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成杰笑,笑得灰败:“成,我知道我是不能活着回玉津了,随你处置吧。”
风纪远的身后,列着三万被丰成杰昨夜从燕道关潜调离开的大军。他们至今都不敢相信,丰将军竟会是军中内奸。
“你是为谁卖命?”
丰成杰摇头:“没谁,我只是贪恋霍骏开出的有人条件而已。”
风纪远蹲在他面前,靠近,眉眼凌厉:“庸亲王司桓宇,给了你什么好处?”
“不用多费心思了,要杀就杀。”丰成杰闭眼,等待风纪远的宣判。
风纪远知道司桓宇此人,用人极慎,眼前的丰成杰无牵无挂,独身一人在军中数年。即便他现在酷刑逼供,他也是不会吐露任何不利于司桓宇的信息的。
风纪远起身,盯着地上的丰成杰喊道:“来人,将此叛徒绑了。押至怀阴前,血祭死去的千都将士!”
东环关的百姓无一不是惊悚后怕,昨夜东环关城门大开,敌军随时可以进来将他们全家老小宰杀殆尽,鬼门关前走一遭,这是怎样的惊心后怕。
安乐心被司桓宇压在身后的垂柳上,一点点逼近她的眼瞳:“本王特别想你们分开的样子,那一定让人愉快极了.....”呼吸打在她的面上,安乐心本能地闪躲。
“还记得风纪远吗?”
这个名字....她忽的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纪远....风纪远....风纪远....”
冰样的眸子里狂热翻卷,阴鸷的面上阴测测的笑:“是啊,风纪远,你最恨的人,还记得他吗?”仿佛怕她听不清似的,压低声音再在她耳边重复一遍,“就是...风、纪、远.....”
脑中好像有什么要挣脱出来,模模糊糊的画面像浆糊一样看不清扯不开,好痛,安乐心痛苦的抱住头拼命的摇晃,好看的五官皱成一团:“别说了,不认识....我不认识他....”
“会认识的,以后你会很清楚的认识到他.....只要别舍不得就行.....”他笑的那么不怀好意。
司桓宇将她抱紧,下颌搁在她的头顶上,夜风紧凑而来,相拥却不能相互取暖....
她抓住他的胳膊,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为什么会哭?为何人,为何事?没有灵魂的人不是恍若无心吗?司桓宇拇指轻轻抹去她的泪痕:“别哭....你是没有心的人,没有哭的资格。”
“没有心....”她抚上心脏跳动的地方,她没有心吗?
“对,没有心。”在本王面前没有心。
过后常剑将她原路送回。
有人站在惨白的月光下,迎风而立,飞扬的发丝扰过勾起的嘴角,
“回去吧....你的时间不多了.....”
☆、第42章 不过是颓然而殒
燕道关大败赤峰的消息如春风吹过,遍地生花。本来已经病得连早朝不能上的皇帝闻得此消息居然奇迹般的活泛了过来。见此,皇后暗自咬牙。
皇上在朝堂上龙颜大悦,一扫多日的病老之态。拟旨,对远在边关的风纪远大加赏赐,对于风纪远将内奸先斩后奏之事,皇上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平南王对风纪远的丰功亦是颔首赞赏。太子微微转首,只见司桓宇的面上亦含高深莫测之笑意,太子蹙眉。
而在燕道关的风纪远并没有因为战争的胜利而有几分喜悦之色,反是有几丝愁云涌上心头。放开飞鹰,手上的信条确是她的笔记,可是他心下却生出几分不安。眉峰微轩,寥寥几个字,她很好,再无其他。风纪远指腹摩挲着娟秀的字迹,这里面传达出来的感情似是生疏了许多。
可这怎么可能?风纪远摇摇头,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仰望天际,或许她与他团圆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赤峰的降书已经送至燕道关,不日,即可谈判。这一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也该回归它应有的宁静了......而他也该早日兑现自己对她的承诺了。
但是还有个问题,那就是祝平安,自从上一次收到他的密信之后,他好似人间蒸发一样。风纪远握着手中的信条,唇微抿,即便这信条传到了他的手中,可他却感觉有些不寻常。他告诉自己再等等......
平南王今日很是高兴,中午在府中难得的小酌几杯。
王妃见丈夫心情好,恐他喝多了伤身,一边为他夹菜一边劝到:“别光顾着饮酒,多吃点菜。”
平南王容光焕发:“唉....今日高兴。纪远在前线打了前所未有的胜仗,赤峰国主动投降,千都总算要恢复平静了。”看了一眼在一旁斯文而安静的用餐的乐心,“心儿的亲事也该近了。”
乐心手中的玉箸略顿,亲事,与纪远.....好似一汪细流淌过,润物无声,萌芽松动在泥土间。不能想,想多了会头疼,乐心挣了挣思维,然后全无胃口。
王妃摇头:“难道你忘了他还在守孝吗?三年呢,这才过了多久,半年而已。”
平南王点点头:“是我高兴的忘了。”
她站起来乖巧道:“父王娘亲慢用,心儿先回房了。”
王妃笑,以为是这孩子被谈及婚事,脸皮儿薄害羞了,便也让红杏送她回房了。
两日之后,宫中传来消息,为庆贺赤峰认降,皇上宴请众臣为边疆的风纪远以及众将士庆功。三品以及三品以上大臣皆需携带家中女眷,于皇后另行招待。
皇后这个由头借的好,名为宴请大臣家眷为边疆将士庆功,实则为太子物色太子妃的人选。
安乐心自然也在应邀之列。
乐心宫装打扮,跟在王妃身侧,一路由领路太监带往凤仪宫殿。
凤仪宫,前有一道蜿蜒的回廊,方形廊柱,柱下螭首吐水,琉璃瓦镶绿剪边,来往碎步宫娥见之贵妇千金福身行礼,而后低头托盘匆匆离去....
凤仪宫正殿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帘幕,范金柱础,地为玉石,净可照人。宫娥貌若小仙,华器声乐悦耳,美食飘香.....少有机会进宫的贵妇千金们无不偷偷暗叹,艳羡。但也有人并未表现出过于惊叹之色,比如张苓之,她一早便知此宴用意,实际上这些千金小姐们羡慕的应该是她,因这宴是为她而设,她们只不过是陪衬来的。眉目流转,届笑春桃,云堆翠髻;唇绽樱颗,榴齿含香。
皇后帘后凤眸含笑,这张苓之果然是个美人,配太子倒也合适。
而另外一个神情寡淡的则是皇后之前亲自召见过的平南王郡主安乐心。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只是神情太过冷清,不比之前入宫时的心神灵巧。
所谓宫廷宴会,其实最无聊。很多东西看上去美好,却不可贪恋。皇后微笑一一问过众位未出阁的女子,众人皆娇羞应答。宴会缓缓进行,歌舞流淌....
席中,皇后垂于帘后,与丞相之女张苓之交谈甚欢,众贵妇千金心中怕是各有计较。
安乐心一直静坐于王妃身旁,并不插嘴任何言谈。好不容易等到酒席撤去,在皇后的带领下,众人移步御花园。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气象,富贵风流。众人可自由观赏园中美景,平南王妃被几位臣妇拉住说话,乐心则被几个年轻女孩拉去看烟火。女孩子们欢笑惊叫间,她悄然退出,独自找了个光影照不到的地方坐下。
终于安静下来,她轻轻倚靠在回廊圆柱,远处一片衣香鬓影,谈笑喧哗,可是她却好像被远远隔绝在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良久,身后传来足音。恍若没有听到一般,兀自看着漫天华彩。
那人靠近:“就算漫天华彩又怎样?还不是顷刻间颓然而殒。”
她仰起头:“....主人?”
有冰凉的指虚挑她的下巴,薄凉开口:“怎么不跟她们一起?”俊逸的下巴示意远处的一群年轻女子。
“不喜欢。”她眼神放空远处,摇摇头。
“不开心?”司桓宇斜靠在她所倚靠的圆柱上,不甚正经的开口。
“嗯。”
“理由?”
“不知道。”纤白的素手抚上心脏跳动的位置,她说,“这里,好像,空的。”好像有什么一直被她忘记了,但是这个东西却又好像时刻占据着她的思想,她很矛盾,彷徨,无助.....
司桓宇扬眉,神情隐藏在柱影之后:“是啊,空的。本王早就说过了,你没有心。”
两个人所在的天地无人来打扰,一束束烟花窜入夜空,只为绽放短暂而艳丽的一生,绚丽之后夜空重新归于平静,在人们还来不及喟叹烟花逝去之迅疾时,新一轮的轮回又上演,于是前面逝去的烟花很快被人们遗忘脑后。
他垂眸,盯着眼前人的发顶良久.....
“哟,二十六叔怎的跑来这里夜会佳人?”来人不必说,听这毫不避讳的暧昧语气就知道是太子司文山,“居然是平南王的郡主,呵....就说本太子那日在王府不可能看错。”
司桓宇玩弄着她的一缕黑发。乐心抬眸看向说话的人,直觉得不喜欢此人,遂又转头默默欣赏空中烟花。
“你这是什么态度?见了本太子居然不知行礼,该当何罪?”除了司桓宇还没人敢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怒气中,烟火照耀下的面容红绿交错,颇有点滑稽之意。
司桓宇懒散地直起身子,嘴角似乎含笑,玉指轻拍坐着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