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里江绮筝生下次女,母女平安,坐满月子后,一家三口就踏上了回京的路。
怕颠簸着母女,他们走得很慢。从三月到四月了,离京城还有百来里路不说,前次奉庄夫人之命去探望的下人回来说,江绮筝气色不是很好,似乎长途跋涉累着了。
庄夫人心疼女儿,张罗着等女儿女婿回来后一定要给他们好好补补秋曳澜自然不能无动于衷,这不就请和水金给买支好参,拿过来给婆婆了?
“你平常照顾三个孩子够忙的了,这个月出孝,又恰赶着你们义兄的大事,还得进宫贺皇后,十八这里有我看着就成,你何必来掺一脚呢?”庄夫人看到人参很是高兴,但还是嗔了媳妇几句,“这次参我代十八收下了,下次可不许这么操心!万一累着了你,叫孩子们怎么办?”
秋曳澜笑着道:“母亲最会疼人,不过是一支参,哪里就操心了?”
坐她对面的楚意桐端庄微笑,笑容却有点僵硬婆婆心疼女儿,做媳妇的谁会傻到不投其所好?楚意桐也是花了力气,还派祝妈妈回娘家去告知,动用了王府的底蕴,拿了一只上好灵芝过来的。
只是淮南王府的底蕴到底不能跟开国时传下来的西河王府比,哪怕西河王府的精髓都在秋静澜手里,还大抵去铺了复仇之路但楚意桐的父王仍在,哥哥姐姐、侄子侄女多了去了,哪像秋静澜跟秋曳澜,满打满算也就是兄妹两个分。
淮南王府为了政治利益对女儿虽然有支持,也不可能把合府的库房都任她挑。秋曳澜真心敬爱婆婆,不在乎砸银子,又有和水金这种门路宽广的盟友,轻轻松松就把她的那份比了下去!
“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楚意桐对秋曳澜往日里没有什么芥蒂,但此刻心里还是感到一阵不快,“大家子里心照不宣的规矩,这种事情,不拘彼此手头有多宽绰,都是按着长幼之序来的!这十九弟妹送的参却直接把我送的灵芝给比下去了……莫不是在藐视我乃继室?!”
不过接下来还有让她更生气的庄夫人让人收好参后,就问起女儿出阁前住的院子打扫得怎么样了?
这事是楚意桐这个长媳负责的,闻言忙抖擞精神答:“都收拾好了!叫匠人重新粉刷了一遍,被褥等物都换了新的,庭中草木也是。”
强调,“媳妇想着十八妹妹跟妹夫回来后,母亲既然要留他们在家里小住,福儿肯定也要回父母身边!十八妹妹那个院子里是有荷池的,福儿如今已经能走路了,虽然身边不断人,也不可能叫他靠近池边,但媳妇还是自作主张把荷池四周砌了道矮栏杆,以免意外!”
果然庄夫人对她此举非常满意,面露微笑:“这事儿做的好!凡事就怕万一,能未雨绸缪,总比事后后悔莫及好!”
但跟着就对秋曳澜道,“你一会跟你嫂子去那边再看看还缺什么不?”
秋曳澜不知道自己送的人参得罪了嫂子,却知道楚意桐既然以长媳的身份接手了给小姑子归宁小住预备住处的差使,自己再去横插一手就惹人厌了。正要推辞,庄夫人又道:“闻说你进门前就跟十八好,她的喜好你应是清楚的。”
这算是向长媳解释不是不信任她,只是因为她以前跟江绮筝不算熟悉,未必有秋曳澜了解江绮筝的眼光与习惯但秋曳澜进门前跟大姑子的关系真没庄夫人想的那么亲热,此刻看着楚意桐面上一抹一闪而过的不快,真心觉得躺枪,张了张嘴,干笑道:“母亲您不知道,媳妇啊根本不用去看了!您想嫂子做事何等仔细,媳妇敢打包票,嫂子她一准问过府中从前伺候过十八姐姐的人了!”
说着给楚意桐递个眼色。
楚意桐见她识趣,心头怨恨稍解,微笑道:“回母亲的话,媳妇收拾时,确实请教过之前伺候过十八妹妹的人,还请教了祖母身边几位看着十八妹妹长大的妈妈!”
庄夫人这才不提让秋曳澜去给楚意桐的预备工作把关的话,转而夸奖长媳办事周全。
“唉!大家子啊!”请完安回到自己院子里的秋曳澜心烦的吐了口气,调整了下情绪,毅然道,“那三个小祖宗呢?可以抱过来了!”
苏合等人看着她近乎悲壮的神情都掩嘴窃笑,两位孙公子和表孙公子才多大?少夫人现在就受不了了,等他们长到真正鸡嫌狗憎那年纪可怎么办?
正嬉笑着,春染走了过来:“少夫人,公子那边传话,请您备一份定亲的贺礼!”
秋曳澜诧异道:“给谁的?”
“公子手底下的寻御史,与薛相的孙女六孙小姐。”
“寻羽溪?”秋曳澜露出一抹意外,“去年还跟十九说过他一直未娶不是个事,得空给他说几家闺秀看看有无缘分……怎么会忽然就跟弄晴定亲了?”
她出阁的那年春闱,寻羽溪像秋静澜推测的那样,金榜题名,与江崖霜成为同科进士。
不过一来名次不是很高,未入翰林;二来他家境虽然比普通人还算富裕,跟江崖霜这种权臣三代比起来那是差远了,所以按部就班的熬着资历去年因秋曳澜怀孕,江崖霜广招幕僚给自己分担事务,寻羽溪虽然身有官职没有做幕僚,但也表达了靠拢之意。
经过江崖霜的活动,从之前的一个清水衙门出来,进了御史台。
如今是从六品下的侍御史。
此人有房有车父母双亡,长得高大俊秀,还是正经进士出身,早年是秋静澜竭力推荐给自己妹妹的夫婿人选,按说终身大事不该拖到现在无奈他时运不济:没中榜前,大家闺秀的父兄瞧他不上;中榜那年,赶着二后之争如火如荼,前前后后几场大事一发生,各家忙着讨论局势、望风、斟酌站队都来不及,哪有心情去给女儿、孙女挖掘这个好夫婿人选?
好容易二后之争出了结果,跟着又是江家内斗!
他虽然虽然权衡局势投靠了江崖霜,但还是有几分文人风骨的,不愿意屈就小家女,却也不屑主动攀附高门,这么着,他的婚事就拖了下来。
没想到现在会跟薛家结亲。
春染道:“据说这门亲事,是薛相亲自决定的,道是看中他才貌俱全,性情也和善。”
“这倒也是!”秋曳澜点了点头,心想薛家这些年来一直留着薛弄晴,似有许给秋静澜之意,但秋静澜与欧晴岚的婚事既定,却是没指望了。这时候退而求其次,给薛弄晴择个适合她的丈夫倒也是合情合理。
“不过薛相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会有功夫亲自替孙女操这个心?我记得他跟秦国公差不多,对孙女疼归疼,却不是很上心……”由于薛畅是秋静澜的重要政治同盟,秋曳澜对于跟他们家的关系自然也格外的重视,此刻凭着往日的了解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主怎么想都应该是薛芳潮夫妇做的……嗯,也许是为了给孙女和准孙女婿体面,所以打着薛相的旗号宣布?”
第二十章 觐见
薛家与秋静澜、秋曳澜兄妹关系向来不错,薛弄晴本身与秋曳澜又是闺中好友;寻羽溪当年也跟秋静澜相交一场,如今又在江崖霜的麾下。这两边定亲,秋曳澜自不能随便送份礼,召了渠妈妈、周妈妈等心腹,仔细斟酌了半日,黄昏时才拟好礼单。
“今晚把东西点齐,明早辛苦两位妈妈亲自送过去。”秋曳澜喝了口茶水吩咐,“跟薛家那边说,过两日我亲自去给她道喜!”
渠妈妈跟周妈妈齐声应下,又提醒道:“这个月就是表小姐出阁了,庄家那边您是不是也去一趟?”
“自然。”秋曳澜颔首,“不过都得过了明日才成。”
这是应该的,虽然都是手帕交,但辛馥冰如今的身份放在了那里,无论庄蔓还是薛弄晴,都不可能越过她去更何况宫里还有一位江太后。
次日秋曳澜带着江景琨和福儿进宫,按照规矩,先至泰时殿觐见太后。江太后看到两个孩子非常高兴:“这表兄弟两个长得可真像!若不知道是表兄弟,还以为是嫡亲兄弟呢!”
“母亲说外甥像舅舅,安儿呢,却是像了八哥,可不就是长得像?”秋曳澜含笑答。
太后让人把两个孩子抱到跟前,拔了支翡翠簪子逗他们伸手抓:“还真是,这两孩子同小八、十九小时候,活脱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四房有五个月没进宫,如今终于一晤,主题当然不可能一直是孩子江景琨跟福儿没多久就被送到偏殿去玩耍了。
江太后清了场,跟侄媳妇说起正事:“你们父亲回来前后,禁军中清了一批人,如今哀家心里倒是定了不少。只是禁军未必完全干净,终归还是要防备些!”
秋曳澜点头称是,这事情未经她手,她也知道的不太清楚,不过是承担一个传话人的身份,就表示会把太后的原话回去告诉丈夫。
江太后就禁军问题说了一会,又提起皇帝与皇后:“皇帝对冰儿不错,哀家冷眼瞧着,冰儿出阁前的那些心结,因着怀孕的缘故倒是都解开了。这是件好事,毕竟你如今也是过来人,知道这妊娠期间若心里有事,不但对自己,对孩子也是不好的。”
说到这里就叹了口气,“不过,大房的那位,好像也出孝了吧?”
江徽芝去年戴了三重孝第一是为祖母,这个是服齐衰一年;第二是为叔父,也是一年;第三是曾叔公,这个最轻,因为隔了三辈,只要服缌麻三月。
济北侯那个,江徽芝二月里就出了孝,比秋曳澜这辈人还早;窦氏跟江崖月都死在上半年,如今已是四月初,贵妃之位马上就要有人了这无疑是会大大影响辛馥冰心情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