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是?”玄澈祭司一脸疑惑。
“就是,我娘的贴身侍女的女儿,听说他的爹爹在南疆。”
“什么?!”玄澈祭司惊诧着抬起头,他的面色苍白,握着杯子的手指节苍白,似乎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颤抖着问道:“你娘的侍女是素月?!”
我点了点头,他的神色慌乱了起来,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伸手抵住了自己的额头,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他的神色看起来疲惫凄凉,完全不似之前的自信和骄傲。
“小蝶多大年纪?”他闭着眼睛问道,气若游丝。
“和我同岁,比我小三个月,她是十一月初,圣宫降雪时所生,因此取名为雪蝶。”我答道。
“雪蝶……雪蝶……”他叨叨的念着,眉头紧紧的皱着,似乎是在抵抗什么痛苦的回忆。我疑惑万分,看来他真的跟小蝶有什么关系么?
我不干打扰他,只得等他稍稍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玄澈将头扭向窗外,声音轻的像是自言自语:“我不是小蝶的哥哥,我是她的爹爹……”
什么!眼前这个只有二十几岁的男子,竟然是小蝶的爹爹!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要是小蝶现在在世上,你也不过比她年长四五岁而已,你怎么可能是她的爹爹。”
玄澈转过头来,冰冷的看着我,“你可知道拜月教的大祭司,不老不死么?”
我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他的话,这世上竟然会有不老不死的人!那他现在到底多少岁?和我娘的贴身侍女素月又有什么关系?我娘是长安的长公主,她的侍女怎么会嫁给一个不老不死的南疆祭司?
“别担心,我现在的样子就是当年素月离开时的样子。我没有很老,还不是个怪物。”他看穿了我的心思,解释道。
“我也是为了学这一身本事,才负了素月。我全家人遭奸人所害,为了给父母报仇,我南上月宫,不想却在路上遇见了素月,可是,我始终忘不了仇恨,最终还是决定加入拜月教,可是拜月教是不允许教众在人间还有牵挂的,师父执意要杀了素月,而我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背后竟然还藏着这样一段故事,我吸了一口凉气,真是替素月姨感到哀伤……
“后来呢?她怎么又从南疆到了北漠呢?”
“祭司执意要杀了她,而我连求情一句都不敢,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已经怀有身孕了……后来,身中剧毒的她命好,被在南疆平乱的你娘带回了长安,替她到处求医问药,最后找到了你爹,这才得以保住性命。”
原来是这样,娘当年的一个不经意的善意举动,现如今却对南疆与长安,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怪不得小蝶从小就喜欢一些动物昆虫,原来她是南疆苗人的后人。
“后来,素月随你娘出嫁北漠时,最后一次跟我联络,当时我已经成为了下一任祭司的传人,师父知道后,却由于南音公主参与其中,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南音跟师傅保证,素月将与她长留北漠,再不会踏入南疆半步,此事这才作罢,挽救了素月一条性命。当时,我就知道,我这一生是再也无法回头了,我照顾不了她一生,我也陪伴不了她一生,但如若有谁能照顾她,我玄澈生生世世愿为之为奴!”
玄澈祭司说完,我的心里早已泛起了丝丝的痛楚,他的侧脸孤艳而决绝,浑身笼罩在深不见底的哀伤之中。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他只能向前,只能由着她自生自灭,从他走后,他冰凉的人生中可还曾有过半份温暖?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心如铁石的怪物……
可是,他爱素月,爱的深爱的切,可是,他也只能以这样一种不能两全的方式,来爱她了。她是他生命中的太阳,带给他曾经那些不真实的温暖和幸福,自她走后的岁月,他的人生便就只剩下阴冷的月光,连取暖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仇恨的力量,让一个人蒙蔽了双目,从此万劫不复。
他甚至不惜与人世代为奴,也不能陪伴在自己所爱的人的身边,无可救药爱情的原来也是如此的荒谬。
然而不等他再见她一面,一片大火便将他心爱的人烧的干干净净!
“然而十年前,那场大火烧了我的夫人,少了我的恩人,也烧了我的女儿。我一直想要报恩也想要报仇,而现在,流落在外的清漪公主终于重回长安,我岂能坐视不管?”
我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我与玄澈大祭司的渊源,他尊奉我娘为主,因此现在,他也尊奉我为主,因此他们所打的旗号“我主清漪“,并非是混淆视听,而是实实在在真真正正的。
弄明白了了这一点,现在就只剩下一个谜团了,为什么他们要直捣长安,来救我?我有什么不自知的危险呢?
明白了对方是友非敌,我也不再那么害怕了,心下坦然,追问道:“大祭司为什么说要救我呢?我并非被圣上所囚禁,难道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玄澈大祭司点了点头,将手上的茶杯放下,“我拜月教一直在追查圣宫被烧这件事情,追查到了这件事情的直系凶手,就是已经被公主杀了的四王爷,然而,后来一些线索显示,这些事情四王爷也只是一个傀儡,被人利用了他与南音亲近的关系了而已,这件事的幕后黑手,还另有其人。”
“什么!”听了他的话,我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我一直以为杀我全家的人就是把四王爷,因此我才积攒了所有的仇恨一心想要为爹娘报仇,而今,我大仇得雪,却被告知,真凶并非是我的舅舅?
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我错杀了我的舅舅?
不,错杀到不至于,因为我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天,他在圣宫的所作所为。如果幕后还有真凶,这真凶会是谁呢?
我冲到玄澈面前,紧张的问道:“还有谁?你查出了什么?”
玄澈说道:“这件事情,可能并不止牵系到皇族亲眷,可能与当朝的锦衣侍卫或诸位将军也有些联系。”
“什么?锦衣侍卫?”我脑海中不断回想,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肖羽。想到他在宫中对我所做的一切,以及他知道我是清漪公主后,想要除掉我的决心。
他继续说道:“本来,你是不是清漪公主的身份我还不敢确信。但是前几日,长安的探子截获了一只绑在鸟腿上的密文,密文的内容只有三个字:清漪,杀。而这密文与当年诛杀圣宫人时所用的密文属于同一种,拜月教的人花了十年的时间才破解了当年的那道密文,因此才能看懂这三个字。这就说明,要杀你的人和当年要灭圣宫的人是同一拨人。而你,也就是真正的清漪了。”
“所以,为了保护你,我们联系了南疆的王,不得不以国邦的名义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让你成为天下人注目的焦点,看着你的人越多,情况越混乱,你才越不会有事。”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看来我和犬戎王之前的猜想全没错,南疆这么做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我们没有听到的风声,而他们救我,也是因为和我爹娘的恩情。
☆、一百四十四再回军营太子的变化
看来我在宫内有祸事倒是真的,玄澈也不知道这幕后的主谋是谁,而我能想到的人也就只有肖羽了。
玄澈走到我身边,双手抱拳,恭敬的说着:“公主,不管这到底是谁的阴谋,所幸你从宫中阴错阳差的出来了,也算是天意了。不如你就留在这月宫之中,我拜月教与整个南疆一定会信守承诺,奉您为主!”
“做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无能的领主吗?”我反问道。
玄澈的眼里有些许诧异。
“如果我真的要做这领主,我也不能呆在这里,不能为了我自己的安危苟活而让我的子民去拼杀卖命,这样的主,你们要她干什么呢?”
玄澈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现在,南疆与长安的战事迫在眉睫,不管谁要杀我,这些百姓,这些将士都是无辜的,他们不需要替谁来卖命的。”
玄澈略一沉吟,“如果公主是担心战事经久不息,南疆寡不敌众,那么公主大可不必担心。南疆是国小兵弱,可是,我拜月教却也养着十万的死士,各个以一敌百,别说是踏平中原,即使您想要整个天下,我也能给你取了来!”
十万死士!一个拜月教众就已经如此可怕了,十万个,那是怎样一种诡谲而强大的力量!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别看玄澈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背后的实力真的是强大的可怕!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南疆一直低调内敛,而这次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了边境十座城池,打的长安措手不及。
静水流深,南疆低调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能力小,而是因为,他们在这天下无所忌惮,他们不需要左右逢迎着讨好谁,巴结谁,威慑谁,他们只要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如有不怕死的前来冒犯,那么后果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权术,这种淡定,这种坦然,恐怕长安是永远学不会的吧。
我看着玄澈,对于他的提议坚定的摇了摇头,“以厮杀得来的东西,永远也掌控不了,得了土地,获得不了民心,什么都没用的。这种无聊的地位,我不要,而且我清漪,本身就没什么管理国家的才能,把这些都交给我,实在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