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皇后觉得很有道理,也不再追问秋曳澜,勉励她几句,看看时辰不早了,随口赏赐了点东西,就叫霓锦送她出宫。
老实说就这么离宫,让秋曳澜感到有点失望她特意讲了不满意跟邓易的婚事,结果江皇后把秋孟敏批了又批,对于为她解除婚约这件事,却只字不提。
虽然说从大道理上,秋曳澜的祖父、父亲都不在了,又没兄弟,她的婚事的确该由秋孟敏做主。即使秋孟敏给她定的婚事不好,别人最多议论秋孟敏这个伯父不慈爱,却也不好插手的。
但江皇后在太后面前都那么威武,插手一个异姓王家的家事算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留着这道枷锁,方便日后驱使秋曳澜?
“可能江皇后现在首要之务,是利用秋孟敏不敬西河太妃,影射到谷太后亏待叶太后这件事。”秋曳澜暗忖,“担心在此时给我解除婚约,会给谷太后这边把话题岔开的机会吧!”
如果是这样,那秋孟敏不敬嫡母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她恢复自由身就有指望了。
想到这种可能,秋曳澜怀着愉快的心情,期待起来。
不过这份愉快在快到宫门的路上,被后面的一声招呼给破坏了从旁边回廊里走出来的谷俨,看样子是专门在这里等她的。
他戴着一顶帷帽,遮住脸上的伤痕,穿了繁复礼服,估计是刚刚祭完祖就又进了宫,都没来得及换。
“宁颐郡主也要出宫吗?这么巧,本世子也是。”谷俨踱过来,跟上秋曳澜的软轿,淡淡的道,嗓音有点沙哑,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嘶喊太过导致的?
秋曳澜横竖现在跟他是敌对阵营了,也不怕更得罪他一点,干咳一声:“这话听着却耳熟。”
苏合低着头没作声,陪同的霓锦却不必给谷俨面子,“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昨天江崖霜一句“这么巧,谷世子也想寻人切磋”把谷俨跟邓易表兄弟打了个头破血流的事情,皇后宫里的人怎么会不津津乐道呢?
结果现在谷俨也说“这么巧”,这简直就是送给秋曳澜嘲讽的。
谷俨面上肌肉跳了跳,扫了眼对他毫无恭敬之色的霓锦,深吸了口气,方稳住情绪,开口道:“昨晚回去,跟姑母提到郡主,姑母非常惋惜阮王妃之逝,打算正月里接郡主到广阳王府小住……郡主今日就不要回将军府了,回西河王府收拾下,想必明日就有人去接。”
苏合闻言脸色一下子煞白!
第二十七章 毁人前程!
秋曳澜倒是神色自若:“这怎么能行?先不说我如今得给母妃守孝,哪好出门去做客,还是正月里这不是给贵府添堵吗?再者我外祖父都还病卧在榻,我怎么能够只图自己过节,不管外祖父需要伺候榻前?”
“娘娘就说郡主孝顺明理。”霓锦笑吟吟的接话。言外之意当然是谷俨跟谷夫人都糊涂透顶,居然连人家在孝期、还有重病长辈需要顾都疏忽了,大过年的想接人过府做客?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经出了宫门,霓锦亲自跟苏合一起扶了秋曳澜下软轿。
谷俨接二连三的受到讽刺,帷帽下的神情,已如寒霜笼罩,却还是没有离去之意,负手立在不远处,隔着面纱,目光沉沉的看着秋曳澜。
但秋曳澜跟霓锦都没把他当回事霓锦知道秋曳澜是被太后接进宫的,又只带了苏合一个使女,怕她不好回去,现在就想给她弄个马车送一送。不过秋曳澜眼尖,已经看到远处马车的车辕上,身披大氅的阮清岩吩咐车夫往这边来了,自然要推辞。
“姐姐您回去吧,雪这么大,劳您陪我走这么多路。”秋曳澜笑着将阮清岩给她准备的又一个荷包悄悄塞进霓锦袖子里。
“这是婢子该做的。”霓锦暗中一捏,发现像没装东西一样,就知道肯定是银票,而且是换成现银现金都装不下的数额,心下满意,脸上笑容更盛,“郡主真是太客气了。”
她们寒暄了这几句,阮清岩也近了,霓锦觉得这么几步,又还有周围侍卫看着,应该出不了问题。她在皇后跟前也算得脸,无论秋曳澜还是阮清岩,现在都还不值得她多么殷勤客气这种程度就够了。所以秋曳澜再请她回去,她也就转身进了宫门。
霓锦的身影才消失在宫门内,阮清岩就到了跟前,他跳下马车,先打量一下秋曳澜衣裳齐整、神色自若,心想应该一切顺利,暗松了口气,含笑先递过去一个精致小巧的暖手铜炉:“出来了?快上马车,这里风大。”
说着还嫌不够,快手解下身上的大氅给她披上。
秋曳澜正要说话,旁边谷俨忽然道:“这就是阮公子?”
“学生阮清岩,敢问尊驾高姓大名?”阮清岩来时就看到谷俨了,但因为看到秋曳澜只跟送她出来的宫女寒暄一阵,理都没理谷俨,他只道两人不认识,当然是先顾表妹不要冻着了,哪里有功夫主动去攀谈?
现在谷俨主动出言,看他穿戴跟身后侍从都知道来历不凡,阮清岩自然不会失礼。
谷俨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阮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秋曳澜闻言色变!
谷俨还没完,接着自我介绍道,“在下谷俨,家父广阳王。”
作为太后的嫡亲侄孙,谷俨之名在京中贵胄里可以说是如雷贯耳。早有宏图、甚至不惜请名。妓穿针引线结识权贵的阮清岩,当然不会不知道。
尤其阮清岩照之前跟秋曳澜分析的,以为表妹这次进宫就是投了太后这边,虽然奇怪为什么表妹都不睬谷俨的,但还是不敢怠慢,拱手为礼:“原来是广阳王世子当面,真是失敬失敬!”
他话音未落,袖子就被秋曳澜拉了一把:“表哥,外祖父一定在家里盼着我们回去呢!我们快点走吧?”
阮清岩一怔不过以他的城府,这么一个提示也够了,当下放弃跟谷俨多聊几句的打算,客气而疏远的一揖:“家中祖父惦念,不敢耽搁,还望世子见谅!”
“不妨事。”谷俨也很客气,面纱下,他笑容奇异,“你们去吧……代本世子向阮老将军问安说起来阮老将军偌大年纪,还能有阮公子这样风采翩然、皎如玉树的嗣孙,也真是福分。只是,不知道为何阮公子眉宇之间常有郁色?真是叫人……心疼啊!”
他越是夸奖阮清岩容貌,秋曳澜脸色越是难看,现在听他连“心疼”两个字都说出来了,简直就是毛骨悚然!几乎是硬拖着阮清岩上了马车!
“怎么了?”马车才离开宫门前,揭起帘子看看车旁无人,阮清岩已经心急火燎的问了起来,“那谷俨,他不是太后的嫡侄孙吗?”
秋曳澜叹了口气:“太后昨晚让邓易带人,差点就把我跟苏合干掉了!”说话间,苏合已经扯下脖子上的丝帕,露出触目惊心的淤痕!
阮清岩瞳孔骤然一缩,一把抓住秋曳澜手腕!
秋曳澜被他猝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骇然望向他,却见他神情凝重,二指搭在脉门上片刻,才轻嘘了口气,道:“你没事儿?”
“没事。”秋曳澜知道读书人基本上都会懂些医术,对他给自己一把脉就判断身体无事也不惊讶,道,“所以我只能投奔了皇后。”
阮清岩神色分明的一松,点头道:“选择江皇后其实不错,比谷太后要好。”
秋曳澜叹道:“但是表哥,你可能要被我坑了!”
“你是说谷俨?”阮清岩哂道,“不是有皇后在?他想公然做什么哪有那么容易?何况为兄也是有些自保之力的。”
看着冷静自若的阮清岩,秋曳澜沉默片刻,到底把话说了出来:“谷俨他……好男风!他刚才那些话……”
谷俨男女通吃,跟自己表弟相亲相爱,形同夫妻,在京里不是什么秘密不然也不会连周妈妈都知道了。
阮清岩长相俊朗,气质儒雅中带着忧郁,身份又是落魄将军府的嗣孙,这配置要搁前世,振臂高呼他和谷俨一定要在一起的人不要太多。
这世里虽然没有那么多丧心病狂的家伙,但以谷俨的权势,他根本不用真的对阮清岩做什么,只要私下暗示两人之间有所暧昧,就足够毁掉阮清岩了!
尤其是阮家现在败落得不成样子,往坏处想的话,没准有人还会怀疑是阮清岩想靠自己的美色去倒贴谷俨呢!
即使阮清岩才学过人,有了这种名声,科考时文章写再好,给考官留下恶劣印象,还有中榜的指望吗?退一万步来讲,即使他中了榜,但以后呢?留了这么个污点,仕途上可是个大绊脚石了!
谷俨这一手,真是恶毒至极!
秋曳澜心情沉重,阮清岩这表哥不仅仅是她目前最能依靠到的亲人,这些日子以来,对方无微不至的关怀与襄助,即使还有些疑虑,到底是攒下感情了。
现在因为自己的缘故,前途一片大好的表哥面临着身败名裂的威胁,想想就恨不得在宫门口直接弄死那姓谷的!
倒是阮清岩神态自若的安慰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谷俨好男风既然不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就是放下世子架子,乱七八糟的说话,又能真把我怎么样?最多市井里传点不好听的而已。横竖我又不住在市井中!”
“但科考……”秋曳澜的话被他打断:“薛大人素来以公正严明著称!不然怎么可能在二后争权中中立这么多年?他老人家岂是容易被蒙蔽的?等科考过后,做了他的门生,就算是谷俨,想污蔑我也得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