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淡淡的香气和血腥味纠缠在一起,莫名的让施醉卿打了一个寒颤。
项钰上前将堪堪虎口脱险的沈惊尘扶住,想起方才沈惊尘的舍命相救,心中感激不已,“沈六,你没事吧?”
沈惊尘缓缓摇头。
项钰如针的目光射向那十香车,十香车的夺目的金纱缓缓得向上卷起,只见车中一个气场与美貌俱是令人窒息般的男人目光徐徐抬起,直直射向了沈惊尘,似打量又似杀气,片刻后他几分漫不经心的眯了眯眼,不知是在心中盘算什么。
而他身旁的另一个人,黑纱蒙面,只有一双眼睛射出慑人的光来,偶尔从沈惊尘的面上飘过,露出几丝异样。
伊和将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跪倒在十香车前,“王爷,沈项两家目中无人,在王爷的漠土上对大漠将士动手,还望王爷为我等出口恶气,扬我大漠的声威。”
伊和将军手下的残兵俱是气息喘喘地叫嚣着让寂璟敖做主,寂璟敖淡淡扯了扯嘴,“没用的东西。”
伊和将军脸色一白,忽地想起寂璟敖最不屑的就是战败者——这是大漠的规矩,战败者,是没有资格求饶,没有资格求救的,有的,只有等死。
项钰上下打量寂璟敖,笑了一声,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在里面,“原来你就是大漠苍秦王,净是装神弄鬼的,也不过如此。”
提起寂璟敖,更多的人说的是大漠苍秦王,而不是大夏国苍秦王,显然,在这赤炎大陆,不管有没有大夏这个国家,于寂璟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因为他是大漠之王,雄霸一方,大夏倒反而显得是为他的附庸之国了。
寂璟敖扫了项钰一眼,那目光淡淡飘过,简直就把项钰当空气似得,项钰冷哼了一声,只听沈惊尘沉默了许久道:“多谢督主手下留情。”
施醉卿淡淡笑了一声,“沈爵爷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儿,倒是把这兄长之仇看的极重,兄弟情深,一门荣耀,难怪能伫立古月百年不倒,值得世人借鉴学习。”
沈惊尘听出施醉卿话中的怪异,心中倏地滑过一丝暖意,而随即却有一道足够冰冻三尺的视线射过来,沈惊尘望去,正见寂璟敖冷眸扫了过来。
寂璟敖搁在施醉卿腰间的手,似有若无的敲击着,压迫感十足。
“原来你就是那个阉人——”,项钰提着剑,蠢蠢欲动,又碍于没有琢磨出这十香车的机关妙处,不敢轻举妄动,只那剑光如他杀人的目光一般,凛冽逼人。
施醉卿听闻他的话,伸出裹着绢斤的手掌,拍着鹰头,眸光含笑睇着项钰,“项城主觉得本督这车头做的如何?”
安达族送来的十香车,的确是个宝贵,但也只是中看不中用,说是无驾,但也只能在光滑的地板上打几个圈而已。
——通常,这样的宝贝,要一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帝王,手揽着倾国倾城的爱妃共驾逍遥才算得上赏心悦目,若是两个男人在一起——至少在外人眼里,她施醉卿还算半个男人,那画面,无论如何都有点不协调的很。
施醉卿有次搂着瑾烟把玩,突发其想,运用现代的物理机械原理使十香车达到真正的无驾,虽然弊端还是不少,但总体来说,算得上一件独具匠心又中用的玩意,尤其是寂璟敖在其中亲自设置的机关,简直就是完美无缺,让人挑不出一点的毛病来。
只是施醉卿到底觉得这十香车不够气派,后想起被大漠击杀的秃鹫兽军,那头上色彩斑斓的冠羽便如同蛇蝎美人一般,美丽又让人害怕,她回到玄武行宫后便让人去将秃鹫冠羽全拔了下来,用香精浸泡去腥,染上余香后做成了一只怪异的鹰头,色彩斑斓,像带毒的毒蛇,令人望而却之。
项钰被施醉卿激得火冒三丈,“施醉卿,你这个该死的阉人,竟敢对本城主的秃鹫下毒手,本城主饶不了你——”,说着,又是要动手,沈惊尘制住他,道:“项钰,你别忘了,你今日来,不是为这意气之争,若不想帮我,便自行离开。”
沈惊尘虽然与项钰脾气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与项钰一向谈得来,况且此前沈惊尘对项钰又有了一次救命之恩,项钰想了想,只好先收剑。
对付施醉卿,以后有的是机会。
觅儿终究是松了一口气,施醉卿笑着将目光扫过去,“觅儿,你这么哀怨的看着本督做什么?虽然英雄救美到底是晚了几步,但到底本督还是来了,可见,本督对觅儿你,是真真切切的关心不已。”
觅儿瞪了她一眼,将目光瞥到了另一边。
施醉卿似笑非笑,“真是个玩恩负义的小东西……”
这句话倒像是触动了一旁的初一,她嘲讽地看着施醉卿,道:“说到忘恩负义,这世间还有谁比得上督主这身见利忘义的道行功力。”
她的话引的项钰和沈落微齐齐侧目,都从中嗅出了不一样的意味来。
沈惊尘板着脸,警告地看向初一,“初一,道歉。”
初一撇开脸,忍住了眼中的泪水。
施醉卿裹着绢斤的手掌中浸出了血丝来,脸上有冰冷诡异的笑意在蔓延,“初一,你说说,本督如何的忘恩负义?”
初一转过头,恨恨的看着施醉卿,开口……
“四年前……”
☆、100.第100章 觅儿不敢了
“初一——”沈惊尘大叫,随即就是咳嗽不断,初一颤抖地咬着牙,不敢再开口。
施醉卿紧追不放,冰寒的眸光盯着初一,“说——”,她冷血无情地威胁,“你不说,本督今日将这里所有人,都切成肉片喂狼,想必你也想让你心爱的爵爷多活几日。”
“施醉卿,你……”,想不到施醉卿竟然说出这种话,初一又恨又痛,“你这个无耻的小人……”
“你都说本督忘恩负义,无耻小人也算不得什么。”,施醉卿不以为意,“仔细想想本督方才的话,这里所有人的命,可都捏在你的手里。”
施醉卿本就不是好人,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但他们同时也不免好奇,初一与这个大夏国的权阉,又能有什么恩怨?
难不成……他们之间还有一段香艳的过往?
看初一那隐忍的样子,倒真是对着负心汉的样子吶……
有人心里啧啧不已,瞧瞧,一个阉人还能引得无数女子争风吃醋,他们作为真男人,却反而得不到女子的青睐,还得到这大漠上来强抢,这世道,真是……要逆天了——
“施醉卿……”,初一恨色不减,沈惊尘虚弱的声音已果断的打断她,他看向施醉卿,“斯人已去,物是人非,督主,何必再计较过去如何。”
项钰有些不自在地抖了抖剑,这分明是一场生死厮杀,为什么他会觉得是在看一场苦情戏?
“沈六……”,项钰忍不住想出口提醒他,他们来此的目的。
而施醉卿那明明比他低的声调却出奇的将他的声音淹没了下去,施醉卿嘲讽地勾着嘴角,“斯人已去,物是人非?是么?既然如此,那么本督再问一句,爵爷千里迢迢来这大漠,是为了见本督,还是苍秦王殿下?”
沈惊尘视线微微垂了一下,“我来,是为了沈家的仇恨。”
“说起来,本督也是沈家的仇人,如你们所想,本督与苍秦王,是一丘之貉,既然你们将沈三的账算到了大漠头上,那自然有本督一份,沈爵爷,为何不对本督动手?”
沈惊尘心里苦涩,她如此说,是表明与寂璟敖同甘共苦的决心么?
施醉卿原本只是单纯的想确认一件事——这个身体的本尊到死都一直放不下的那件事。
四年前离开古月国时,那个在她身后缓缓倒下的身影,是否,真的是沈惊尘?
他四年的病痛,又是否源自于当日?
若是如此,施醉卿,你又是如何其的幸运,这么多人爱着你,却比我这个盲目为爱情抛家弃父的孤魂野鬼强上百倍千倍……
从沈惊尘今日阻止初一开口的举动,施醉卿其实已经确定了,这个答案,让她轻松,却又无比沉重。
寂璟敖看向她,施醉卿看到他唇角有一朵冰花在逐渐破例了,慑人的很,她也察觉到今日自己在此刻说这些,有些不合时宜。
她咳嗽了一声,脸上带笑,一瞬间恢复了玩世不恭的东厂督主。
沈惊尘微微垂头,沉默不言。
施醉卿和沈惊尘之间的怪异,敏感的人都瞧出来了,觅儿却不肯放过施醉卿,他撇着嘴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督主是个多情的种,没想到把古月望族沈家当家人的魂,都给勾走了,这身本事,觅儿得好好学着,以后才能绑得住督主的心,让督主一声垂怜。”
“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项钰出口呵了觅儿一句,沈惊尘能和阉人这有什么暧~昧?
在项钰心里,沈惊尘虽然不近女色,但也不至于和施醉卿这样卑鄙无耻的阉人有任何越矩之举,“沈六,你且跟他们继续废话,我手痒得很,先将这妖人捉来,给表妹出口气再说。”
觅儿眼睛厉害的很,又是精灵的小子,和项钰动手,他们兴许会不相伯仲,但项钰身后的剑士一起上,他可就没把握能全身而退了,他直接策马躲到了施醉卿的十香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