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去不得!”田氏急忙跑过去一把拉住他,一边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外面太危险了,就留在家里吧!”
丁大山满脸的焦急和烦躁,“我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也好有个应对。”
“还能有什么事情,听这动静就知道已经兵临城下了。”宋芸娘想起了几年前张家堡被围城的一幕,她将跑来跑去的妍姐儿一把拉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心中充满了不安。
妍姐儿皱了皱秀气的小眉头,仰着头看着屋子里表情沉重而紧张的大人们,细声细气地问:“娘,兵临城下是什么意思?是什么兵?”
一直沉默着的荀哥儿突然道:“我们也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外面是自己人呢。不是说皇上带了几十万人马御驾亲征吗?也许是咱们梁国自己的军队。”
此言一出,众人都神色一亮,丁大山更是急着要出去打探消息。此时听得到院子外面闹哄哄的声响,还有许多人家站在门口互相紧张地询问的声音。
丁大山便不顾家人的劝阻,毅然出了门,沿路顺便约了左邻右舍七八个壮男,一起往城门而去。
宋芸娘他们紧闭院门,静静守在家中,等候丁大山的消息。
几个时辰后,城墙外又有了动静,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又渐渐远去。似乎是有军队在城外驻扎了小半天,此刻又开拔到其他地方去。
宋芸娘他们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了半晌儿,李氏突然面露喜色,“城外的军队走了,看来真的是自己的军队,才会这样不伤靖边城一兵一卒便轻易离去。”
宋芸娘心情却没有那么轻松,这件事情透着蹊跷和古怪,她心里沉甸甸的,似乎有着不好的预感。
傍晚时分,丁大山终于跌跌撞撞地回来了,他脸色惨白,神色惊恐,额上是密密的细汗,一进门便一屁股瘫软在地上,看着焦急的看着他的一大家子人,带着哭音嚷道:“完了,完了,几十万大军都没了,皇上也被俘了……”
“什么?……”李氏双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本就惊慌失措的宋芸娘他们这下更是慌乱,惊叫声,妍姐儿的哭喊声,王姨娘慌着跑到厨房里倒热水,沿途撞翻了几张凳子,打碎了几只瓷碗……
好一番人仰马翻的忙乱后,李氏终于悠悠醒转了过来,看着紧张地围着她的芸娘他们,还未开口,她的眼泪便掉了下来。嘴唇颤抖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问道:“大山呢?”
丁大山急忙挤上前,满脸的愧疚,“李婶婶,我在这儿。”方才他一回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嚷出了外面悲壮的战情,却未想到家里的这些妇孺老的老、弱的弱,无法承受住这样的噩耗。方才除了李氏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宋思年他们也都是惊吓的半死。
“大山,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氏虚弱地问着。
丁大山便将今日在城门处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原来,方才围在城门之外的果真是阿鲁克的军队。只是他们并未攻城,而是派使者在门外喊话,称梁惠帝已经被他们俘虏,此时正在他们的军中,他们传来了梁惠帝的口谕,命靖边城官兵速速开城门受降,迎接皇上。
李守备也甚是狡猾,他拒不开城门,声称靖边城只是边境上的一个小小的军堡,城内大小官员无一人见过皇上,无法辨认阿鲁克俘虏的是不是皇上。并且,靖边城是宣府城的卫城,一切行动要听宣府总兵的号令。最后建议阿鲁克去三十里之外的宣府城,那里官员级别高,见过皇上的不在少数,只要宣府总兵受降,靖边城一定随着受降。
阿鲁克见靖边城拒不开门,不愿消耗兵力攻城,便调转马头,率军去了宣府城。
“好一个狡猾的守备大人,居然就这样将鞑子大军推到宣府城去了。”宋芸娘冷笑了几声,“只是到底皇上有没有被俘,鞑子说的是真是假,现在还未可知啊!”
宋思年也深以为然,“皇上带着几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居然会被俘,实在是匪夷所思。我看这只怕是鞑子的诡计,不太可信。”
李氏却不是很赞同,“战场上的事情,真真假假实在是说不清楚。不过,鞑子的大队军队居然一路行到这里,又往更深处的宣府城而去,定是我梁国的军队未能拦截住他们。皇上就算没有被俘,也是凶多吉少啊……”
“李婶婶忧虑得很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鞑子不会贸然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依我所见,要么皇上真的已被鞑子俘虏,要么皇上的军队已经战败,并且败得很惨。”荀哥儿镇定的开口。
荀哥儿这两年长高了许多,已经长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他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青色直缀,身子立得像一株笔挺的小树,面容沉静,神色淡定,几年的潜心苦读生涯令他周身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明亮有神的眼睛里显现出读书人的博学和睿智。
“那……那怎么办?那萧大哥的军队会怎么样?”宋芸娘面色一下子惨白,一把紧紧抓住了荀哥儿的手,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与镇定的荀哥儿相反,怀孕后的宋芸娘柔弱了许多,又极易情绪化,特别是事关萧靖北的安危甚至是生死,她此刻更是六神无主,乱了阵脚。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带着几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居然被俘。大家猜一猜,这是历史上的哪个事件?
☆、梁惠帝的悔恨
尽管所有人都希望梁惠帝被俘只是鞑子为了破城而编出的谎言,但是天不如人愿。此时,浩浩荡荡往宣府重镇而去的阿鲁克大军中,有一辆小小的马车,里面坐着一个身形瘦弱、面容枯槁的老者,正是一个月前立志效仿祖先征战千里、一举歼灭鞑子的梁惠帝。他失神的靠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目光呆滞。马车的外面,彪悍的鞑子兵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发出刺耳的怪笑声,声声马蹄都仿佛踏在他的心上,良久,一滴浑浊的眼泪慢慢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
这些年来,梁惠帝宠信宦官刘振和贵妃张玉蔷,年老体弱、身体多病之后,又开始沉迷于炼丹修仙,追求吃下丹药之后的飘飘欲仙之感。每每吃下仙丹之后,他就精神亢奋,脾气暴躁而多疑。他第一个怀疑和想压制的,便是大权在握的国舅爷——镇远侯萧远山。
萧远山性子耿直、脾气倔强,在梁惠帝面前一向敢于为不同的政见和他争执顶撞。若是以前的梁惠帝,大多宽厚的一笑了之,可是晚年时过多进食仙丹让梁惠帝个性大变,开始刚愎自用,不再有容人之心,而萧远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仗着与皇上关系亲近,仍如同以往一般大大咧咧地随意相处。
梁惠帝对他渐渐心生嫌隙,再加上刘振、张玉蔷等人在一旁恶意中伤诋毁,最终导致了君臣关系完全恶化,直至萧定邦被削爵,萧家满门抄斩。
先皇后萧芜蘅尚在之时,尚能时时劝诫梁惠帝,让他有所克制。萧芜蘅自尽身亡后,梁惠帝越发少了约束,他干脆将朝廷政事交给了以张玉蔷的父亲宰相张鸣德为首的一帮大臣,自己则日日留在内廷,做个不问政事、只寻仙道的活神仙。
五年前萧定邦一家被抄斩后,少了唯一与之抗衡的力量,一人独大的张鸣德越发大权独揽。后宫里没有了皇后的压制,则成了张玉蔷的天下,张鸣德和张玉蔷一内一外牢牢把持了梁国的朝政。
唯一令他们遗憾的是,梁惠帝尽管软禁了太子,将先皇后一族的势力连根拔起,但他毕竟与先皇后萧芜蘅是结发夫妻,相扶相持、共同经历了风风雨雨,有着深厚的感情,这段经历在他的记忆里始终无法磨灭。特别是五年前萧芜蘅自尽身亡,临死前留下一封血书,字字泣血,句句锥心。梁惠帝痛心疾首、愧疚悔恨之下,在心中始终为萧芜蘅留有一小块角落,连带着对她所出的太子和四皇子也格外网开一面。
几年来,不论张玉蔷和刘振如何进谗言,他始终对他们心怀仁慈,不忍心严苛责罚。太子刘荣熙是他与萧芜蘅的第一个孩子,寄予了他们两个人无限的期望和厚爱。这几年,他仅仅将刘荣熙软禁在京郊一处庭院,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处罚,也一直未有立张玉蔷所出的六皇子刘荣泰为太子的打算。
这两年,一向以宽厚仁德示人的张鸣德随着大权在握,渐渐开始本性流露,在朝廷上独断专行、排除异己。张玉蔷更是宠冠后宫、恣意打压欺凌其他大小妃子,朝廷内外开始隐隐有了反对的声音。
众臣们回想起了贤淑温良的萧皇后和虽然言行跋扈但为人十分公正的萧远山,甚至有几个老臣联名上书,指出了当年长公主谋反案的重重疑点,要求重审萧远山之案,并早日解禁太子。
这样的举动和呼声令张鸣德他们心惊不已,眼见梁惠帝身子越来越弱,而六皇子刘荣泰尚未成年,且未能立为太子,这样的时候阿鲁克率大军南侵,简直是上天送到他们面前的一个难得的机会。张鸣德、刘振和张玉蔷一内一外,成日在梁惠帝耳旁怂恿煽惑,吃多了仙丹有些飘飘然的梁惠帝一时头脑发热,亲自率领着三十万京军北上征讨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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