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汝阳王府,她用顾成这个名字递了帖子,指名要见严恪。
幸好严恪正在府中,不多时候,连安便匆匆赶了来,一见她的面,先是愣了一愣。他与叶家姑娘打过几次照面,瞧着对方有些眼熟,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你是……”
展宁不好与他解释,只能道:“你家世子可在等我?你先带我过去。”
顾成这个名字,是展臻在江南曾用过的,如今展臻已离京,严恪多半猜得到,会用这个名字的人是谁。
果然,她这么一说,连安便不再打量她,而是转身带了她入府。
汝阳王府的格局,与靖宁侯府大不相同。
靖宁侯府偏求雅致,一砖一石一草一木中都有些江南的秀致在里面。而汝阳王府的布置则显得简单大气,大开大阖,与汝阳王给人的感觉很相近。
严恪在后花园假山上的亭子里等着展宁,见到她时,他也稍微怔了下,片刻后,他与她双目相对,他瞧着那双掩不住灵秀的眼,嘴角绽开一抹笑,轻声道:“阿宁,我险些都要认不出你来。”
自那日宫中宴会后,展宁始终未曾见过严恪。
这几日来事情颇多,可静下来的时候,她总是有意无意会想到对方。如今得见,瞧着对方面上微微的笑,以及那双沉静眼眸里的温和光芒,展宁发现,自己这几日来总不太安宁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平和。
这大抵就是心之所属的缘故。
越发认清自己的心意,展宁与严恪相处之时,倒也越发褪了原本的一些羞赧,多了一些坦然自若。
时间紧迫,她随严恪在亭子中坐下后,便将靖宁侯府中近日来动静,以及自己关于刺杀之事的一些揣测,通通告诉了严恪。
严恪静静听完了她的猜想,面色渐渐严肃起来,最后,他与她道:“你猜错或许没错,就如今的线索而言,心玉公主的使女刺杀圣上一事,最先牵扯出来的人,便是皇城司督公魏海,以及端王爷严懋。”
猜测是一回事,真正得到应证又是一回事。
思及刺杀一事是由汝阳王在负责追查,再听严恪这么说,显然是查到了什么线索。展宁忙问道:“可是王爷查到了什么?”
汝阳王的确是查到了一些东西。
不过严恪所知的情况,并不是从汝阳王口中知道的。而是从太后那听到一些零碎的线索,自己串在一起的。
心玉公主身边那个行刺景帝的名唤蒋怜的姑娘,是个人不可貌相的韧性女子。
蒋家曾与魏海有过陈年旧怨,蒋家败落,魏海得势,即便远避岭南,最终还是落了个家门破碎的下场。蒋家十数口人,最终活着逃出来的,也就一个蒋怜。
展宁有印象的那一对七孔玲珑钟,乃是蒋家传世之物。
蒋家被灭门之时,这一对七孔玲珑钟也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魏海手中。
以展宁的聪慧,听到这,立马就会意过来。
“可这一对七孔玲珑钟,却是经由端王爷的手送给圣上的。这两个人有所牵连,对圣上而言,恐怕比刺杀这件事本身还令他着恼。”
自古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
养在身边咬人的狗,背着自己另外认了主人,随时有可能反咬自己一口。
以景帝的个性,不论是对这条狗,还是它新认的主人,心中只怕都会狠狠记上一笔。
严豫这一招,倒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此事只要坐实,魏海自然再留不得,严懋在景帝心中的位置,也会一落千丈。偏偏景帝其余的儿子大都不争气,到时候,渔翁得利之人,自然就成了严豫。
展宁暗暗感慨严豫这招的杀伤力,但她想着想着,很快又想到一处不合理的地方。
“不对,那姑娘记恨魏海,为何会混入宫中刺杀陛下。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其实也说得过去。”严恪摇摇头,“这姑娘表现出来的,便是个破罐子破摔,拼得一身剐,敢把天捅破的性子。她一口咬定,自己人单势薄,不可能告得倒魏海,也不可能有正正当当的途径报仇,索性便把天捅破,刺杀当今圣上。把事情和天子的安危牵扯到一块,才能让这件事,入到天子的眼睛里。”
严恪这样的解释,让展宁不由沉默了下,过了一阵,她又道:“那圣上对此是什么态度,信了多少?”
严恪道:“圣上信了多少,谁也说不准。不过我父王最近忙得王府都不回,便是为了继续追查这事。而我从太后处听到一点风声,皇城司的副督公近日里越过魏海入过宫,见过圣上。”
景帝释放出来的信号,明显是对这事入了心。
严豫既然出手,定然不会无功而返。
展宁想着这一桩事情过后,朝堂格局将有的风云变幻,再看看面前的严恪,她犹豫了一阵,终于张嘴与严恪道:“如今朝上的格局,若是端王爷势弱,那么圣上心中的天平必定会摆向严豫的一方。你我即便能求得太后赐婚,可有朝一日,他若登基继位,这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是你我的容身之地?”
这是展宁第一次主动与严恪说到严豫的事情。
站在展宁的立场,她没有办法不考虑这些。
严恪有自己的抱负,他若是因为她而困顿一生,她于心难安。
严恪听了她的话,眉头不禁一皱,他伸手拉过她的手,发现她手指冰冷如水。知她心中担忧,严恪握紧了她的手,正色与她道:“阿宁,你什么都好,就是担心太多。这朝中格局,我并非瞧不见,自温太傅那桩案子后,端王爷便已在圣上心中得了过,其余的皇子并不出众,这天下说不定哪一日便是严豫的。可天下之大,总有他伸不过手的地方。真到了那一日,他又容不下你我,你我便离了燕京,另寻去处,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眼下最紧要的,是你我的婚事问题。”
第一百零九章
严恪听了她的话,眉头不禁一皱,他伸手拉过她的手,发现她手指冰冷如水。知她心中担忧,严恪握紧了她的手,正色与她道:“阿宁,你什么都好,就是担心太多。这朝中格局,我并非瞧不见,自温太傅那桩案子后,端王爷便已在圣上心中得了过,其余的皇子并不出众,这天下说不定哪一日便是严豫的。可天下之大,总有他伸不过手的地方。真到了那一日,他又容不下你我,你我便离了燕京,另寻去处,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眼下最紧要的,是你我的婚事问题。”
展宁此番乔装冒险出府来见严恪,为的其实就是她两人间的婚事问题。
那晚见过太后之后,她始终未曾收到来自于严恪的只言片语,反倒是严豫步步紧逼,形势益发不利,她有时候都害怕,一朝天家旨意临门,却是将她许给了严豫。
到时候君命不可违,她会陷入极为艰难的境地。
属于严恪的温度从相握的指尖传来,他给出的承诺,也让这暖意流淌到展宁心间。她抬头看向严恪,清声道:“你有你的理想抱负,如若不是因为我,你不至于与严豫为敌。汝阳王府一向不涉及皇子争斗,它日不论谁即位,对你都不会有所影响。我怕你……”
这一次,展宁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严恪打断。严恪皱紧了眉头,平素沉静无波的双眼中有些明显的不赞同。
“阿宁,你为什么不能对我有信心一些?我喜欢你,选了你,日后无论如何,我都当按照自己的选择走下去。而且我已经和皇祖母坦言,对你钟情,恳请她下旨赐婚。”
“你已经向皇太后请旨?!”展宁听了严恪的话,心头不由一惊。而惊讶过后,随即又生了忐忑,“太后定然不肯答允,对吧?”
以严恪的身份地位,才学品貌,要配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她展宁自认不比谁差多少,可她的出身,她和林辉白、严豫的纠葛,都是致命的弱点。
“果然就是爱担心。以后等我们成了亲,我一定不让你像现在这样,总爱皱眉。”严恪的手指轻轻抚上展宁眉间褶皱,动作温柔,像要将那眉间萦绕的清愁抚去。
他的话语,他的动作,让展宁有些误会,又有些不敢肯定。她怔怔看着严恪,眼神里似有脉脉水意。
严恪在她的凝望中,眼眸颜色越发幽深起来。突然,他低下头去,在展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额头上突如其来的柔软和温暖,让展宁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她和严恪如今是在屋外,突然作出这等亲密举动,若是被人瞧见……展宁脸上发热,耳垂发烫,但还不等她推开严恪,对方磁性低缓的声音入耳,让她陡然僵住。
“皇祖母一开始是不允的。可温茹姑姑在她心中的地位很不一般,长公主对你的印象也很好,有她们俩在皇祖母耳旁吹风,德妃娘娘顺带还在暗中使了点力,皇祖母最终还是允了。你且在府中再委屈几日,旨意很快就会下来,到时候,你祖母也不能再禁着你。”
严恪说得云淡风轻,展宁听来却觉是雷霆之音,震得她一阵阵发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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