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啊!竟然能随着人体自主的情感波动而有这等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甚至怀疑,连城自做主张地催动这个蛊阵,是不是真的错了。
秦桑没有理会那边隐藏起来的无殇,在她的脑中,眼下唯一的信念就是要让面前这人永世不得超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一直怂恿着让她执行,停不下来,也不想停。
就这般凝视着,即便是血肉模糊,却还是要让对方流干净最后一滴鲜血。
当越祁修几人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秦桑满头白发,尖利着指甲,一双眼通红地望着前方早就已经没有生气,却还是缓缓流着鲜血的身体,正站在原地,寂寥无声。
心中突然就涌出了痛苦,越祁修看着那样的秦桑,望着那样陌生的画面,口中轻呼:“桑儿,我来了。”
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秦桑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对于越祁修的呼喊完全没有反应。连城见此,心不由得一沉,若照之前秦桑所做之事来看,眼下连越祁修的出现都没有作用,怕是她会真的一直在自己意念的控制下沉沦。
这样想着,连城双手握拳,竟是抑制不住地悲痛起来。
他的伤感并没有传达到越祁修那里,对方依旧在不遗余力地呼喊着早已经没有知觉的秦桑。尽管没有回应,尽管没有那个熟悉的笑脸,他却没有后退的反应。
无殇早已经偷偷摸到他们所在的地方,见越祁修和连城均是一脸沉痛的模样,口中也不由得惋惜道:“没用了,她……走火入魔太深了。”
已成事实的话说出,唯一有反应的却只有青崖。心中自然不好过,却在看见自家主子尝试着慢慢靠近秦桑时,担心道:“王爷,事已至此,您不要再向前了。”
若是再向前,以王妃现在的情形,只怕谁都不能幸免啊……
不敢开口,却不是因为不能,而是即便说出,也无人理会。
青崖、连城和无殇望着越祁修慢慢靠前的身子,互相对视一眼,终于猛吸一口气,准备上前阻止。
然而不等他们出手,那内力气流的波动,却引来早已经平静下来的秦桑体内,再度波动起来。
就像是一个嗜血的恶魔,再度发动起来。
转身,瞬移,出手。
面对正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越祁修,秦桑眼中丝毫没有光芒,只直直地将自己尖利的手指伸了出去,夹杂着蛊阵独有的紫色毒气,就这般向着越祁修冲去。
身后三人大惊失色,连城催动自己仅有的蛊虫上前抵挡,无殇也利用自己的寒冰之气帮助越祁修护体,青崖将自己随身武器银鞭抛去,想要将越祁修与秦桑之间的距离隔开。
然而,没有用。
那紫色毒气似乎在吸食了鲜血之后,就变得异常活跃和强大,他们几人,根本就碰不到分毫。
越祁修没有躲避,一双眼直直地望着秦桑的面无表情,嘴角却荡漾出一个笑容,如此欣慰和释怀。
指尖划破肌肤,带了几丝凌厉就那般插入了越祁修的肩头。没有继续发力,没有转移位置,秦桑,停了下来。
只以为在那肌肤相触的片刻,越祁修看着她,如此欣慰地对她说。
“桑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瞬间,找到了支点。
秦桑呆愣地看着自己诡异的模样,看着越祁修肩头渗出的丝丝血迹,看着他尽管很疼却无比欣慰的笑容,终于忍受不住,大吼出声。
“啊!!!”
衣袂飘扬,白色发丝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渐渐蒙上黑雾,一双眼逐渐恢复清澄,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恐和失措,那样真实的恢复了原有的样子。
只是手中握得,却是心爱之人的鲜血。
想起第一次相遇时的尴尬,想起第二次相遇时的剑拔弩张,想起那日日夜夜逐渐靠近的心,想起那终于认清自己心情的一份悸动。
似乎只有这个人,从未将自己推开,也从未伤害过自己。
一滴清明泪,就这样流了下来。滴落在自己的胳膊,随着那插进肩头的手,慢慢地渗透进越祁修体内,终归是将自己的心意,汇入了对方的身体里。
越祁修只觉得伤口疼痛慢慢消失,似乎随着秦桑的那一滴泪,心头便涌出了从未有过的感觉。是激动,是欣慰,还是伤感,似乎全部夹杂在一起,让他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秦桑的气力慢慢丧失,最后跌坐在越祁修的怀中。越祁修紧紧拥着她,不曾言语。而身后连城等人见此,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连城,桑儿已经`没事了。你是不是,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给我。”
恢复了自己一贯的冷清状态,越祁修忽然对着连城开口问道。
连城一愣,心中已然明了越祁修所言是何意,但却斟酌着,不知如何开口。
“王爷是想知道,连城的真正身份吧。”一旁揣测的无殇冒然问道。他见越祁修一脸静默却显然默认的模样,不由得苦笑道:“我想他是不知如何开口的。”
“既然如此,那么我来替他说。”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四十三章 曲默笙(一)
回程的路,比想象中困难许多。
因着越祁修这一行人或昏迷,或重伤,即便是与之前派出的手下汇合,也无法更快速度地赶路。
如此停停走走,却也拖了四五天的时间。
秦桑醒来早已是昏迷后的第二天了,当她看到越祁修熟悉的脸时,竟然愣了片刻,才回忆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然而想起那诡异的过往,秦桑忽然觉得有些难堪。仿佛那所有的变化都不过是在宣扬她是一个怪物,一个身体里存在邪恶之物的怪物。
这样一来,面对越祁修的心境,就更加忐忑和不自在起来。
越祁修哪里瞧不出她的古怪,只是这件事怎么看都透出些诡异,他需要查探清楚,才能够解了秦桑的心结。
二人貌合神离。虽然彼此相依,却存着不同的心思,当真是苦了自个儿的心思。
“对了,我还不曾问你,你怎地会找到我?”
言外之意,该是你怎么不早点找到我?
“这件事,说来话长,待回去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又是说来话长。
秦桑秀眉轻皱,这些日子似乎听得最多的便是说来话长、说来话长,连城那样说,无殇那样说,现在竟连越祁修也这样说。这样一想,便觉得有太多事情都蒙着一层薄雾,压根儿就看不清楚真相。
似乎见她还想要继续问下去,连城此刻急忙出来道:“王妃,还是等王爷回去细说吧!”
秦桑一愣,却并不关注话的内容:“连城大哥,你怎么又叫我王妃……”感觉到越祁修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一下,秦桑转头道:“我忘了跟你说,我与连城已然认作兄妹,一路上,也多亏了他的照拂才能安然无恙的。”
越祁修冷冷瞥了连城一眼,却仍旧语气柔和地对秦桑道:“我都知道,你昏迷的时候,连城都已经告诉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眼下气氛太过怪异,秦桑只有些纳闷地看了看这二人,才有些犹豫道:“你……不高兴了吗?”
越祁修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秦桑的问话是什么意思,他宠溺地拍了拍秦桑的头道:“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又怎会不高兴。”
“可之前那副鬼样子……”还是忍不住,秦桑低声念道。
像是鼓励一般将她搂得紧了点,越祁修坚定道:“你且放心,从今往后,我定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
如誓言般的承诺轻轻烙在秦桑的心头,忽然就感到一阵心安。似乎只有面前这个人,才能真正的让她觉得踏实。这样想着,她倒真的没有再去多想了。
因此,也没有注意到身旁连城,那略加苦涩的面容。
这般拖拖拉拉,等回到祈王府时,也已然是七天后了。秦桑的身子好了大半,连城等人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虽然众人嘴中都说着要尽快赶回府中,却不知为何总是有意无意地放慢了速度。
然而即使是这样,却也拖不了太长时间。秦桑心中自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
比如说,朗岑若。
当她携着越祁修的手,一脸巧笑地走到祈王府正门时,却赫然发现朗岑若正着一身淡粉裙装,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对着下人们指手画脚。
看着她身边的丫鬟一脸惊慌失措地扯着她的衣袖,看着朗岑若满脸不悦地慢慢回转了身子。紧接着,玉扇掉落地面的零碎声,忽然就将那原本有些嘈杂的声音全部消去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秦桑见朗岑若满脸诧异地看着她与越祁修紧握的手,以及打量着他们二人笑容的尖利目光。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大的打击般呆愣在原地,然而片刻之后朗岑如便举起了巴掌向着自己打来。
越祁修冷冷地架住朗岑若的胳膊,使劲将她推搡到一边怒道:“你又想干什么?”
朗岑若不语,只看着他们的目光像是要杀人一般。
“为什么?”良久之后,她才憋出这么一句。
越祁修冷哼一声:“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你的人早就将桑儿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