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夜重的声音愈加冰冷。
“人事无常,芸芸众生。皆逃不过生离死别一途。我不愿在奈何桥畔孤零零地飘上三生三世,所以,所以……”
林妙香说不下去了,因为夜重的手伸了过来,覆盖在了她眼角的红斑上。
他的手在颤抖,但他的声音却依旧沉稳,“林妙香,奈何桥头,你一定要记得,将第三碗孟婆汤换作竹叶青,等我来,与你同醉。”
林妙香的脚步晃了晃,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她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心跳骤然停了下来。
眼前的男子英俊得无人可比,却总能让人像个傻子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从不吝啬付出感情来交换他人的真心,但对于他自己的真情,总是死死地握在手里。
如此一来,在你温情脉脉的梦里,所有的悲喜欢愁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始终是聪明的,他知道,要想得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得到她的心。
夜重的手很冷,林妙香只觉得一阵阵的寒意直窜上来,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这样残酷又薄情。
对自己下毒的人是他,说着意味不明的话的人也是他。
林妙香一把推开了他,穿过大殿,往古寺后面走去。夜重眼光闪了闪,缓缓跟了上去。
“林妙香。”他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拿出一串冰糖葫芦,在林妙香面前转了转,“生气的话,不给你吃了。”
鲜红的糖葫芦散发着甜腻的气味。
夜重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林妙香本来紧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可一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夜重所影响,心里暗生警惕。
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林妙香扭过头去,“我就要生气。”
耳后,一阵低沉而愉悦的声音像是在笑。林妙香懊恼地转回去,夜重的眼弯成了细细的月牙,“我喜欢你这样生气。”
林妙香只觉得自己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红到她几乎没有听清楚夜重后面的那几个字,满脑袋里都是他弯着的眼,我喜欢你。
嘴里传来甜腻的气息。林妙香猛然惊醒过来,看着将糖葫芦塞到自己嘴里的夜重,心慢慢又沉了下来。真的是,没用。
为什么明明知道是假的,还如此贪恋。
她咬紧了下唇,糖葫芦的味道,真苦。
☆、第二百六十五章 放下
眼角的红斑又开始燃起来,林妙香眼睛有些发疼,她抬起头来,正要唤夜重一起下山,却看见前方的高约数丈的山壁上绘了一副巨大的壁画,浓妆艳抹,画中的人却是表情痛苦。
林妙香好奇地看了过去,“这是什么?”
“地狱。”夜重深邃的双眸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林妙香骤然打了个寒颤。
眼光在那壁画上停留,或拔舌剜心,或刀山油锅,或血池寒冰,她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我要经受多少折磨,才能到奈何桥上走上一遭,转世重生。”
夜重一把将她从那壁画前拽开,闷了声音,“你没有罪。”
“没有罪,怎么会没有罪呢?”林妙香侧目瞥着他,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浓厚,“你看我这双手,全是血,已经洗不干净了。”
夜重冷笑了一声,“你是在恨我让你去临仙镇?”
林妙香又转过头去看那壁画,“你说呢?”
夜重,我终究是说谎了。
其实,纵然是到了奈何桥头,我也不会喝下第三晚孟婆汤。我不愿意忘记了。因为,我恨你,恨你将我从梦中惊醒,看见了你最为冷酷的心肠。
我恨你,就像你恨我一样。
顾长生常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公子有一个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他错了,他不知道,夜重曾经用无比憎恨的眼神望着自己,也曾经将自己按在水牢里,试图淹死自己,更是对自己下了血衣这种无解之毒。
她不是被他捧在手心,而是被他牢牢地捏在手中,生死不由自己,爱恨不由自己。
夜重黑玉般的长发垂在半空中,微微摇摆,仿佛世界上最美的丝绸。他的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林妙香从袖中取出了方才那支签,抿起了唇,“你看,红颜薄命。说得多好。”
“不过是一支签而已。”
“是么,你以为,我还能活多久?”
林妙香的眼睛很亮,夜重一怔,还未答话,忽就听得不远处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二位施主,可愿让老僧替你们解解签?”
老僧的脸上满是皱纹,叶落肩头,面容被香火焚烧燃气的烟雾氤氲成模糊的一片。
只看见他一双眸子直视着林妙香。目光炯炯,似能穿透人心。
林妙香将竹签在手里把玩一阵后,缓缓摇头,“多谢高僧好意,这签。不必解了。”
“哦?”老僧拖长了声音,像是极为好诧异,“但凡来求神拜佛之人,心中必是有所牵挂,老僧不懂,为何施主只求签,却不愿解签。”
“一朝春尽扬花残。晓风冷月枕梦寒。红颜易老恩易断,哪得三载齐眉伴。”林妙香将手中的那支签凑到了眼前,轻声笑道,“这几个字,我倒也认得,这其中之意。我也懂得。”
老僧叹了口气,还欲多说,林妙香已经将竹签扔回了袖中,“敢问高僧,你可有破解此签所言困境之法?”
“说来惭愧。老僧尚不知晓。”
林妙香缓缓合上了眼,然后慢慢睁开,“即是如此,你虽能解我手中之签,却无法解我命中劫难,我解这签,又有何用。”
老僧张了张嘴。一旁的夜重悄悄递上了银两。他吞了吞口水,仍是一脸慈悲的模样,“佛家向来讲究有缘二字,既然施主执意不肯,老僧也不便强求,就此告辞。”
林妙香一怔,不明白老僧前后变化如此之快是为何事。夜重一把拉过她,带她折身走出了后殿。
林妙香随他走着,却是想着签上的内容。红颜易老恩易断,身后的白发被不知名的风吹得在眼前打了好几个结,她暗自叹道,红颜已老,那恩宠,恐怕也快断了吧。
这样想着,一个不留意,脚下踉跄一下,险些下去。
好在夜重正拉着她,她稳住了身子。
一抬头见夜重皱眉盯着自己,还未开口,便被他一推推到墙角,直抵在墙上。
林妙香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夜重不语,只是忽然一伸手,将林妙香一直紧紧握住的右手举了起来,然后撩开她的衣袖,把袖子里那支签抢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折成了两半。
林妙香沉着脸,她笑,笑得有几分嘲讽,“想不到,你有这般解签之法。倒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夜重松开了她,将断成两截的竹签扔到了地上,拉着林妙香就朝外面走,“我今日就不该答应你来这里。”
“你不该做的事多着呢,哪容你一一后悔?”林妙香的心绪被那支签搅得七零八落,说话也不自觉提高了音调,“我看要解这签,该折断的不是它本身,而是你的脖子。”
夜重的身子像是有那么片刻的僵硬。
一身黑衣在山间的大风中乱舞,犹如连绵不绝的山峦。他有些费力的站直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林妙香,鼻息间的气息显得有些混乱。
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
林妙香屏住了呼吸,眼角几乎燃烧起开,那张英俊的脸开始模糊,那个挺拔的身姿开始模糊,整个世界,都开始模糊。
嘴边隐约有铁锈的味道传来。
迷迷糊糊中,她咬紧了牙关,依稀记得这越来越频繁的昏迷中,都是有人逼着自己喝了这种黏黏的液体,像是……血?!
周围很吵,像是有人在尖叫。
然后是刀剑交接的声音。
有人流了血,看不清是谁,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只隐约感觉到那双眼满是疲惫地望着自己。
血腥味越来越重。
林妙香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一样快要喘不过气来,她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梦境,梦里,自己的血衣毒性完全发作,全身血红,每一寸肌肤都在不停地腐烂。
剥皮削骨,犹如第十八层地狱。
林妙香惊叫着醒了过来。
她几乎是立即去看自己的手,光滑如玉。没有血。
她的双手颓然地撑在了地面,意识到自己早已渗出冷汗涔涔。雪白的地面光滑如玉,上面倒映着林妙香的影子,还有房间高高的天顶。数盏悬空烛火。
焚香无数,木鱼声声。
她下意识地贴到地面,想看看自己的脸。
齐眉刘海,丹凤眼,抿着唇,和很多年前的自己别无二致。只是头发白了点,脸色差了点,下巴瘦了点,眼里的光彩淡了点。
除了有些老,地面上的影子。还是林妙香。
可是,还是有什么已经改变了。林妙香的手在地面上慢慢抚过,然后落到了眼角那越发浓艳的红斑上,像是比那日在林中的泉边初见,又大了些。
这样下去。还要多久,这红斑就会覆盖住自己的全身。然后……将自己身上的皮一层层地剥下来。
林妙香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她一拳狠狠地砸到了地上,翻了个身,动也不动地仰躺在了地上。头顶的天花板看上去积满了灰,一点点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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