茶了,清火去燥。”
“我的呢?”这时候,一直拿防备眼神上下扫视冯初晴的常满夏满是火药味地开了口。
“那我也给你倒红白茶吧。”冯初晴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上次走的时候他都还玩着礼物客客气气的像是解开了误会,今儿怎么又像是吃了炸药似的。不过鉴于人家爹爹在场,她也不好僭越,便也取了杯子给常守信上了一杯茶。
“守信,不得无礼。还不快叫人!在家我是怎么教你的?”常满夏瞪了儿子一眼,眼中警告之色颇浓。转眼看向冯初晴时满是歉意:“初晴妹子,真是不好意思,守信这孩子太失礼了,回头我好好教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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