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府里也八年没添过孩子了,妾室也是有错的……”
顾德昭抬头就看到宋妙华一张还如花似玉的脸,岁月如梭,但是格外眷顾美人,只可惜眼下淡青,可是因为他的事情伤心?还是为家里操劳过多?
他不由得握住宋妙华的手,安慰她道:“看你这些日子,人都憔悴不少。品秀可莫要担心,你为了操劳了怎么多年,我都是记得的。就算有了另外的妾室,又怎么比得过你呢……”
宋妙华继续道:“您也要为后嗣考虑,我是高兴的。只是想到您恩师林大人正要升任之际,纳妾一事,是不是需要再等等……”
顾德昭摇摇头:“朝堂之事是说不准的,最近圣上身体不适,好些日子都没上早朝。政务都是首辅张大人和詹事府詹事陈大人在督办。这纳妾一事却也无碍,只是一切从简不张扬就好。”
宋妙华心里一紧,顾德昭果然不会松口了。
她笑笑不再提纳妾的事,又好奇问道:“那詹事府詹事陈大人又怎么会管到朝堂政事了,他不是辅佐太子的吗?”
顾德昭笑笑:“太子今年才十一,和锦荣差不多大小,况且又懦弱胆怯的,怎么会这些。说是让太子督办,其实实权都在陈大人手里,陈大人也确实是能人,事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张大人最为器重他,我看等阁老的位置空缺一个出来,他倒是很有可能成为次辅。”
宋姨娘是内室妇人,顾德昭才敢和她说这些,也知道她不懂这些,更不会外说。
……锦朝却在静安居里,几个外院的管事、内院的妈妈都簇拥着她。她看着哪些地方坏了、旧了就让他们记下来。
静安居那个衰败的小池塘被填平了,新种上冬青、梅树、石竹,青石甬道旁种上从暖房抱出来的雁来红、虞美人,布置得绿意盎然,花团锦簇。锦朝又让人用青碧重新贴屋檐、斗拱,用黑油漆重新给窗、柱上色,房间里换了一扇更精致的倭金彩画围屏。
她又让人抱了龙泉大瓶、象窑敞瓶放在厅堂里,吩咐人砍了红梅枝桠插在瓶中。
“到二十五那日,剪了红色窗纸、囍字贴在静安居里,”锦朝对徐妈妈说,“虽然不是纳妾的仪式,但是也显得喜庆些。”
佟妈妈笑道:“小姐还是心疼罗姑娘的,这静安居布置得花团锦簇,您多费心了。”
锦朝只是笑笑,她可是一直觉得自己比较自私的,纳妾之事,也从来没有考虑过罗素怎么想怎么看。因为这事情由不得罗素选,甚至由不得她选。
不过人家也只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这可是她仅有一次的出嫁。即使不能风风光光的出嫁,按照纳采纳征的顺序来走一次,也至少要有个新房。
纪氏还担心锦朝做不好这些,日日都要问她准备的怎么样了,罗姑娘那边可还安好。锦朝就笑着安慰她,不过是纳一个妾而已,当年陈家十公子的大婚还是她一手操办的,那也是有条不紊、没有闪失的。
到了二十五,用一辆红色软轿,把罗素从青莲巷抬进府中。又摆了几桌酒,请了府中姨娘、小姐、管事和有头有脸的妈妈吃酒。母亲都让人抬着出来看了看,锦朝一路跟着她身边。
眼看着快开春了,天气暖和了一些,淡淡的阳光洒在母亲病弱的脸上,显得十分宁静。
父亲穿了一身赭红色长袍,看到母亲出来,大步走到她身边:“……你病得这么重,还出来干什么。”
纪氏淡笑着道:“妾身只是想来看看,咱们府难得有件喜事。”
顾德昭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锦朝却怕他随口说出什么不好的,连忙道:“母亲独居久了,只是喜欢热闹而已。”又低下头问她,“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纪氏不再看顾德昭,点了点头。
斜霄园的梅花早已经谢了,但是槐树开始发新芽了。今天天气暖和,屋檐上的冰凌消融。纪氏让人拿了小绷过来,亲自指导女儿的绣艺。看到她绣的鹤望兰栩栩如生,很是高兴的样子:“若是能用银线刺绣出暗色就更好了……”
锦朝苦笑,她现在的绣艺,就是技艺精湛的绣师都比不过。母亲的针黹女红只是在闺阁女子中算好的,可教不了她了。不过为了母亲高兴,她特地绣得拙劣一些,让母亲多指点一番。
纪氏突然道:“你父亲最喜欢鹤望兰,说它高洁雅致。以前我帮他绣的鞋袜多是这个图样的。”她嘴角带着淡笑,“你云姨娘也喜欢,但是自己绣着不好看,她的孩子快出生的时候,央我给她绣了好几个这样的婴孩物件,襁褓、小枕头、小衣服……”
锦朝难得听母亲提起以前的事,问她:“云姨娘待您好吗?”
纪氏点点头:“云姨娘性子平和。她喜欢孩子,你刚出生的时候,她抱着你就爱不释手,晚上你哭闹不休,也是她最先起身哄你。我反倒赖床不想起来……”
纪氏又有些叹惋:“现在想想,要不是因为那个丫头,她又怎么会死……”
云姨娘的死?
她还是第一次听母亲说起,锦朝抬头看着母亲,母亲却不再说云姨娘,继续指导她的绣艺。
当年云姨娘死的时候,锦朝还在外祖母家里,对这事并不了解。她只是听徐妈妈提起过,云姨娘是生孩子时难产而死的。
第三十四章 内情
锦朝并没有继续问母亲,而是回到清桐院后找来了佟妈妈来问话,佟妈妈是跟着母亲来顾家的老人了,基本这顾家的事她都是清楚的。
佟妈妈想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云姨娘也不算是死于难产……”
“不算是?”锦朝皱了眉,这是个什么说法。
佟妈妈点点头:“当时云姨娘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误食了催产的汤药。其实谁也不明白,平时她一向喝的都是安胎药,怎么会被粗心的丫头给弄错了。说这误食了催产的汤药,只要云姨娘顺顺当当地产下孩子,那也是没有事的,最多产后调养一番就好了……偏偏又碰上云姨娘难产血崩,最后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所以奴婢才说,算是死于难产也不算是。”
锦朝想想也觉得不对:“府中怎么会有催产的汤药?”
佟妈妈继续道:“云姨娘姐妹三个都是江南人,当时来给云姨娘安胎的是杭州一个很有名望的大夫,名为苏歧。老爷本来想的是南北的人身体有异,让苏歧给云姨娘安胎比北直隶的大夫好。苏歧一来一去的不便,不仅留下安胎药,还把催产药也先备着,免得等到云姨娘生产时他赶不来,就误事了……”
锦朝手扣在桌案上细想片刻,又抬头问:“那个弄错汤药的丫头呢?”
佟妈妈声音低下了一些:“被老爷下令乱棍打死,后来拖去乱坟岗扔了……另一个和她要好的丫头本想悄悄去埋葬她的,结果到乱坟岗一看,身体都被野狗啃得不成样子了……那个丫头后来到了年龄就放出府嫁了,从此后,顾家就没有丫头知道这件事了。”
锦朝让佟妈妈先退下,自己坐在暖炕上抱着手炉思索。
青蒲见她久久不说话,便问道:“小姐觉得,云姨娘的死有问题?”
锦朝缓缓摇头:“倒不是这样,这事可能确实是巧合。”她只是习惯性地多疑而已,前世嫁给陈三爷,他那三个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灯,相互之间咬得死去活来的。还有陈家大爷、二爷等人,他们内院里勾心斗角的人更是多了去了,她当时什么都见多了。
锦朝不再想这件事了,而是笑着问青蒲:“你不去吃酒吗?我看白芸和采芙都去了。”
青蒲摇头道:“奴婢就不去凑热闹了……小姐身边总要有人的。”
锦朝懒懒地躺在大迎枕上:“你也去看看吧,我身边有没人都不要紧,再者雨竹和雨桐还在外面呢。你在顾家一向没什么要好的丫头……借着吃酒的机会,也多认识一些人。”
青蒲性格内敛,不爱与人来往。
青蒲想了想,也不想拂了小姐一片好意,便笑着说:“那奴婢就去看看。要是得了喜糖,给您带一些回来……”
锦朝颔首,又叫了雨竹进来看着炉火。
酒桌设在湖榭旁边了,青蒲走出清桐院,沿着青砖甬道往湖榭的方向走去。刚走到静芳斋外,便看到顾锦荣带着清修走出来。她正要向前给大少爷行礼问安,却见顾澜的丫头紫菱正巧也从另一侧的甬道走过来,正巧和顾锦荣碰上了。青蒲的脚步顿了一下。
紫菱好像在和顾锦荣说什么……
旁边就是太湖石堆砌的假山。
青蒲原先练脚功,要用二十斤的铁砂袋绑脚,还要做到脚步轻盈。长此以往,她就练得身轻如燕,纵身一跃比常人高出三尺。
她有意想听紫菱和大少爷说什么,便三两下利落上了假山,靠近之后悄悄伏在山后方。
“……紫菱姐姐怎么从湖榭那里过来,是二姐让你去传话的吗?”是大少爷问话。
青蒲嘴角微动,大少爷可从来不会对她们这么客气。
紫菱笑答:“大少爷还不知道吗,老爷新娶了一房姨娘,在湖榭旁边摆酒,有头有脸的丫头婆子都要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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