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孟敏脸色很不好看:“王妃?”
“许是前些日子咱们府里事情多,宏之头次管家没经验,竟叫下人盗了东西出去。”杨王妃见秋孟敏二话不说就问自己,俨然他是没有任何责任一样,心头不快,立刻拖了秋宏之出来。
“应该就是这样。”秋孟敏皱了下眉,道,“犬子向来是专心读书,不问俗事的。前些日子本王与王妃都病倒在榻,他才出来主持了几日,年轻人究竟没什么经验,加上犬子又远不及阮翰林能干,难免有疏漏的地方。还望两位能够海涵……”
沉吟了下就问,“不知凌小侯爷购那只点联珠线彩鸡首壶所费几何?既是阮弟妹的东西,自当回购回来,归还曳澜。”
阮清岩这时候的官职全称是翰林编修,正七品。因为翰林官的清贵,所以此院官员,无论高低,不是正式场合,又没翰林中上官在的话,外人都会称一声某翰林乍听上去,阮清岩倒仿佛跟那位主持翰林院的丁仪明同级一样。
“这个不急。”阮清岩淡笑着道,“凌小侯爷知道是姑姑留给表妹的东西后,已经将壶送给下官了。只是……”他慢条斯理道,“那卖家却不是最近才从府上收的,而是年初的时候啊!那时候下官记得,无论王爷还是王妃,都尚且康健吧?”
秋孟敏平静道:“那几日正值朝会,我夫妇心中忧虑,御下不严,让阮翰林见笑了。”
“那我姑奶奶陪嫁里的点翠凤头衔珠钗怎么也流落在外?”他话音方落,接到阮清岩眼色的廉鼎放下茶碗,从袖子里取出一支华彩赫赫、精致优美的钗子来,有些不满的道,“这可是当年先帝赏赐我曾祖父的,因为姑奶奶嫁入贵府,特做了压箱之物……为何竟出现在一介妓。人头上?!”
第四十四章 讨债时刻
御赐之物流落勾栏,这事可不容轻忽。
秋孟敏跟杨王妃早知阮清岩带着廉鼎上门来肯定没好事,却不想三句话没说就是能上达天听的麻烦。
两人脸色变幻了片刻,正待说话,阮清岩却把手一摆,道:“闲话也少讲了,既然廉太妃与下官姑姑的嫁妆都有流落出去的,恐怕未必只这么两件吧?正好今日我们都带了当年存底的嫁妆单子来,不如开了库房一验?也免得府上下人太过放肆,糟蹋了太妃与下官姑姑留给表妹的东西!”
验?怎么个验法?
秋孟敏不用去看杨王妃的眼色也知道,绝对不能答应阮清岩的要求!
之前阮王妃活着的时候,把自己的嫁妆看得很紧,廉太妃那份却顾不过来,只得锁在库中路老夫人、秋语情、杨王妃还只能趁她不注意,开了锁进去偷反正阮王妃势单力薄,发现了也没办法。
阮王妃一死,连她的东西都被搬了个空,后来还能给她屋子里留点家具器物,无非是杨王妃要借秋曳澜跟路老夫人母女斗按照寻常人家的规矩,只有未嫁女子继承嫁妆的话,嫁妆中的家具器物都会封入库房、铺子庄园由长辈代为打点,等出阁时全部交割然西河王府现在哪有专门放廉太妃跟阮王妃嫁妆的库房?!
早就进了各方私囊里去了!
秋孟敏垂下眼帘:“这不合适,太妃跟阮弟妹的嫁妆何其之多,点检起来哪有那么容易?犬子下个月就要成亲,如今家中正自忙碌,实在抽不出手。本王看,还是等忙过了犬子的亲事吧。府中蠹虫,本王是不会姑息的。”
阮清岩淡淡的道:“据说府上四小姐这些日子也在说亲?若大公子成亲之后跟着又是四小姐的好事。府上还有六郡主与七公子吧?要说忙碌,府上若一年到头事情不断,难道妆奁就永远不点检了?”
“阮翰林这是什么话?”秋孟敏脸色阴沉道,“这是怀疑本王会侵吞侄女的产业?!”
“王爷如果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带我等去库房点检?”阮清岩针锋相对,“王爷与王妃若是忙碌,大可以请信得过的人在旁监视,下官与廉表弟自行检查就是了!”
又冷笑,“若除了这两物之外再无所缺,届时下官一定跪在王府之前与王爷、王妃赔罪、任凭府上处置!”
秋孟敏双眉紧锁,久久不能回答。
眼看阮清岩就要失去耐心再次出言逼迫,杨王妃忽然道:“你们带的嫁妆单子,可否与我瞧瞧?”
阮清岩爽快的道:“王妃请看!”
瞥见他跟廉鼎袖中抽出的单子都是簇新的,秋孟敏夫妇目光一闪:“这……?”
“噢,这是最近抄录的。”阮清岩神色自若道,“毕竟这东西原本就那么两份,我们年轻,贸然带出来,别不小心弄坏了。若王爷与王妃准许我等入库点检的话,随时可以请人送来原本下官就此事已禀明老师,老师愿意到时候派人过来帮手,也是作个见证。”
这就是抬出薛畅来压人了。
杨王妃接过嫁妆单子随便翻了几页,就倒抽一口冷气定了定神,才开口道:“你也说了,嫁妆单子就是两份,你们两家各执一份但西河王府应收的两份,我们可不知道。既然没有两份对照,就看你们这单子,如何能够做准?”
阮清岩哂道:“下官也听说,从前两份单子都是姑姑收着的。但姑姑过世时,表妹却不在王府。”
言下之意就是那两份嫁妆单子怎么可能没落你们手里?
杨王妃不禁暗骂路老夫人该死:“胆大包天放任康锦章打郡主的主意也还罢了,居然连阮氏当时只剩一口气也不管!若阮氏死时,秋曳澜这小贱。人在她跟前,大可以赖给她现在好了,人人都知道秋曳澜返回王府时,阮氏早就葬了!还怎么跟秋曳澜索要嫁妆单子对质?!”
现在是阮清岩让西河王府交嫁妆单子!
“虽然是抄录,但王爷、王妃只要拿出太妃与姑姑的嫁妆单子作对比,一准是不会有误的。”阮清岩果然步步紧逼,“既然府上忙碌,下官看还是不要耗费辰光了,这就拿出单子来核对?”
秋孟敏手脚冰冷他要不松这个口,阮清岩也不可能硬闯去库房,问题是,他今日不给出个答复来,阮清岩岂能不去薛畅跟前求助?!
正束手无策,却听杨王妃冷冷的道:“府里真没太妃跟阮弟妹的嫁妆单子,我倒听说,那两份东西,是被曳澜送去了她表姐的夫家方家!”
见阮清岩露出不信之色,杨王妃冷笑,“阮翰林大可以派人去禾州找方农燕夫妇问个究竟!”她一指抄录之本,“只要两份核对无误,王府即刻开了库房给你们查!”
当初方农燕受阮老将军战败拖累,被贬外放,自然是僻壤之地。这禾州远在西南,与蛮人交界,距离京中足有两三千里!
阮清岩真派人去找他们,来回即使顺利,没个一年半载的想也别想了要知道杨王妃派过去的人,如今还在路上没回来呢!
有了这么长时间缓冲,西河王府总会有办法来应对的。
秋孟敏不禁神色一松。
结果阮清岩朝她意味深长的一看,莞尔道:“不用去禾州大姐跟姐夫也就这两天便可以抵达京中,届时一起去问一句也就成了,是吧王妃?”
杨王妃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年初时候下官的姐夫就接了调令回京叙职了,只是路途遥远才拖到现在。”阮清岩气定神闲,心中嘿然:老子挖空心思的照顾着表妹,合着祖父他唯一还在世的嫡亲孙女就不管了么!
早在他得知秋曳澜捏造把嫁妆单子送去方家前,他就拿银子为方农燕砸出一条返京之路了!
说来也巧,当初只是为了避开杨滔这个吏部侍郎察觉之后作梗,阮清岩费尽心思的避开了他也亏得方农燕在禾州做了十几年知县,吏部新换进去的许多人都不知道前事。而且调回来的也只是个清水衙门,没什么人眼红,这才没到杨滔跟前过目就发下了公文!
不想,现在却阴了秋孟敏夫妇一把!
现在看着秋孟敏夫妇双双面如土色,阮清岩深觉之前的小心谨慎都值得,他好整以暇的道:“王爷与王妃不必担心,姐姐跟姐夫这次回来,也带了好些在禾州伺候了他们多年的老人的。若曳澜当真派人送了什么东西过去,不可能瞒住所有人。”
说到这里,他唇教浮起一抹森然冷笑,“不过下官倒是很好奇:据说表妹去帝子山时,仅仅带了一个叫月支的丫鬟,业已死在雪崩之中!而这王府里从前伺候姑姑与表妹的人,好像都是由王府中人处置的吧?却不知道表妹从什么地方派人去禾州的?!”
完了!
秋孟敏夫妇眼前同时一黑!
杨王妃更是大为悔恨自己当初谋夺那两份嫁妆过于心急,居然没有细问便相信了!
现在看阮清岩的模样,哪还不知道是被坑了?
抱着最后一丝指望,秋孟敏面无表情道:“那就等……方氏夫妇抵京之后,问一问吧!”
“姐姐姐夫三日之内必到。”阮清岩微笑起身告辞,“届时下官一定陪他们来拜访王爷、王妃!”
送走他们,秋孟敏立刻问杨王妃:“太妃跟阮氏的嫁妆,你们动了多少?!”
杨王妃哆嗦着嘴唇道:“除了那小贱。人处留了些笨重之物外……差不多都……”
“还不快点还回去!”秋孟敏急得站了起来,怒道,“快快都还入库房!着人弄几张陈旧的封条来贴上!阮家廉家都上门来摊牌了,方氏夫妇八成没收到什么单子薛相、凌小侯爷、隔壁江家,这许多人给他们撑腰这种便宜,阮家从前没人时倒也无妨,现在是能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