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的很,刚要起身就被撞了额头。伸手四处摸摸,似是被关在一个箱子里面。她张口欲喊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响。缓了会力气,猛然砸了几下箱子,就听得外面有人絮絮叨叨说些什么。接着有人掀开箱盖,还没等她的双眼适应光亮,就又闻到一股香气。接着,脑壳儿昏沉,又趴在箱子边上睡了过去。
“大姐,这丫头身上并无太多财物,便是头上朱钗也只是一些小珍珠。”刚刚还是妩媚惑人的香气女子,此时眼光发冷,狠狠道,“可见之前那个娘们是骗了咱们,我就说嘛,大家小姐怎会来东市凑热闹,还不乘马车。”
为首的女人嫌弃的看了一眼红衣女子手里的珍珠和钗子,有些不忿。再看向阿娇的时候,神色就极为不好了。仔细打量一会儿,见阿娇身段玲珑肤色凝白,虽没有勾人的妖娆,却也是难得的美人儿。扶额道:“画舫里不是还缺人?你等会儿去寻个有手段的,看看能不能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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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如公子所料,此为田家人所谓。”想了想,阿呆又低声回到,“似乎陈家也有人搀和了。”
傅子卿得了确切的消息,心中倏尔如寒冰冷袭,原本高深莫测眸光也变为嗜人的冷光。也不知这是谁的主意,当真是损了阴德。
“查!”
递给阿呆一个眼神,见他点头退下,傅子卿才垂眸柔情看向拽着自己衣袖入睡的人儿。却见原本该是肆意畅快之人,此时纵然深入昏睡,也是愁眉紧锁。
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还是受了惊吓,阿娇蜷缩身体慢慢呜咽出声,那模样极为委屈。傅子卿指尖缓缓滑过她的眼底,只觉得一阵湿喏,心中愈发怜惜。轻拍着她的后背,待到人再次安稳过来,傅子卿才长舒一口气。
想到自己到的时候,恰遇上她欲跳了画舫求生,他就感到一阵阵惊恐。还有那句“傅子卿,我就知道你会来”,那双信任的眸子,于那一瞬间清可照人。
等刘嫖匆忙赶来时,阿娇已经醒了。见疼爱自己的母亲倒来,又红了眼眶,躲在母亲怀里低低啜泣。她从未受过那般委屈,纵然是前世最难堪的时候,她也未被人迫着换了一身卑贱伶人所着的衣衫。
刘嫖一见阿娇,自是捶了两下,见她面带惊惧,心里又心疼起来。搂在怀里好生哄了一顿,随后让身边的蜀娘将阿娇带回长门园。而她自是有话同傅子卿说。
等听顾子卿道出来龙去脉,又结合青枝所言,刘嫖也有了猜测。只怕是王夫人或是田家瞧着自己不欲结亲,想要借了此事坏阿娇名声。至于陈府……刘嫖眸光乍冷,听说赵氏今日得了陈午的喜爱,甚至被许搬回了谨心院。当真是心大了呢,还以为自己不在府里,她就能得了好处?也不想想,如今侯府的当家权还在自己手中,纵然是老夫人也撼动不得半分,她一个小小妾室如何敢生了这般心思!
“此事公主需早作筹谋,只怕他们一计不成再生事端。”傅子卿将手中的茶推至馆陶公主跟前,默了几息才犹豫道,“此事待翁主清醒后,未必会没有猜测……”
刘嫖坐定,神情凌厉,听得这话倒是多看了一眼傅子卿。
“公子不愿让阿娇查探这些?可是为何?”
静滞一刻,傅子卿见刘嫖当真是非得得了答案不可,心下微叹。
轻笑一声,傅子卿并未直接回话,只反问道:“公主以为我是为何?”
被问的哑声,刘嫖也明白傅子卿没有理由贪图阿娇什么东西。论财富,只怕傅家较之于自己都富贵的多。若说为了权位,天子几次欲请他为相都被拒。若说为了阿娇美色,以傅子卿之品行也不至于。
本是蹙起的眉渐渐松开,刘嫖饮了一口茶,一笑直言道:“阿娇似是极为喜欢公子,还望公子日后多多教导,莫要让她沾染了大家女子的做作和俗气。至于后宫之事,我自会处理。”
当日,知道刘嫖同傅子卿谈话之人甚少,而知道他们所言的人几近于无。只是此后,刘嫖再不管束阿娇同傅子卿来往。而此后不过半月,陈午的妾室赵氏就因不敬帝王被处置了。
“公子为何不对长公主言说陈诺同田恬插手了那件事?”阿木凝神看着呆呆看着满园牡丹的傅子卿问道。
冷呵一声,傅子卿满目莫测深沉,冷清道:“如此待阿娇恶意的陷害,我如何能放过!”先不说陈诺毕竟是陈午的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于陈午。就说田恬,如今田家虽不显贵,但日后因了刘彘当会齐身权贵之家,若此时长公主出面为难,只怕会结下暗仇。既然这般,那他少不得费心让那些人终身不得展颜,以弥阿娇被欺之罪。
“送些人给阿娇用,免得再遇上这种事情。”
☆、第30章 阿娇思子卿
月色如水,夏夜寂寥。怡园中建造极为精美的琼玉楼上,阿娇倚窗而坐。今日归来,她辗转难眠,想到白日里自己的动作当真羞人的很。
捂住面颊,想到今日在画舫之上,看到那个背影竟想都不想的挂在人家怀里,之后更是半靠在人家怀里嚷道:“傅子卿傅子卿,她们要卖了我……”
一双美目懊恼的睁大,秀眉微皱,心里却是羞恼异常。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放荡的女子呢?
青枝看了看天色,再瞧翁主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不免有些担忧。自从到了长门园,翁主常常会独自坐在一个地方发痴,也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
“翁主,早些休息吧。”柔了声,将床铺好,青枝说道。
长出一口气,阿娇起身让青枝服侍着退了衣衫,只穿雪白的亵衣。
青枝将帐幔放下,待要灭灯,倏尔想到今日翁主刚刚受惊,遂只留一盏昏黄的烛灯在角落明着。
“翁主,今夜奴婢就歇在脚踏之上,你若有事只管出声儿。”
往日里阿娇心疼青枝,便让人在帘外支了方软榻供她休息。今晚阿娇心中有事,一时也不想青枝早早儿的离开,遂没开口说话。
辗转反侧,闭眼便是玉冠华服的男人正妍妍而笑的看向自己。阿娇猛地将薄被捂在脑袋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探出来。抿抿嘴苦恼道:“青枝,青枝……”
见阿娇唤自己,青枝赶忙将帐幔掀开条缝隙,问道:“翁主可是有事?”
听到回应,阿娇索性掀了薄被盘腿坐起,斟酌着道:“青枝,我睡不着,咱们说说话儿。”
闻言,青枝笑笑,起身又点了亮一根烛火才坐到脚踏一侧。瞧着阿娇面色并不难看,心中明白应当不是被惊吓到了。
“翁主想说什么?”
“青枝,你说傅子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阿娇抱了被子在怀里,指尖还不断摸索着被面绣花纹理。只那眼神左右飘忽,似是不敢看青枝。
青枝虽说稳重些,却也是个不经人事的,心想前几次每每翁主遇到难处,傅公子总会出现解围。加上公主也曾言他是松竹之人,品行高贵,与之交好待翁主也是极为有益的。遂嘴上也赞道:“依奴婢看,这傅公子当真是个翩翩公子,待人也极为和善。”
青枝自是不知,这傅子卿也只不过是待阿娇身边之人和善几分罢了。若是对一般女子,避之不及不可当,但冷眼冷面却是常有的。
阿娇心里高兴,却不知为何听到别人夸赞就有如此与有荣焉的感觉。回神想到他在画舫环着自己离开时,冷语让阿木寻了人将画舫之人折了手脚赶出长安之事。不由的一哆嗦,可想到那人的狠戾也是为了自己,心里又高兴起来。又想到那日醉酒,见他冷拒求爱的美人儿,心道当真是个洁身自爱的。
舒了一口气,这人总归是奇怪了,前世一心想要嫁给刘彘,让自己一叶障目眼中心中身边再容不下别人。如今清醒了,竟然看谁都比刘彘强。只说洁身之事,傅子卿便是完胜。
“哼,日后我自是不能让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身边凑。青枝,你且瞧着吧,这一次我断然会过的比她们都好。”她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前世自己落得那般下场竟少不得阳信等人的嫉妒,但凡自己比她们过的好一日,她们就舒心不了。
青枝见阿娇忽而情绪高涨起来,不免笑道:“翁主说的对。”虽不知阿娇到底说了什么,但往日里青枝总觉得娇俏的翁主太过纯良,将人想的过于简单,总以为善恶分明。却不知这善恶之间,才有更多的肮脏和龌龊。如今说不得是翁主在傅公子那里学到的什么,才有了如此彻悟。
二人又说了许多话,待到阿娇抬手掩唇的打了个哈欠,青枝才上前给她盖了被子,又掖好被角,掩好帐幔靠在榻边歇息了。
许是说了会儿话,心思通畅了,没一会儿阿娇便朦胧入眠。
却说此时得了消息的刘彘,不断在漪澜殿中渡步。王夫人亦是一脸懊恼的坐在虎皮之上。此事是弟弟田蚡做的鲁莽的,但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若长公主执意追查,只怕事情不好收拾。想到如今宫里程姬、唐姬等人与自己交好,又暗中助自己成事,多半是看在长公主的面上。若有一日长公主弃了自己,只怕在这后宫漪澜殿再难有立足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