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在情在理,凤鸣直点头,相当虚心。胜玉心想,真想不到他是这么个性子的人,到底再大的神祗终究肉身凡胎,他终究有他落地的一面。
其实,短短一席话,小小一件事,凤鸣对这个“复杂的胜玉”如何又没有重新认识?人无理不明,无心不净。她主心骨里没有“善”的一脉,说不出这样的话,也不会有这样的头脑。
凤鸣以私人名义收购了三羊他们所有的野生青蛙,胜玉当然也有理有据“教育”了三羊一番,三羊颇是感激,“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人家都拿出诚意,我们自然也该用诚意回馈人家。”
凤鸣由此过了最舒心的一天。
真正的舒心。
出家人大讲“慈悲为怀”,其实有时候不及尘世里这样正邪混乱时冒出的一番绝对诚挚的话,大道理很朴实。感情也很朴实。
放生青蛙时,两人各忙各,却也默契十足。这方面,凤鸣是行家了。不能弄到一个塘里放,否则破坏生态得不偿失。胜玉听他的,出力不多言,露出了自己最利落的一面。
日子如流水般过,看似波澜不惊,实际,谁又知道它不潜藏险滩呢?胜玉不怕险滩,大不了带着一股猛气迎头撞上去就是。就是这般硬气,胜玉迎来了她人生中“最密集险滩冲击”。
这天,店里来了不少新货,米儿去隋化做志愿者不在家,她一人半卷闸门在里面清货。
有人敲闸门,胜玉手里卷着衣裳一弯腰往外一瞧哇,
挺惊艳,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战士斜跨布包儿,抱着用布包裹着的一包东西站在外面。
眉眼真清净,气质也沉静,再朴实不过的战士军装,这样的孩子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明珠。
“找谁?”胜玉问,
“找胜玉。”
“我就是。”
“我叫童美,替张华丽来送一件东西。”
明显见胜玉震顿在那里!显然“张华丽”这个名字对她冲击很大……
胜玉很想说“我不认识她”,但是,仿若有魔力,那个女人的话语清晰地就冲上脑门“胜玉,自你有了这枚骷髅,就远离任性的路子了,它代表权威,代表责任,代表以一敌十的勇气……”那个女人是她见过的最会“用大话语蛊惑人心”的人,实际,胜玉苦笑,骷髅真正代表的是,从此,她就替她受难了。
胜玉拉开卷闸门,把小战士请进门。近处看才看清真是可爱,她鼻息旁还有小雀斑,倒一点不影响精气神。她两旁有点外在环境造成的酡红,看来来自高原。
“你是个女孩子吧。”
胜玉一说,小战士就回了头,上下一看她,“你挺厉害。”
“你也很厉害,在部队女扮男装,且还在高原那样艰苦的环境里,起码很能吃苦。”胜玉弯腰把衣裳抱到一边,腾出一个地儿给她坐。
“你也很能吃苦,你腰上的骷髅是在原有印记上生生改过来的,比一般人初刻要疼上百倍。”小战士坐了下来,将包裹放到一边。
胜玉又去给她倒水“看来,张华丽和你说了不少。”巨纵夹扛。
“是不少,她说她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你了,虽说她救过你的命,可你对她的报答远比一条命还多。”
听此,胜玉不免有些欷歔,水轻轻放她跟前,“这也说过了,命还是重要些。她人还好么。”
小战士拍拍一旁的包裹“我把她带来了。”
胜玉放水的手再次一顿,“她死了?”声音竟然轻得没处着落,
“死了,听闻你终于从牢里放出来,她安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胜玉站那儿愣着,望着包裹心绪复杂得无以言说。
张华丽才是一枚真正的“骷髅”,她出生警察世家,兼具“骷髅”所需的一切条件:野心,谋略,狠心,领导力,号召感……但是,唯独缺乏身体素质,她体弱多病。
那时候胜玉才十四,她比常人早一年入警校,因为她出色的身体素质被特招。
张华丽看中了她,选中她当自己的“替身”。
胜玉腰眼确实生来就有一枚印记,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佛头!
张华丽“先破后立”,钉入一枚带警徽的钢钉后,就在佛头基础上改刻成一只更威武的骷髅!
从此,在警校,人前是胜玉,身后是张华丽,“荣”当然在前,可“辱”更多,两相比较,胜玉对自己年少时那段历史只有四字总结:不堪回首。
“她后来一直在高原当兵?”
“一直。”
“你照顾她?”
“谈不上照顾,因为我稀罕她一件东西和一门手艺。”小战士仰头温和地望着她,
胜玉不禁摸了摸后腰,
“你要骷髅?这可不是一条好路。”
小战士笑起来,真好看,
“正因为不好,所以我要走好,让它回到正道上来。”
...
...
☆、8.10
桃花与奸臣最新章10
胜玉浅笑摇头,暂时没接这茬儿,人各有志,且“骷髅”这事也不是一夕说得清楚的。正准备弯腰捧起包裹放到大桌上来。再怎么说这是逝者骨灰,得供在高处……几声高跟儿秀雅临近,望去,两个美人儿站在她店门口。
要说,也是老熟人了。许丕那头要对付一群女人;陆羹白,年来,她就和这一位“女主角”对垒了。
身后,是她永远的“助威团”,唯曼的小姨张滢。有时候胜玉都想摇头苦笑,她这小姨是不是也看上陆羹白了?借虐虐咱来一逞相思欲。
如今你别处遇见她,能避则避,毕竟也要和陆羹白断了,还跟这朱丽叶磨叽啥。无奈,这是店门口,开门就是客,笑脸迎人。是你做生意的本分。
“才来一批新货,还没收拾好,妥当了您再进来瞧瞧。”胜玉直起身微笑说。
“瞧她现在还这么会装,骗了两家人,还能心安理得这么过ri,脸皮该有多厚啊。”唯曼轻轻摇头笑着说。女人确实漂亮,胜玉见过陆羹白和她的不少合照。都是细碎软软的温柔,很惹人疼。可她面对自己,从来都是恨不能扯去一层皮的恨毒。想来也能理解,情敌可是这世上除“杀父杀母”第二等的恨事了,岂能容下一分。
“一人一种活法,小曼,跟这种人也没必要谈论脸皮了,只当咱们还是礼貌地‘请求’一声,希望她高抬贵手,放了我们这些老实想过ri的,她折腾她的,可别再折腾到你和羹白之间。”小姨的“帮腔”永远也是这么充满“自谦”,退一步再出拳,有时候确实更狠。
唯曼走近几步,
“今儿过这里。正式进来和你知会一声,我和羹白要订婚了。如我小姨所说,我们只求一个平静ri,你别再打搅。我知道你和老爷关系不一般,幸而将后来我们也不会和他一处过,你要和他做出什么糟心的事儿来,也请顾顾颜面。羹白为你也耽误了这么些年,你既心有他属,念在这么些年心累的份儿上,放过他吧。”
软柔的声音在小店里回转特别悠扬。
胜玉看向镜里的自己,一点头,“好。”
她这样,唯曼似乎并不解恨,依旧盯着她,
“你生生拆散了我和羹白六年的光阴,我真恨不能将你挫骨扬灰。为何你不将牢底坐穿!你这种荡妇应该判死刑!到了地狱都没你容身之地!”
胜玉一直望着镜。好似看着另一个自己,
今天是个清算的ri吗,
张华丽的骨灰在这里,带来了她不堪回的过去,
唯曼立在这里,铺陈开她年前的为非作歹。
后悔么,
胜玉问镜里的自己,
一时竟是那样那样的无奈。
是自己选的,怪不得任何人,共沟向扛。
所有的孽,一并咬碎了自己吞吧,有挫骨扬灰的时候,待到那时,不求救赎,只羡心安……
“你现在的表情很像一个人。”一直坐在角落衣服堆儿里不做声的童美突然说,
“谁,”胜玉有些恍惚,
“我舅舅,他也是这样,随波逐流里地挣tuo,得过且过里地大义凛然,好似无所顾忌,实际枷锁累心。”
胜玉浅笑,从镜里收回目光,“你抬举我了。”
童美望她一眼,眼光流向唯曼女主,
“恭喜您和那位男士好事将近。
就是您们牵手时,别想到他的手被荡妇十指相扣过;亲吻时,他的嘴被荡妇横扫过;温存时,他的老二被荡妇濡沫过。”
狠呐,哪里疼就往哪里戳!
唯曼一下气疯。她早看见这个坐在角落里的美少年,更恨,为何世上的美好都会被胜玉这个贱人俘获……
“你又是哪儿蹦出来的野小!”指着“他”,
童美一笑,“野小都爱荡妇不知道么,”说着,微仰身竟从裤口袋里摸出一颗手雷!
唯曼吓得花容失se,“报,报警!”和同样惊惶的小姨相扶逃走。
胜玉笑起来“是颗真的呢。”
童美拔了栓在板凳上磕了磕,“没火药,绣花枕头,专门用来吓唬人的。”
胜玉接过来好好看了看,“能这么拆开你也算有板眼。”
童美仰头望着“我爸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