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照地离开家去城里应试上学。你不是做得挺好的么?照天跟闺女也一样的哩!你要放宽心,家这般温暖舒适,咱做爹娘的又疼爱他们,娃子们就算身在外头也总会想着回家来的。”
章氏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板起脸来:“就你能说,石头还能给你说得开出花来哩。”
见媳妇的心结解了,沈丘山好脾气的呵呵笑着任她说道,等她说完了才道:“再过两年咱就能抱孙子了哩,到时你还怕家里冷清么?
章氏展颜欢笑,打量了一双神色尴尬的儿女,“你们莫要不好意思哩,尤其是照天,不能再拖了,明儿你郑婶子安你与那家闺女相看,要是那家闺女不错的话,娘就帮你定下来,省得你挑花了眼没个定性。”
照天心里不知是个啥滋味,闷闷的感觉堵在胸口极不舒服。他脑门里一会闪过一张笑靥如花的陌生面孔,一会儿又换成玉眉的面孔,转转换换间,他不断地比较着两人,却觉得玉眉样样比那个女娃好。
照天与那家闺女相年看的日子是照人出主意的,男女两方去谁的家里都不好,于是她便建议她娘安排在镇上,请那闺女一家去粉面店里吃一碗饺子,这样做既大方,又不会因为去对方家里而生疏尴尬。
前世相亲不都是这样的么?照人这样想。
经过一个晚上的辗转反侧,照天还是跟着爹娘和郑氏一道来了镇上。今儿是赶集的日子,大街小巷早早的就开了市,店铺摊贩都摆上货品了,挑货朗各处大声吆喝着,虽比不得逢年过节那般熙熙攘攘人流如潮, 却也极为热闹。
在粉面店里等了一会儿后,相看的那家人才来,照人扫视了一眼,瞧到走在最后头一个着碎花棉衣裤的女娃子,女娃稍偏黑,胸前一根黑溜溜的发辫,神色有些紧绷,却还是极为好看的。她大叹哥哥有福气,每回相看的女娃子都这般出挑可人。
女娃爹娘都是极会做人的,一见沈丘山夫妇就热情的招应个不停,又唤她闺女坐到照天旁边去聊聊天,说娃子们在一块有话说。都不用郑氏多费口舌介绍,为人处事极为圆融,却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两方夫妇边吃饺子边聊着些家长里短,时不时的又对方的娃子询问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小事,说说笑笑的,倒不像来相看的,仿佛邻居那般自然谈话。
看得出来沈丘山夫妇对这家人是极为满意的,那女娃子不多话也不是个闷葫芦,话里话外行为举止能瞧出是个能干的人,似乎还不错。
照天心里纠结成一团乱麻,神色不属心不在焉,女娃问他一句便答一句,哪会瞧到他爹娘使劲对他使眼色。
照人借故将他拉到一边的小巷子里,问道:“哥,你是咋想的,成或不成?我瞧着爹娘似乎想给你定下这个女娃哩。”
照天一听这话有些慌乱起来,抬起来语气急速道:“不成哩,我。。。我不中意她。”
照人半眯着眼睛瞧得直到他发毛才收回目光,她一改刚刚严肃的神情,笑眯眯道:“哥,可是你心里头有人了,所以才个个都不中意?”
照天有种被看穿的窘迫,嗫嚅道:“嗳,嗳,照儿,我想。。。娶玉眉。”
终于说出来了,照天呼了一口气,这个心思仿佛大石般一直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他羞于跟任何人提起,如今又摸不准玉眉的心思,他真是愁肠百结啊。
照人也不去说他既然心里头对玉眉有想法为啥还每回都来相亲,人的感情是很难琢磨透的,一犹豫间,自个都不晓得自个做了个是对还是错的决定,更何况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彷徨,不安,慌乱,不确定这些因素会时时伴随着他,直到云开天见的那一日。
那个女娃瞧着对哥哥好像有那么点意思,最开始隐藏在眉宇间的那丝倔傲完全被降服,人家样样又不错,实在没有挑人家错处的理儿啊。自个爹娘不提出这门亲事还好,若自个爹娘先提出来,人家爹娘定会应承的,她哥哥这般好,家里也不差,没有不应承的理儿。
这还真有点儿棘手,但哥哥明白并认清自个对玉眉的心思,再棘手的问题都不难解决。照人心中乐得开花,玉眉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枉她这么多年来的痴情。
主意一定,两便回到了粉面店里,正好瞧见那个女娃眼神四处张望,想是在寻他们。照人压低声音对哥哥笑道:“哥,你的桃花开得很旺哩!”
照天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被听到章氏的笑语声传了过来:“你们兄妹干啥去了?咋这般久?”
照人微弯身子,一手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道:“娘,我肚子疼哩!”
“咋了,可是吃坏肚子了?”一道道关怀的眼神瞅起来,照人顿时有些心虚起来。望见她娘靠了过来,她按下心中的窍喜,仍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若她明目张胆的走到她爹娘跟前说悄悄话,人家怕不是起心思,如此最好了,顾全两家的面子,又不拂了郑伯母的心意。只要她爹娘现在不提出来,以后多得是推脱这门亲事的借口!
等章氏到了她旁边后,她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章氏听得傻愣愣的,半会才消化她的话,惊喜道:“闺女,你是说。。。”
“唉哟,我的肚子好疼喔!”照人立马大声叫嚷了起来,阻止章氏说起后头的话来。
她吸引她娘过来不就是为了想告诉她娘这层意思么,要是她娘说出来那不是好难做人,她更不想当面伤了人家女娃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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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做贼抓贼
那女娃的娘忙围拢过来问道:“可要紧?去瞧瞧大夫吧!”
章氏当下生起愧意,讪笑道:“嗳,那咱就先带她去给大夫瞧瞧!”
这丫头平时一副稳贴可靠的模样,这会用起这出装病的路数真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女娃一家人说不放心,也要跟着一块儿去,这眼瞧着就快要成为亲家了,人家闺女生病了若不关心关心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章氏笑道:“嗳,咋好意思让你们跟着劳神哩,咱带她去就成了。”
她转而又请郑氏陪他们逛逛,当是替自家向他们陪个情。女娃娘笑道:“嗳,不碍事哩,赶紧带闺女去瞧瞧吧,瞧她难受的,让人揪心哩!”
照人又趁机“唉哟”了两声,边上的照天忙将她半扶着,望向他们道:“伯父伯母,那咱就先带妹妹去瞧大夫了。”
女娃爹娘见这娃子这般懂事知礼数,心下很是满意,忙催促他们快些去,章氏去付饺子钱时女娃娘也抢着要去付,被章氏硬是拉开了。
事后,章氏有些责备地对照天道:“你咋不早说咧?让你郑婶子白费了一番心事,她跑前跑后的张罗安排不辛苦么?”
照天无话,满脸歉意。
“要不,爹娘过几日帮你上玉眉家提亲?”章氏试探性地问道,她可是盼着他早日里成亲,这说亲了一年多了,少说也有十几家,偏没有一个能说成功的,如今娃儿自个开了窍,她自是想着早日把事情定下来。
照天想了会,“娘,等玉眉回家来再提吧。眼前咱还要上县城找铺子哩!”
章氏寻思道,这也成,玉眉也在城里,两个娃子也可事先相处相处,心中各自有个数。
“那也成,咱不能事事都靠王老爷和村里这条路子,总得有自个的路子。到时你跟玉眉成亲了,你们小两口就守着城里的铺子,多见见世事学学做生意,以后也有能耐接管咱家的家业。”
照天听了娘的话虽然有些羞涩。心中却是满怀期待。
隔天一早,两兄妹就背着包袱踩着清晨的寒露出发了,沈丘山夫妇将两兄妹送到渡口。等他们上船时才将手中提着的熟鸡蛋和饼子递给他们,嘱咐道:“万事可得当心点,啊!”
兄妹俩齐齐应声,让他们莫要担心,他们将事情安排妥帖后就会回来。要不了几日的。
乌老二的客船如离舷的箭般驶离渡口,古江两岸的风景不断的往后退,直至渡口上的那两个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兄妹俩才从甲板上下来。
“哥,等咱家手头再宽裕些咱也买条船,有船方便哩!”
照天笑道:“咱家没人会开船哩!”
“不会就学么。哪个生来就会,还不是靠后天学来的。”照人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瓷般齐整的牙齿。
秋天的江景有些萧索。两岸树木纷纷落叶,有的甚至整棵掉得光秃秃没有一片叶儿的,若不是见过它们春夏时的青绿繁盛,岂能想像得出它们也曾有过春天。鸟儿也迁走了,只几只寒鸦站在枝条上荡着秋千。望着雾气蒸蔚的水面,企盼能有一两条鱼冒出来。但是不怕的。寒来暑往,有繁盛就会有萧条,有得意就会有失意,跌到最低谷时就是往上攀升的时日,明年春来,这里又将会绿意盎然。
这是第二年了,照人想,也许她前世的尸骨已化为尘土归于大地了,既然如此,为什么她前世带来的恐惧阴影不随着一她的尸身一块儿埋葬下地呢?她该放开心底最深处对前世的那丝牵挂,好好的在此安顿身心。
她与别人不同,并不只是她多活了一世,而是一个人经历过生死后,啥都会看淡看透的,也可以说是一种超脱,不再为凡世的得失恩怨患得患失,随缘随性随心就好,安然若素才是最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