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是吧。”太后舒心一笑,开始觉得这故事太平淡了些。
“不。”皇帝面色凝重,“真正的丛林之战,是在群狼死后开始的。”
深夜丛林,还有什么比鲜血更能吸引出猛兽呢?
太后也是想到了这事,一颗心顿时吊起,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然后呢?”
“血腥味引来了深林野兽的暴动,只要是看到的人都忘不了那样的场面。”皇帝激动的道,“群兽逼近,她以石头布阵,将所有人聚集到一起,在群兽攻击时以一人之力控阵,使得群兽纷纷神秘消失,等到少扬带人赶到时所有人都是安然无恙的,唯独她真气耗尽吐血昏迷,也在这个时候大家才看见她早先便是被野狼重伤,那伤口深可见骨,可她在控阵的时候却没有喊一声疼。”
皇帝话头一顿,“此女心性之坚韧世间少有,顾大局之心更是少见。也因此那些本恨之入骨的悍匪即使没有她的指挥也主动加强训练,夜夜为在夜河点灯祈祷,甘愿抛弃前仇旧恨只为祈求上天保佑她平安。她终于醒后他们便毫不犹豫投入她的麾下,宣誓誓死效忠。”
当时皇帝是问毕蓝为何金龙卫选择臣服,她便选了这件事来说,曾经金龙卫和虎军那一场关于尊严的较量便是省略了。可这丝毫不影响整个故事,反而让这个故事更加的精彩。
太后深受震撼,久久不能言语。
她是女子,纵使曾垂帘听政,生杀予夺也仅只限杀人不见血的朝堂。她没有女尊男卑的思想,却也没有真正的踏出这精致华丽的殿堂,以一己之力身先士卒为驯服他人而拼死搏杀。在她的固有观念里,拼杀都应是男子所为,却不想这世间竟还有女子能这般厉害,也这般胆大能置性命于不顾也要闯出一片天地来。
皇帝看着太后,“母后,她吃的苦太多了,需要少扬的保护。少扬是什么样的孩子您是知道的,纵使是您反对他也必然不会放弃她,既然如此为了北越您就成全了他们吧。再说了,小洛儿也是个很好的孩子,面冷,心却热着呢。”
“哀家看你是吃了她灌的迷魂药了。”太后笑出声来,是真正的愉悦。
皇帝也笑起来,沾沾自喜道,“您跟她相处久了也会知道的,她这人心肠软着呢。您别看她下命令呀说话都是斩钉截铁的,其实她私事上很被动的,就说下棋,她一开始无论朕怎么软硬兼施都不同意朕悔棋。可是您看看现在,朕耍赖、撒泼,她被缠着缠着也就同意悔棋了,还大方让换棋呢。”
“可就这样,你也没赢过人家。”太后没好气的道。
“嘿嘿,输着输着也就习惯了。”皇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太后无奈的叹息一声,“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少扬的事哀家也不插手了。”
“那太好了。”皇帝十分喜悦的道。
太后笑,可皇帝下一句话却让她笑不出来了,“只要您不再惹她生气,朕回去跟她赔了罪还能跟她表功劳,顺便让她再陪朕下棋。哈哈,再换个那么几盘棋,朕一定不会输得那么快的啦啦啦。”
太后面色顿时扭曲,真不想承认这没出息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然后她忽地想到,少扬追人时,莫不是也是这般死缠滥打才把人追到手的?
不得不说太后无意中,真相了。
……
皇帝回时只看见君少扬,到处找了一番并未看见西门涟,气呼呼的冲到他面前,“说,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君少扬平静地自奏折堆里抬起头来,“出去办事了,您以为所有人都向您这般闲?”
“不就是你皇祖母说了你几句嘛。”皇帝讪讪一笑,走到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朕过来是要告诉你一好消息的。”
“是您打算给儿臣府上再增派人手?还是您准备借出玉玺让儿臣假传圣旨召集封了酒肆外加强制臣子戒酒?”君少扬想也不想便问道,最近朝里就这两件事最大了。
皇帝有些心虚的笑,他总不能说这些事他已经完全不上心了,“其实是这样,是你皇祖母答应再不插手你和小洛儿之间的事了。”
“但愿如此。”君少扬低下头去,只当皇帝是想转移话题。
皇帝这下不干了,“臭小子,朕说的是真的。”
“嗯,真的真的,儿臣还忙,您先一边儿玩去。”君少扬敷衍一句,埋头继续和堆积成山的奏折奋斗。
皇帝连叫了好几声他都不搭理,皇帝恼了,不搭理他了。
世界清静了。
……
西门涟回去后便是召来史扬、猴三儿、宫凌三人,大致交待了三人一番话后便是令他们先走了。
之后,她换上男装,净手用了些许点心,等天色擦黑时这才走了出去。
是夜,白鹭街依然是人来人往,卖各种物品的商贩吆喝着生意、各大酒楼茶肆传来小二来回奔走,响亮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花楼风姿动人的姑娘则是站到了门外甩着帕子娇笑着迎客,遇到财大气粗的便是迎了上去,双方满意后便是相互搂着进了门去。而有些身无长物的人,则是站得远远的,明明很眼馋却作出一副清高样,道是流连花街柳巷玩物丧志。
花楼对面的酒肆二楼,有一人匆匆而来,拜倒在那桌边真斟茶的男子前方五米处,“侯爷,她进了对面花楼。”
“哦。”眉目清俊的男子声调微扬,他身侧的婢女立即轻手接过他手上茶壶,另一婢女则是递上了干净洁白的帕子,他接过擦了擦手,直起身子,“何时进去的?”
“才进去不久。”那人禀告道。
“这样啊!”男子一笑,取折扇轻摇,“派人守着外边儿,你且随本侯一起过去。”
“是。”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门,行至门口时有冷风突起,掀起前面一人额前乌发,深色抹额下隐约可见一道深刻疤痕。
司马瑜!
二楼正斟酒的西门涟几乎是在他刚跨进门的第一步时,便是注意到了他,几乎在同时他目光也朝她这边看来,两人目光于空中相接,她也不避,扫过一眼便是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了去。
司马瑜心细如发,惯会察言观色,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他看出端倪。
她即使再恨他,也不能在此时打草惊蛇。
低头,轻饮一小口,那热辣的味道直冲口鼻,心头的那一抹狂躁才微微平静了些。
司马瑜却有些微微的失神,回神后,眸中燃起一抹奇异的光芒,用银子打发了摇曳生姿行来塞姑娘的妈妈,他领着随从信步走上二楼,一路引得姑娘们抛来媚眼和秋波无数。
他束玉冠,锦衣玉带更显身段颀长秀雅,举止里又有着贵介子弟才有的从容和尊贵,偏容貌还俊美无俦,这般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众所瞩目的焦点,其实不止是那些姑娘们心思荡漾,就连那些花楼的男客里一些人淫邪的视线也紧紧黏在他身上,连身边姑娘娇嗔敬酒都没有听见。
众所瞩目下,他行至西门涟对面椅子上坐下,唇畔含笑,“小兄弟,一个人?”
西门涟抬起头来,眸光泛寒,“干卿底事?”
司马瑜有一瞬间的失神,稍顷他克制住心头翻滚的情绪,尽量平静的道,“若是一个人的话,可介意同我并个桌?”
像,太像!
这一张面孔,多么像是午夜梦回时那一张让他魂牵梦萦的面孔啊!
‘他’……会不会是她呢?
心跳失悄然序,他搁在双膝上的手指节泛白,痛感隐隐传来。
却,得极力压制下去。
尽可能的,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西门涟望着他,心头冷然一笑,明知故问,“这么多空桌兄台偏要同小可挤,是何居心?”
“居心倒说不上。”司马瑜手指微颤,脸上那从来都是完美笑容面具有了丝丝裂缝,苦笑一声道,“你像极了我失去联系的一位故人,初见着你,我还以为你是她。”
“她是谁?”西门涟口气微微好了些,却是她强行将心头恨意压下的结果。
司马瑜心头掩不住的失望,唇色亦有些微微泛白,却不放弃的道,“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因为一场误会我们分离,至今生死不明。”
误会?
为杀人夺宝,处心积虑算计他人灭国,这是误会?
司马瑜,你当真无耻!
西门涟瞳孔微缩,面上却含笑,“尊夫人是哪里人,年芳几何?”
“她呀,今年二八有余了。”司马瑜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她和你有五分相似,声音软糯,极爱笑。”
天知道她有多想撕了他那张脸!
西门涟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兄台和尊夫人感情听起来很是要好,却是不知道是怎样的误会才使得你们分离?”
她倒要看看,他能给出怎样的解释来。
难道真的不是?
司马瑜心里悄然种下怀疑的种子,仔细一看她,虽然二人容貌相似,气质却是天差地别。若是说西门涟是需要人呵护的菟丝花,那么眼前的人便是生长在极寒之地的雪莲花,忍不住的他又想起她决绝跳下鳄鱼池那一刹那狠戾的神情,心头狠狠一颤,搁在双膝上的手指豁然紧握成拳,无声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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