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这样……”贵妃娘娘露出恍然大悟的笑意，“这宫中的几位皇子呀各个都不错，但是年龄和脾气与清漪匹配的也不见得会有几个，算来算去也就是太子景烨、二皇子豫王素政、四皇子吴王忠焕、六皇子齐王荣琛和七皇子明王育城这五位皇子了。而且，四皇子忠焕听闻已经订下一门亲事了，清漪可以选择的也就只剩下其他四位皇子了。”
这算是已经为我提前选择好了么？怪不得贤妃和贵妃今天都会来这里，因为他们的儿子都列于贵妃所说的最合适的四个人选当中。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不发表任何言论。而此刻盛尧也乖乖的在一旁吃着点心，不吵也不闹，我眼睛盯着他点心盘子里的渣屑，那多么像我们生活中的不如意啊，你总以为你可以将生活一下子拼凑个圆满，但是这食物无论是你轻轻一咬还是大快朵颐，都会撒下些许细碎的烦恼让你无可奈何。更何况，生活可比点心复杂得多了。
我一直盯着盛尧看，或许此刻他才是最单纯最安全的那位皇子。
“清漪？”贵妃娘娘看到了我走神，轻唤了一声，我连忙转过头去，抱歉的笑了笑，她倒是不介意，和蔼可亲的说出了她的本意。
“不知道清漪在长安的这几年，对我的娘家可有所了解？”贵妃娘娘发问。
我点了点头，长安董氏一族谁不知晓？董氏两兄弟的名声可谓是家喻户晓，哥哥董士文官拜兵部尚书，掌握着长安三分之一的政权。弟弟董士武，长安第一大盐商，掌握着长安二分之一的财富，这两兄弟不仅功成名就，养出来的子女也甚是了得，家里的嫡长女是当朝的仅次于皇后地位的董贵妃，而嫡长子便是威名远扬的洪武将军。一门人才辈出，董氏家族在长安的地位自然甚是了得。
“说来也幸运，”董贵妃继续说道，她的神情有了些许哀伤：“我今天能坐到贵妃这个位子，还要托我两个孩儿的福，我两次生子均是男婴，这才有了今天的安稳。我这个做娘的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因此我也是从小栽培育城，希望有一天他能成为一个有大用处，可以扛得起天下责任的人，虽然心疼他，但是为娘的苦心，你能体谅么？”
☆、八十四章 与其把命运交给权势，不如交给爱情
我愣住，贵妃娘娘望子成龙的苦心，我当然是明白的，可是这宫中，皇帝只能是一个人……她的话说的露骨，我顿时忐忑起来，要是她非要我给她一个答案，那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清漪，育城或许是夫婿的最好人选呢。如果你做了决定，我们董家一定不会亏待你，外可保你朝堂上十年安稳，内可保你后宫中安枕无忧，所以，好好考虑考虑舅母今天的话吧。”董贵妃笑着，脸上的神色自信满满。
看来董贵妃对自己的权势有相当大的把握，她甚至都不避讳离琰骑铭，也不避讳自己的两个孩子，直接就将这话说了出来，一来显示了她对自己实力的信任，二来也显示了她性格直来直去的成分，不愿意与人拐弯抹角。
她的干脆我倒是喜欢，可是我不知道，这后宫中的女人到底是想要得到什么呢？为了自己家的权势而去追求圣上的宠爱，还是为了得到圣上的宠爱而拼命要提高自己家的权势呢？
或许，女人只是因为不安全，她只想要得到一切能让她觉得安稳的东西，感情没有了，那便要物质好了。
我不能说贵妃娘娘的任何不是，处于深宫之中，或许每个女人都需要学会这些技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无奈，因为她们只有一个男人。可是，一个女子，一生就只能为一个男人而活么？就不能为自己而活的潇洒一些么？
突然间，我觉得这些身份显赫的妃子们，可贵却也可怜。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话，最后还是骑铭帮我解了围，他恭敬的说道：“贵妃娘娘能如此赏识清漪，清漪心里一定也非常感激您，只是清漪一个女儿家，感情这种事情也羞于直来直去，不好回答您，而且，她现在的处境也比较艰难，不是说她想嫁给谁就能嫁得了的，这个年纪的女儿家也是有些单纯的，总对未来抱有太多不确定的幻想。”
贵妃娘娘轻易便听出了骑铭的画外音，她掩口呵呵一笑，回答道：“那是自然了，清漪公主是未来的皇后，也就是说未来继位的那位皇子不仅要能娶清漪公主，自身的实力也必须够格才行，这一点，我相信董家能给皇上的都会丝毫不吝啬。然而少女心思，总是细密难测，我也有过少女的时候呀……可是旧情，未必就是好归宿呀。”
我的脸上有些讪讪的，我知道董贵妃所说的旧情，指的是夜凌寒。
我的心开始不安狂躁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知道我和夜凌寒的事情了，每个人都因为菏泽的谎言而相信了我和夜凌寒的私情，然而我们也确实是有儿女私情，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还在我面前冠冕堂皇的演戏，撮合一个不爱的我的皇子和一个皇子不爱的我？为什么？
就因为皇帝一句我是未来的皇后，你们就拼命的让自己的儿子成为我的夫婿？而不管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不管我那还在外传的沸沸扬扬的恋情和自己儿子婚姻不自由的命运？为了让自己心里觉得舒服，就全当作根本就不知道我和夜凌寒的关系，对一切的真相充耳不闻么？
我不知道圣上和贵妃娘娘在年轻的时候有没有承受过这种不能自主的命运，不知道他们在这个时候可曾反抗过？他们现在又可曾后悔过？如果他们曾经恨过曾经悔过，又为什么要把这样一种命运再强加并延续到我们身上？
贵妃娘娘看着我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以为我有些不高兴，便安慰了我两句，带着育城和盛尧告退了。
我看着育城的身影，不知道腼腆的他是如何看待自己这样强势的一个母亲？然而小小的盛尧，他或许早就已经百毒不侵了，所以才能保持的如此纯净，从小就生长在这片环境里，大家说话都是这个样子，做事都是自私自利，他也才可能不至于发现任何落差，不至于改变不至于失望。
“清漪，看来，各位娘娘都当真了。”送走了贵妃，离琰严肃的跟我说道，我看得见他眼里的心疼，他知道，我不想嫁。
我此刻什么都不想思考，或许是因为受了打击，我心里的防线瞬间被击垮，脑袋里此刻却再次充满了夜凌寒，他黑色的长袍，他腰上的佩剑，他冷峻的脸，他对我温暖的笑……一切一切都是他，都是他的身影……我感觉到身旁的空气突然之间扩大扩大再扩大，大到无边无际，大到让我觉得我是如此的孤独，大到让我觉得冷了……
我真的是离你越来越远了么？我真的是已经无能为力了么？我真的是要为成全别人而牺牲掉你么？我真的要去做那个不知是福是祸的皇后而从此和你相忘于江湖么？
我身边的每个人都选择性的忽略你，他们不会告诉我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因为他们压根就排除了所有我跟你在一起的可能，丝毫不给我争辩和反驳的机会，我连问一句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可是，所有人都默契的对你闭口不提，我就能够忘了你了？不能，不能呵，他们越不提，我就越想你，他们越不说，我就越念你，而此刻，在我在心里默念了千百遍之后，你终于喷薄而出，占据了我整个思想整个灵魂……使我再也不能做一具规规矩矩的行尸走肉了。
因为有了你，其他人便再也入不了心间，即使全世界都跟我说我们不可能。
我没有了家人，没有了一切，可我又有了家人，又有了后位，可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陌生还是觉得不开心呢？直到此刻，心痛才让我明白，自始至终，我的心里都只有你呀……
我突然间蹲在地上，委屈的哭了起来。所有压抑的情绪都瞬间被释放，我的情绪需要一个彻底的清空……
骑铭和离琰站在旁边，看着我哭，他们知道我心里的难受，只能静静的陪着我，也没有办法安慰。
不管我是不是公主，不管我是不是未来的皇后，我的愿望都如同一个平凡的女子一样，找一个自己爱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契阔，与子成悦。
可是，为什么就这么难呢？当我认识他时，我们年纪尚小，当他来找我时，我已家破人亡，当我再次遇见他时，我却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成为了他的仇人，然而当我们终将一切的仇怨化解，忘却仇恨，只想做一对恩爱的眷侣，我却又险些因为仇恨丧命，但是，福大命大，我活了过来又恢复了公主的身份，在这仿佛是最好的时刻，我却好像是要永远的失去他了……
失去就可以忘记么？不能……这么久以来，他每一天，在我的心里扎根便多一分，现在这感情早已枝繁叶茂，任我自己怎么砍折，都损坏不了丝毫。而我又怎么舍得砍折呢……这一刻，我承认自己是真的败下阵来了……
我不想再硬撑，不想再故作坚强了……我离不开他，我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嫁给别的男人，我做不到，做不到……我再也不想高傲的隐藏自己对他的感情了，说什么是为了他好，说什么是为了他的前途，其实，不过是我自己向世俗屈服，向理智屈服的一个证明罢了，我真懦弱，因为不敢相信他会为了我抛弃权贵，因为不敢相信我与他的情感是真真实实的，因为不敢相信即使我已经成为了最丑的女人他还依旧爱我……因此，我便拼命伤害，一点风吹草动则草木皆兵，拼命的撕碎我们之间仅有的情感，拼命的用伤害他来自我保护。因为自己已经被世俗恶化了，因此也用世俗的想法去思索去猜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