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尽管放心,为了今日,我筹备多时,绝不可能功亏一篑,今日厉丹朱必死无疑,到时厉丹朱一死,你便看准了时机杀了那怪物,死无对证,不管是二十年前的事还是今日之事,便永远石沉大海了,老皇帝身子本就是脱不了几天了,他最喜爱的太子死了,只怕也得活活的怄死,咱们就等着一箭双雕、坐收其成吧,也省了你我之后的事儿。”,女子说着,软软的依进了男子的怀里,“等这厉世皇族都没人了,咱们再扶了霁儿上位,到时候我为太后,你为摄政王,这太极国的天下,便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
男人似乎也看到了那在向自己招摇的无限前程,笑了起来。
门外的少年神色变了变,他自小生长在深宫里,自然见过不少你倾我轧的事,可是,如果里面的女子是太极国的皇贵妃,老皇帝看着是快要死得了,她耐不住寂寞与人私通还能说得过去,却为什么要置自己的亲儿子于死地,厉丹朱是太子,老皇帝一死,厉丹朱登基,她不照样是太后吗?
少年想到这里,又想起自己在大周那个宫廷漩涡里的处境,大约是感同身受,他对厉丹朱突然有些同情起来,只是现在,他听到了如此重大的秘闻,若是被发现,这二人定不会放过他的。
少年忙后退,准备离开,却退的有些急了,撞倒了廊台上的盆栽,盆栽落,瓷瓶破碎的声音顿时让屋内安静了一下,随后男子慌忙披上外衣出来,只看到了一个闪入了假山中的背影,男子目光阴鸷,女子神色慌张的走出来,“怎么办,那人必定是听到了,我们……今日的计划,要不要做罢?”
“你慌什么?”,男子拳头紧握,“别自乱阵脚了。”
随后男子低头,看见破碎瓷片和泥土中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金珠,男人若有所思道:“计划照常。”
少年一路狂奔,跑出假山后,来不及松口气,迎面便撞上一人,待站稳脚跟后,抬头便见一身云色锦绣华袍的施醉卿。
施醉卿整了整自己衣裳,“这不是大周国的皇长孙殿下,跑这么急做什么?难道这太极国宫中,还有什么鬼怪不成?”
“我、我、我内急……”,他随口揪了一个借口。
施醉卿哦了一声,看样子不怎么在意他到底是内急还是被鬼走了,干脆利落的闪边走人,那少年跟着她,施醉卿回身,眸子一眯,那少年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跟着我做什么?”
“我……迷路了……”
施醉卿于是笑了一下,“你是指望我带你走出去不成?真是不凑巧,我也正好迷路了。”
少年一愣,施醉卿又突然将目光放在他的头顶,施施然说了一句,“你的金珠掉了一颗。”
少年抬手一摸,面色骤然一白,一定是落在方才的地方了,这下好了,给人落下把柄,倒时候那对狗男女寻着金珠找到他,还不知道会为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少年想着,动作果断的将金冠扯了下来扔进了莲花池里,那满头的长发披散下来,配上他那张惶恐不安的清秀脸庞,果真似个羞怯的娉婷少女,比之那满池的莲花丝毫不逊色。
施醉卿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一下,“我说你在怕什么?你爷爷死了你爹上,你爹死了你上,要是你爹比你爷爷死了,还是你上,说来说去,你都是大周国未来的皇帝,怎么我瞧着你倒是比奴才还一惊一乍的呢。”
少年脸上有些晦色,大约这天下没有哪一个皇长孙活的像他这般心惊胆战的,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自己的小命。
施醉卿暗暗摇了摇头,这个孩子,可真是八字天生就不祥,一参加寿宴就会遭遇无妄之灾,上次在敦商,是独孤信要置他于死地,这次又是自个找麻烦的。
施醉卿瞧着日头是差不多了,准备按原路返回,她又不可能真跟面前这小子似得白痴,走个路都能将自己给绕晕了,不过有些时候,说自己迷路了,往往是最合宜的借口。
荒寂的绿荫小道上,本来人迹飘渺,此时却出现了一个灰色宫装的中年宫女,那宫女先是对两人盈盈下拜,施醉卿便道:“太极国宫墙巍峨,本督初来乍到,原是想着找个好点的地儿瞧瞧这宫殿景致,竟反倒是迷路了,烦请姑姑给指条明路。”
那宫女垂着头,唇畔勾起一丝冷笑,指了一个方向,“两位往这条路直走,然后拐个弯,便能到大殿了。”
“是吗?”,施醉卿扬了扬眉头,“还是有些不明,不如姑姑带我们前去如何?”
“两位远道而来是客,本该是如此的,但奴婢是奉了主子的命去取些东西的,主子还等着呢,若是耽搁了,奴婢这条小命只怕就没了。”
“原来如此,那本督便不再为难了。”,施醉卿说完,便按着那条路走了,少年亦步亦趋的跟在施醉卿身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就看到了那宫女唇间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冷笑,少年顿觉心惊肉跳,想要提醒施醉卿那人的异常,“喂……”
施醉卿根本不搭理他,一个劲儿的往直走,而且那路是越走越偏僻,上年秋冬凋零的落叶还堆积在道路上,散发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
少年无法阻止施醉卿,可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跟着施醉卿走,前面就是一片小小的树林,绿荫成片落下,有鸟儿轻快的在枝头鸣叫,那树缝斑驳,隐约还能看见一座灰蒙蒙的宫殿,施醉卿还想往前走,却蓦然被人拉住,“施醉卿,前面就是禁宫,入半步者,死。”
施醉卿侧身看向突然出现的苏沉欢,故作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但那表情看起来一点也没什么被解救的诚意,苏沉欢觉得心堵,“你迷路了?走吧,我带你回殿上去。”
☆、677.第677章 像谁
少年看着那树林深处的灰色宫殿,原来那里是禁宫,如此说来,方才那老宫女果然是居心叵测,想将他们引入禁宫之中,随后任意加害吗?
两人跟着苏沉欢走,那少年走在最末尾,方才靠近那宫殿,他有一种窒息般的紧迫感,就像暗处有一双绵长的眼睛在盯着他一样,即便看不见那目光,他也能感觉到,那是一种极其专注的,像是在看你又不像是在看你的目光,让他每一根神经都是绷紧了的,可是一旦远离了,那种感觉也随之消失了,他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否错觉,那刹那,他的眸中竟然闪过一抹奇异的湛蓝色。
那种如同深海般湛蓝湛蓝、却又像天空一样纯净的蓝色。
到了大殿外,苏沉欢顿住了脚,后面的两人便跟着停下,苏沉欢别有深意的看了施醉卿一眼,那样子有点古怪,“施醉卿,看在你也不容易的份上,我决定不跟你计较了。”
这没由来的一句话将施醉卿也愣了一下,“少侯爷这话,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知道。”,苏沉欢丢下这句话就入席了,留下施醉卿不明所以。
什么叫她不容易?难道苏沉欢现在才有种好男儿不该和太监计较的觉悟吗?
施醉卿刚在寂璟敖身边坐下,那一头就有太监高喊皇帝和贵妃驾到。
太极国皇帝这些年将精力扑在政务上,殚精竭虑,又有当年歌后的事为打击,很是显老,而他身边搀着他的皇贵妃花意浓虽入宫多年,却因保养得当,容颜身段胜似少女,只那妆容及其沉红色的宫装将她衬的雍容华贵,端庄国色。
花意浓暗暗看了入席的花士衡一眼,花士衡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儿。
随后花士衡也不动声色的看了独孤慕身旁的少年一眼,那少年已重束了发冠,英姿绮丽,神色间看不出一丝的异常,只花士衡不知,那少年垂在膝盖上的手,却早已是捏出了薄薄冷汗来。
打从花士衡进入大殿拿着这种虎视眈眈的眼神儿看着他,他就知晓方才跟皇贵妃花意浓合谋算计的人是花士衡。
他倒是不怕花士衡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动手,如今他是大周国来使,而太极国与大周国又是要结盟的,别说花士衡想杀人灭口,就算不是花士衡出手,但凡他在太极国的国境内出了一丁点的问题,太极国也难逃责任。
可是如果是他莽撞无礼闯入了人家的禁宫,就算死了,那也是活该,因每个皇族,都有其不敢让外人知晓的秘密,可这些秘密,通常便是藏在禁宫里面。
禁宫,是每个国家心照不宣的禁地,别说死了一个皇长孙在里面,就算是太子进去死了,大周国同样得认栽。
而花士衡心里同样有衡量,若是能将这个偷听到他与皇贵妃合谋的人弄死在禁宫自然最好,弄不死,那便算了,反正他是确信,这皇长孙虽小,但在深宫里长大的人,总归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歌舞不断,群臣和来使的各色贺礼也逐一呈了上来,花家出席的便只有花士衡与花承析,花承析呈了一副罕见的墨宝,不算出彩也不算另类,花士衡便呈了一卷画轴。
施醉卿倒是没弄什么别出心裁的东西,听说这皇帝也是个快不行的,她怕弄出些惊世骇俗的把老皇帝吓死了,她会被太极国朝臣的唾沫星子淹死,便只中规中矩的送了几套精致的器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