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乖乖点了头:“等我病好了。也要学踢毽子。”
等锦朝和三爷回到西次间,丫头们才次第上了晚膳。
锦朝把陈老夫人说的事转述给三爷听,他听后就说:“搬过来也好。芳华阁是原先江宛清住的地方,太冷清了些。”顾锦朝很不了解江宛清这个人,也从没有听三爷提起过。
陈三爷继续说:“曦姐儿不和我亲近,倒是更亲近你一些。你还挺有孩子缘的。”
锦朝笑了笑:“哪里是孩子缘,对谁都是这样的。我也不怎么会照顾孩子,虽是长姐,在外祖母家的时候,我可是最小的一个,一向都是欺负我的几个表哥表姐的。大家私底下叫我‘窝里横’。”
陈三爷笑起来,温和地看着她:“窝里横也好。不让别人欺负自己就好。”
碗箸收拾下去了,锦朝服侍他换了身直裰。抬头看他正揉着自己眉心。不由伸手帮他揉太阳穴。“怎么了?要是太累了就早些睡吧。”
陈彦允嗯了声:“接连讯问了好几个人,又去了大兴一趟……”讯问牢房里光线不好,动了刑具,他也觉得有点累了,回来又听说曦姐儿发高烧了,连衣服都没换就去看她。
“您怎么会讯问别人呢?”锦朝有些好奇,陈彦允可是户部尚书,又不是大理寺、都察院的人。
陈彦允笑了笑说:“不是户部的事,如今内阁中势力混乱,需要清理一下。”王玄范在内阁已经太碍手脚了,又一向和他作对,他本想借以大理寺卿的事来打压他。
河盗案的卷宗他看过了,卷宗写得太隐秘含糊。一船的私盐来自何处?一般的私盐贩敢有这么大手脚?除了张陵外,这上面肯定还有个人。陈彦允本来以为是大理寺卿,但是后来发现张陵在和余庆的盐运使接触,他就知道这事远比他想得要复杂,背后的私盐贩运肯定更惊心动魄,牵涉的人众多。
张陵在余庆以偷逃流放的罪名被抓后就立刻从水路送到京城来,等把张陵的口供也对好了,就能核实这件事了。余庆的盐运使应该是个很关键的人物,把这人弄下狱了,会引起南直隶动荡。
而他正好需要这种动荡,要是让王玄范依靠南直隶势力坐大,以后收拾起来就麻烦了。
不过这些官场上的事太复杂,他不想顾锦朝知道。
顾锦朝却抓着他的袖子,轻轻地问他:“会有危险吗?”
她记得他会遇害,却不记得究竟是什么人,估摸着就是几个月以后了。事情太久远了,她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了。
陈彦允挥手让丫头婆子都退下去,等人都下去了就把她抱起来,往大红罗帐里走去:“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顾锦朝被他稳稳地抱着,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看到大红罗帐的颜色,总是想起两人*的时候,罗帐低垂颜色**的样子,他又抱着她……她急急地说,“您……您今天也累了!”这样的事可就算了。
陈彦允失笑:“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是真的让你休息的。”揭开被褥把人放上去。
顾锦朝沉默片刻,默默地转过身不说话了。本来是想关心他的……还是算了吧!
她生气了?还是不好意思了?
陈彦允把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对他,发现顾锦朝还闭着眼睛不理他。
他就无奈地说:“锦朝,你是在耍孩子脾气吗?”
顾锦朝听到他的声音,却没有回话。什么耍孩子脾气,她就是懒得说话了。
陈彦允却断定她在耍孩子脾气了,俯下身一下下地亲着她的脸。两个人的呼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她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微热的唇瓣轻轻碰过她的嘴唇,稍微停滞了一下,他低语:“锦朝……你还是说话吧。”不能再亲下去了,身体有点躁动了。
顾锦朝看到他一双幽深的眼眸,好像比平时还要专注……她低声说:“你还是早些睡吧。”却被自己声音里的沙哑给吓到了,她别过头把他推开,往被褥里缩进去。
陈三爷任由她躲进去,抬手整理自己的衣襟:“你先睡着,我还有点事,一会儿就过来。”看她睡在里面又不说话,被褥鼓起一团像藏了只动物一样。他淡淡地笑了笑,放下罗帐走出去。
顾锦朝用被子盖着耳朵,心跳久久没有平息。她好像面对陈三爷越来越容易情绪化了,两世的经历告诉她这样很危险,情绪化容易让她犯错。也许真是陈三爷太纵容她了,久而久之难免就放松了。
她静静地想着陈三爷说的事,他只隐约透露要清理内阁势力,她心里却很明白。陈三爷估计是不想容忍王玄范了,前世王玄范也是败在三爷手上的。
如今想起来真是蹊跷得很,前世陈三爷在朝堂没有对手,他作为户部尚书,为什么会派去去四川剿匪清扫。他身边高手如云,自己也有自保能力,怎么会死在四川了?
而且他死之后,陈家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后来陈老夫人死了陈家分家,陈二爷分出去后却再也不和三房来往,陈玄青几乎和陈四爷反目成仇。
实在是太蹊跷了。
迷迷糊糊想着,锦朝也渐渐睡着了,无意识之间只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抱着自己。
第二日陈曦的烧才完全退下来。
锦朝让小厨房给她做了一盘精致的兔儿馒头,她果然很喜欢。都舍不得吃下去,犹豫好久才咬掉兔子耳朵。
秦氏和王氏结伴过来看她,嘘寒问暖的。一会儿葛氏也过来了,给陈曦带了松子糖和栗子糕。
锦朝让婆子拿瓷盘装了,放在炕桌上供大家吃。
秦氏看到葛氏过来,就和锦朝说:“三弟妹,跟你说着话……我倒是忘了手里有事要做。只能改日再过来了。”又和陈曦告别了,带着丫头婆子先回去了。
葛氏的神情有些黯然。
王氏却捡了栗子糕吃,笑着跟葛氏说:“味道好甜,六弟妹加的是糖霜还是蜂蜜?”
葛氏却笑得很勉强:“加了蜂蜜的。”
王氏说:“我平日都是加糖霜,难怪没有这么甜呢。可要好好请教你怎么做才是。”把这尴尬给盖了过去。
锦朝在旁看着,心想王氏果然是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的人。
☆、第二百四十七章:毽子
曦姐儿喝了药又睡了。锦朝就让丫头在后院的小亭子里摆了杌子,请王氏和葛氏过去看新开的睡莲。三爷从皇宫带回来的白色睡莲还没有开花,鹅黄色的睡莲却开了一池,十分漂亮。
有婆子搬着花瓠和长几不断出入,王氏有些疑惑地问锦朝:“三嫂,这是在做什么?”
锦朝说:“曦姐儿以后搬到后面来住,正帮她布置着呢。”
王氏就说道:“这样也好,曦姐儿住在芳华阁孤孤单单的,也是可怜。不过也是你宅心仁厚了,照顾曦姐儿一点也没有芥蒂,我看她倒是很听你的话。”
葛氏开口说:“原来的三嫂还在的时候,总是担心曦姐儿被欺负了。还嘱托我和五嫂多照顾她,眼看着她生病了,我心里也着急,觉得自己辜负了她的嘱托。咱们九少爷就是没姨娘的孩子,又没有收养在二嫂或是娘的名下,看那日子过得……连一件新衣裳都穿不上。你是难得的心地好,我看原来的三婶也没有好担心的。”她向锦朝笑了笑。
王氏咳嗽了一声。这葛氏果然不会说话,好好的说江氏做什么。也不怕顾锦朝听了不舒服。
顾锦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葛氏的毛病她前世领略太多了。
端起茶杯喝茶,放下的时候才说:“九少爷我看着也觉得可怜,痴痴傻傻的,婆子要是虐待他了,恐怕都不知道找谁告状去。”
王氏笑着摇头:“要不是痴傻,也不能活到现在了……”
话一出,却好像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又补救说:“他姨娘生他的时候本就是难产,当时是舍母取子,生得很艰难……五岁那年九少爷高烧。脑子烧坏了,就一直痴痴傻傻的。或许是傻人有傻福,就这样还健康地长大了。没病没灾,如今也有十岁了。”
葛氏脸色发白。手忍不住抠着掌心。
顾锦朝觉得葛氏的表情很古怪,看了她一眼:“六弟妹不舒服吗?”
葛氏忙摇头说:“不是,怎么会呢。”又笑着把一盘花生酥推到锦朝面前,“你试试看,我觉得特别香。”
锦朝心里更狐疑了,葛氏究竟想到什么了?
等王氏和葛氏回去了,她找了孙妈妈过来问话,问她知不知道陈玄越的事。
孙妈妈就说:“奴婢只知道一点。听说是舍母取子生下的。二房就这么个庶子长大了,头两个一个刚出生就没了,还有一个养到四岁去了的。就这个长大的,脑子还有些不清楚……听说平时也过得不好,一床被褥洗洗补补,一年四季都不换。”
顾锦朝想起王氏的话来……要不是痴傻,陈玄越也活不到现在了。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问孙妈妈:“那舍母取子的话,当初是谁说的?”
孙妈妈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二老爷也有可能,老夫人也有可能。遇到妾室难产的情况,多半都是保孩子的。除非二老爷特地说要保大人……要是您要打听,我再给您请个婆子过来。她原先在二房伺候过,现在是针线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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