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璟敖即刻将军队整合,盾牌排列成铜墙铁壁,其上的反光镜夺人刺目,照得城上拉弓搭箭的敦商将士睁不开眼,射出的箭频频失了准头和力道,毫无威胁感。
“王爷,我们的箭不多了。”
宗政阙无奈,只得下令停止放箭。
城上的将士都担心此举会惹怒城下大漠三军强行攻城,谁知此时,施醉卿却坐在马背之上,扬声说道:“城上的将士都听着,敦商大势已去,你们若是负隅顽抗,只有白白送命——”
“施醉卿,你休得祸乱我敦商军心,你来犯我敦商,挑起战乱,窃我家国,我敦商将士势必誓死保卫皇城,不让你大夏铁蹄践踏分毫——”
“宗政阙,事到如今你还蒙骗三军?”,施醉卿扬起手中的一卷羊皮文书,道:“各位将士,这是你们敦商女帝亲笔写下的檄文,她被宗政阙所害,自知大限将至,无力铲除宗政阙这个逆贼,所以让本督代行,务必诛杀宗政阙,以慰她在天之灵——”
“胡言乱语,我宗政家忠君爱国,怎会谋害皇帝,施醉卿,你休得混淆视听——”
施醉卿将手中檄文扔给江回渊,“念——”
——敦商建国百年,历代先王无不是雄才大略,朕迫于局势,以女子之身荣登大宝,封定万国,遵高祖之旧制,修先皇之遗德,然时逢家国内乱,朕内无能治国,外无能安邦,有辱先祖威名,自愧我万民,唯有自戕以谢天下,时朕大行前,却有一腔正言告知我敦商万民,望我敦商万民切之记之,晓以大义。
怀宁王宗政阙,悖道逆理,鸩杀嫡母,气死生父,篡夺其位,此其不孝之大罪也;弑君夺位,毒害皇女,执柄朝权,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此其不忠之大罪也;残害胞弟,毒杀忠义之士,此其为不仁不义之大罪也,阙之罪行,罄竹难书,天下昭然,所共闻见,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必将为祸天下。
朕大限即至,无能诛夷逆暴,无能安国安家,唯求助友邦冢君,大夏督主,英才俊伟,天下知名,朕求之,今以此檄文揭阙之种种罪行,往督主能为敦商万民,诛杀此贼……
……
江回渊激昂慷慨的声音震荡在城上城下几十万将士的心中,千金公主的这篇檄文,将宗政阙的累累罪行道得明明白白,也说明了施醉卿是师出有名。
宗政阙也面色冷岑,“你大夏国窃夺我敦商国土,如今竟还变出子虚乌有的罪名强加于本王身上,真是卑鄙至极——”
江回渊扬起檄文,“各位敦商的将士,你们仔细看看,这是你敦商女帝落下的玉玺文印,我大夏国此举是应贵国皇帝的邀约前来阻你过清除叛贼,不是来颠覆你敦商城池,残害敦商百姓的——”
城上的将士面面相觑,身心疲惫之下,已经完全乱了思考的能力。
有人小声说道:“难道王爷真的毒杀了皇上与千金公主……”
“若连自己父母都能毒杀,那将来我们……”
“都给我闭嘴——”,宗政阙一剑挥过去,将两个忐忑不安的士兵刺死,剑上染血,他的面目让人恐惧,“谁再敢听信敌人之言扰乱军心,杀无赦——”
周边众人噤若寒蝉。
江回渊道:“女帝背负万世的骂名来换取敦商的安宁,若是你们执迷不悟,她的一片苦心就白费了。”
潘祁道:“宗政阙今日能鸩杀嫡母亲父,毒杀幼弟公主,谋君篡位,他日势必不会善待敦商百姓,你们难道真要助纣为虐,让这个暴君上台吗——”
五城兵马司面面相觊,其中一人问道:“他们手中的确是皇上所发檄文,敢问王爷,公主檄文上所写是否属实?”
他们原先归顺宗政阙,是因为宗政阙大权在手,且在朝中名声颇盛,可若檄文上所说都是真的,他们拥戴宗政阙,还真成了助纣为虐,到时岂非是要跟着遗臭万年。
“这是敌人的离间之计,你们若是轻易相信,便是中了敌人的诡计——”,宗政阙神色严肃,“难道你们都想做亡国奴?”
“可敦商如今就只剩下这一座城池了,大夏国来势凶猛,势不可挡……”
“闭嘴——”,宗政阙呵斥道:“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誓死战斗到底,谁敢轻易言退,本王就先杀了谁以示三军——”
四人再次对看一眼,这时,城下施醉卿对江回渊道:“将人压上来。”
江回渊点了点头。
两将士一左一右提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匆匆走到阵前,那老者满目怆然,身形消廋佝偻,看模样,倒似是受了什么打击。
城上有人道:“那不是杨太医么?”
宗政阙目光一狠,手指微动。
施醉卿对杨太医道:“杨太医,你是否该将事实的真相说出来,让敦商的将士们都看看,他们所追从的主帅,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294.第294章 万法唯心造
杨太医抬头望见宗政阙,全身因为愤怒而颤抖,“宗政阙,你这个奸贼,你不是人——”
“杨太医,到底怎么回事?”北城兵马司问道:“你不是失踪了吗?”
“老夫罪过啊,罪过啊……”,杨太医被人搀扶着,老泪纵横,“宗政阙为了谋权篡位,以我全家老少的性命相威胁,让我在皇上与千金公主的药膳中下毒,致使皇上与千金公主身中奇毒,后来被李国舅得到了风声,宗政阙见实际败露,为了掩人耳目,他便杀人灭口,我杨家上下,全惨死在他宗政阙的手中,高龄老母,稚童小儿都不能幸免,唯有我这个老头子侥幸逃过一劫……”,杨太医早已不复往昔的坚朗,“宗政阙,你会遭天谴的——”
宗政阙单臂搭箭,以唇扣箭,迅速朝杨太医射去。
寇震提了提红缨枪将利箭挥开,道:“宗政阙,你若不心虚,何须杀人灭口?”
城上哗然,五城兵马司心中已有了疑虑。
而这时,又听一中气十足的声音道:“没错,杨太医所说,全部属实。”
众人望去,正见谢阁老带着群臣走来。
“阁老大人,阵前刀剑无眼,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我等前来,是为了揭开宗政阙的真面目——”,谢阁老义愤填膺,神情却哀沉,“我等方才从宫中出来,皇上已经……”
“皇上她……”,五城兵马司心中暗惊,“怎么会这样?”
虽然拥戴宗政阙,可到底饶家才是敦商的正统皇家,而对于纲常思想根深蒂固的他们来说,宗政阙可以为了帝位不折手段,但那必须是暗地里的,一旦这一切暴露在阳光下,宗政阙受千夫所指,谁还敢再站在他的身边?
“宗政阙谋害先皇和皇上,我等当日查清此事,本准备昭告天下,是公主宽宏大度,念在宗政家祖上用功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可宗政阙不知感恩,今日却在殿上公然对皇上不敬,带兵逼宫,皇上她……”,谢阁老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沉痛而无奈。
众人都知道,敦商唯一的饶姓子嗣,没了……
皇帝没了,宗政阙又是个阴毒残忍的,他们苦苦守着这敦商,还有何用……
“谢阁老,你是朝中重臣,如今皇上不在了,你便发句话,我们到底是降还是不降?”,南城兵马司问道。
谢阁老还未开口,南城兵马司骤然的猛哼一声,众人望见他腹部插入的一支利箭,后退数步看着宗政阙,“宗政阙,你竟然……”
“谁敢再言降,本王就杀谁——”
北城兵马司怒道:“我们果然是看错了人,狡兔死走狗烹,你宗政阙如此不仁,我等何须再效忠于你——”
四城兵马司纷纷冷哼,“兵司马所有将士听着,皇上已去,敦商既亡,朝臣皆以投降,我等虽是战场武将,可都是有家室之人,何须再为了无主江山拼血厮杀,若是愿意降的,此刻便跟我放下兵器出城——”
“你——”,宗政阙再出手,四城兵马司同时上前与他相斗起来。
施醉卿在楼下看着他们窝里斗。
这里算得上有点脑子的,也就是谢阁老这只老狐狸,知道千金公主不能依靠,宗政阙信不得,便首先做了这投诚之人,向大夏表明了诚意。
到底宦海里沉浮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啊。
城上斗得正激烈,敦商的将士们已经完全乱了主心骨,不知该听从谁的,纷纷张望起来。
此时,远处又一对人马策马而来,宗政阙从战斗中抽身,仔细望去,大笑出声,“是州郡诸侯的兵马来了,殷城有救了——”
州郡诸侯都有质子在他的手中,他不怕他们不听号令。
宗政阙大笑,局势陡然变化,四城兵马司看向谢阁老,“谢阁老,州郡诸侯兵马一来,大夏是远军作战,胜负难定啊……”
谢阁老拱着手,神色自若,“你没看到州郡诸侯的军队杂乱无章,只怕是被犬戎和西狄打得无路可退才逃到殷城来的,若是想要谋个好前程,你等且静观其变……”
等到州郡诸侯近了,城下寂璟敖的军队也没做任何出任何攻击的行为,反而从仗剑让开了一条道,让州郡诸侯走到阵前。
宗政阙笑容倏然沉下,只看这形势他便知道,州郡诸侯不是来救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