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却正在考虑该如何推了这婚事,便见到贺莲笑道:“说人人就到,真是太巧了。”
一个少年从凉亭外走入,正是风采翩翩的年纪,生得俊朗潇洒,眉眼之全是温雅与淡然,一身素色袍子,更衬得如松似月,最重要的是,一看就知道是个好脾气的人。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太子妃还真是下血本,找出这么一个有钱、生的漂亮、脾气好、关键连爹娘都没有的男子,实在是费心费力,她纵然不喜欢,却也不能不领情。
贺然看到这场景,也是吓了一跳,显然没意识到这是个相亲,但来都来了,不得已,上去与太子妃行了礼,太子妃向他介绍道:“这位是安平县主。”
贺然眉目淡淡地向李未央看了一眼,便有礼貌地低下了头,笑道:“早就听闻安平县主蕙质兰心,气质不凡,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太子妃笑道:“堂弟,你这回可是说对了……”她正要大肆宣扬一下李未央的好处,就在这时候,李未央却站了起来,笑道:“母亲该四处寻找我了,太子妃,现在您要回宴会去吗?”
太子妃一愣,看了看李未央,又看了看脸红低头的贺然,心中有点纳闷,难道李未央没看中自己的堂弟?不可能吧,这么英俊的少年,这么丰厚的身家,还没有拖累,为啥不要?
她心道,莫非是自己暗示的不够,若是李未央不愿意贺然纳妾,这一点他们都可以答应的——谁家能答应这样的条件,只怕是连想都不敢想吧!不,或者李未央是在害羞?太子妃又仔细看了看李未央的神情,却没看出什么害羞的样子,倒是自己年轻的堂弟,十分的窘迫,头几乎都抬不起来,脸像是熟透的番茄。
李未央又敷衍了几句,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太子妃脸上流露出浓浓的遗憾,再三出言挽留,却只是让她离去的步伐更快了些。
李未央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人,才松了一口气,却在走过一道假山的时候,蓦地听见一个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安平县主,你这是干什么呢?”
李未央微微皱眉,回头望去,身边的人早已跪成一片:“太子殿下万安。”太子穿着盘龙明黄便服,袖子银丝滚边,衬得一身高大挺拔。他的容貌在一众俊美的兄弟之中不算很英俊,但胜在养尊处优了二十多年,有一股上位者的尊贵之气。李未央看着太子面带微笑着走过来,心中想到的却是这位太子殿下的倒霉史。
说起来,太子投了个好胎,尤其是比起出身下贱的拓跋真来说,太子的起点比别人好的不是一点半点。他亲娘是皇后,外公是皇帝的重臣,一生下来就是太子,再加上他算得上勤奋好学,刻苦上进,外表也很不赖,站出去照样迷死一大片姑娘。但是,太子最悲催的地方在于,皇帝太多疑,而且力量太强大,整天里怀疑自己的儿子觊觎皇位,这还不是最惨的,皇帝很会生优秀的儿子,给太子找了不少敌人,三皇子七皇子各有所长,野心勃勃,跟这几个人相比,在寻常大富之家算得上聪明能干的太子立刻显得平庸了,无能了,被皇帝嫌弃了。当初正是因为做了多年的太子,他内心越来越焦躁,又被拓跋真怂恿,才做出很多无法挽回的糊涂事,最终十分悲剧地丢掉自己的皇位。
他面带微笑地踱过来,目光落在李未央的身上。
“县主,怎么不去赏花?”
李未央低下头,道:“刚从凉亭出来,扰了太子殿下清静,请殿下恕罪。”
“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太子满面的微笑。
李未央倒是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这个所谓的一家人是从哪里来的。
太子笑道:“你的表姐是我的侧妃,你便算得上是小姨子,这不对吗?”
哦,说的原来是蒋兰,李未央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太子又走近了点,两人近在咫尺,李未央向后退了一步。太子不由一笑:“怎么,怕我吗?”
李未央淡淡道:“臣女不敢逾距。”赵月在一旁皱起眉头,若非眼前的人身份高贵,她早一剑斩了他了。
“表面看……倒是守礼。”太子哼笑一声,“怎么那天在蒋家,如此的咄咄逼人?”
李未央明白太子今天是来找碴的了,她微微一笑,脸上不见丝毫慌张道:“谢太子殿下夸奖,抓住杀害外祖母的凶手,不过是我的本分。”
“哦,原来抓凶手是你的本分,那逼死自己的长姐,辱骂自己的嫡母也是你的本分,是么?”太子句句绵里藏针。
“金殿之上,未央出言不逊,请太子殿下恕罪。”李未央十分谦卑地道,当然,头低着,太子看不到她唇畔的鄙夷,“但那并非我的长姐,而且嫡母也是自己病逝,与未央又有什么干系呢?”
“看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不过,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那天——虽然过分了些,可却说得上光芒万丈,哪怕是莲妃的美貌,都被你比了下去,更别提其他人,都显得暗淡无光了。我身边,还没有你这样的美人。”太子低下头,几乎快要近地贴近她的面容,李未央冷冷的目光垂下,防止自己一不小心给这个登徒子一个耳光。
“你不必怕我,我虽然很希望和蒋家合作,但我也不会拒绝李家。”见李未央没有回答,太子牵了牵嘴角扬起一个暧昧的弧度,低低的声音几近呢喃。“看你这细皮嫩肉的,虽然比不上你姐姐李长乐美貌,却别有一番风情,怪不得人家背地里说什么小辣椒,叫人热血沸腾呢!”
堂堂太子殿下,居然说出这种近似于调戏的话,李未央不由心中对他更加鄙视,今天可是太子妃的寿宴,他在这里公然调戏女客,传出去这个储君的位置将会更加岌岌可危,难怪被拓跋真逼的无路可走,此人实在是太随便了。李未央表情未变:“承蒙殿下厚爱,未央不胜感激,只是——三皇子也说过这样的话,未央若是从了殿下,只怕他要和您翻脸呢!”
“三弟?”太子一愣,“他是不会和我争的。”
“哦?”李未央仿佛很吃惊,“他还说过有朝一日要封我做皇后——哎呀,未央失言,太子可千万别见怪,三皇子对您忠心耿耿,想来也是一时说错了话,您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您的,否则他要怪我了。”
太子根本没看上李未央,不过是觉得李未央十分强势,如果收了她将来必定能拉拢李家,谁知她竟然说出这回事情。想到拓跋真,太子便是顿住了,他自幼被封为太子,连居处也与其他兄弟分开来,一切用度皆比照储君的规格,自然不可能像其他兄弟那样玩在一块,后来三皇子拓跋真的亲娘死了,武贤妃收养了他,武贤妃又一直和皇后走得近,这样一来,太子便经常和拓跋真相处。
从前太子一直觉得这个三弟年纪轻轻便喜怒不形于色,将来必不是个简单人物,再加上他出身低微,往后也不可能再爬到多高,如果有自己拉他一把,他定然感恩戴德,誓死效忠,所以便有心扶植他,让他成为自己的助力,可听这话,对方竟然有别的心思……不,会不会是李未央挑拨呢?太子仔细盯着李未央,仿佛在审视,然而对方却是一副自觉失言的样子,又悔又恨,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她不过是个女子,和拓跋真也没有仇怨,根本没必要开这样的玩笑,太子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转眼看到李未央脸上露出忐忑的神情,不由心头一动,笑道:“好了好了,不必过分害怕,你回去宴会吧。”
李未央心念电转,面上露出迟疑的神情道:“请殿下恕罪,刚才的话若是传出去……”
太子似笑非笑,不置可否:“你放心好了,我不怪你。”
李未央这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太子看在眼里,更觉得她当初在金殿和蒋家做出来的举动都是出自李萧然的授意,本来就是嘛,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心机哪儿有那么深,肯定背后都是李丞相的意思!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侍从禀报道:“殿下,三皇子过来了。”
太子皱起眉,看着不远处,拓跋真果然走了过来。拓跋真一走近,便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李未央和太子都看着他,尤其是太子的表情,十分的古怪。
拓跋真心中下意识地察觉到,李未央一定在挑拨离间。当下不露出丝毫的情绪,低头行礼:“给皇兄请安。”
太子盯着他,脑海中就浮现起李未央刚才说过的话,心头不免火起,但他毕竟不是蠢人,虽然不完全相信李未央所说的话,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觉得还是小心点拓跋真比较好,当下微微一笑,语气不知道是褒扬还是微嘲:“怎么,来找安平县主?”
“皇兄,我只是路过这里,见到您和安平县主正在说话,便理所当然来拜见您。”平日里拓跋真说话绝对没有这么疏远客气,但现在他明显觉察出了太子的古怪情绪,尽力平和地道。
太子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道:“我也该走了,你有事找县主的话,请自便吧。”
拓跋真暗松了口气,忙道:“多谢皇兄。”李未央却在太子一走,便转身离去,连一句话都不准备向拓跋真说,谁知拓跋真紧走几步,抢在了她面前,正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可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