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一段时间还没人注意到他,只是后来某一天,他和岑兰芷一起出门在一处山间空地上弹琴听琴,恰好撞上了一群同样前来游山小聚的人,那群人里面有一个曾经见过他。
那是几年前,他以隐山居士的身份作为幕僚跟着世子来这里见一些人共商谋反大事,那人当时就是其中一员,不怎么重要的陪在末座。
当初那些能被他选中拉拢的人,如今大部分都是为这次谋反起事起到大作用的一批人,若是事成自然也是新朝的上层人物。
而他,当初就是以深得世子信任的幕僚形象出现,现在虽说私底下和姬临琅说了不会再插手,在其他人看来,他这个隐山居士还是属于要被讨好的人,一杆能快速攀上铄王世子的爬杆。
卫谨之一向小心谨慎,行事也低调,但是万事都不可能尽如人意,这次就因为那个认出来他的人给破坏了自己的安宁生活。
那人兄长卫谨之还有些印象,是个能力不错的,他当初还提点过两句。但是这位弟弟许公子就差了不是一点,卫谨之根本没有一点想和他交谈的想法。但是奈何那许公子铁了心的要巴结他,又偏偏是个没脑子的,竟然为了炫耀洋洋得意的直接把他的身份给宣扬了出去。
如今北朝南北发生战争僵持不下,观望者有之,蠢蠢欲动准备行动者更有许多,而想要一拼前程却找不到方法的人们,正在苦恼着突破口,如今听说了卫谨之的身份,还得到了世子非常倚重他的消息,简直就如同扰人的苍蝇,盯着就不放了。
也或许是卫谨之看上去实在温和的过分,所以才让众人产生了可以把他这里作为突破的念头。
起初卫谨之是想要不理会那些人的,他这人要是做戏能以假乱真,但若不想做戏的时候则是清高的很。譬如现在,他就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到他和岑兰芷的相处。可惜岑兰芷却说,人多热闹点也好,她想看戏。
于是岑兰芷这么一说,卫谨之便只好叹口气满足他,挑选了一部分人接了拜帖同他们见面。
来找他的不外如是,都是那几种,送礼送人表示依附的,有才华想要通过他引荐给世子的,前来试探世子心思前线局势的。最后一种人是最好打发的,与他们的交谈对卫谨之来说游刃有余,只要他不想,任何人都无法从他的话语神态里得到任何消息。
第二种人,确有才华的也有几人,他给了引荐信让他们前去寻找姬临琅,也能作为一个小助力。
最让卫谨之不喜欢的是第一种,他不需要依附,这种人为了利益就随时能变成敌人,他不放心他们来做什么,更何况他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已经足够打理他名下的产业,替他做一些事。这些势力杂乱的人贸然来依附都是累赘,更何况这些人不仅送东西,还送女人。
卫谨之不喜欢这些被当成礼物,乱七八糟的女人,更加不喜欢那些用美丽的女人来巴结他,还理所当然对岑兰芷表示轻蔑的野心家。
所有的男子都是如此,三妻四妾才是正常的,有了娇妻还需要美妾,如今大部分的男子都是这样觉得。不过卫谨之从前就对这方面糜烂的人有着说不出的排斥,他自己从来洁身自好,只是不管说了多少次,那些人都从来不相信,一次次的拿着这种事来挑战自己的底线。
终于,在某个前来巴结的某官员儿子遇上岑兰芷,口头调戏了两句后,卫谨之眼神沉了下去。
三日后,那官员就因为贪污被摘了官帽押进了大牢,之前敢调戏岑兰芷的公子哥也一同进了牢里。之前送来女人的商人们大部分都受到了责难以及各种困难,最严重的直接生意被人整的破产。
有人终于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众人聚在一起这么一合计都发现了这大概是卫谨之的手笔。他们没头脑的示好惹得对方生气认真起来了,被这么一吓,顿时都安分了不少。
这时候才终于有人想起来,这位一向低调的隐山居士,据说是个说一不二手段果决的人。大部分被他外貌迷惑的人,都纷纷收手再也不敢去打扰卫谨之。至于最初捅出了卫谨之消息的许家公子,接到了哥哥从前线发来的责难信,看完信后满头的冷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备了重礼恭恭敬敬的在卫谨之的别居门口道了歉,因为卫谨之已经闭门谢客了,他在门外站了许久才回家,之后再也没出来闲逛。
只是等那些人终于知道害怕安分下来,祁山的红叶都差不多落光了。
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僵持的前线终于再次开始了战争。昌仁帝早就对拥兵自重的弟弟怀着除之后快的心思,他们从小就不对付,一直到现在,几乎是不死不休。不管是昌仁帝还是铄王都很清楚对方总有一日要对付自己,所以两方都是早早就做了准备。
这次的战争,是铄王一方先占去了先机。原本昌仁帝想要趁着大寿的机会先断了铄王的臂膀,关了世子姬临琅。谁知姬临琅通过卫谨之的消息早就知晓他的举动,又在卫谨之之前几年的布置下,有如神助险境逃生,还勇猛的废了朝中好几名大将,导致一开始朝廷就先乱了好一阵。
只是现在昌仁帝也反应过来了,双方各自休整了这么久,再一次的开战注定了是一场惨战。昌仁帝占据的北方地广人多,而铄王占据的南方富庶物资丰富,两方各有上下,唯一无法改变的就是人数的优势。
朝廷百万兵马集结于淮河北岸,而南岸的铄王兵马只有六十万,几乎只是朝廷的一半,不过铄王帐下人才济济倒是真的,这场战争虽说人数悬殊,但是胜负还不一定。
卫谨之就算没有亲眼去看,也猜得到会是什么样的地狱场景,战场的残酷远比写在信上的寥寥几句要血腥恐怖。
不知道昌仁帝是如何想的,让二皇子姬季初带兵成为了大将,去打这场淮河之战,而铄王这边,自然是世子姬临琅做主帅。铄王自己从一开始就是稳如泰山的坐镇后方,将战场全数交给了子女。
后史书称作淮乱之战的战事,最终的结果是铄王一方大胜。最开始二皇子以压倒性的人数优势连胜了几场小战役,信心大涨,姬临琅有意示弱,引着对方一步步走向自己早就布置好的局。一个月的隐忍不发,终于在二皇子信心膨胀到最高点的时候,让他损失惨重。
郡主姬雅姒同样带着一小股精锐军队,轻车行军,经过险峻的地势出其不意的绕到了朝廷大军的身后。在战事一开始她就与弟弟姬临琅兵分两路,在最后的那场战役中,姬雅姒的那队人就犹如一柄锋利的刀,断掉了大军的最后一个后路。
朝廷惨败,主帅二皇子姬季初死在了战场上,残兵败将犹如丧家之犬纷纷溃逃往淮河之后的雍州。然而最让人唏嘘的是,郡主姬雅姒,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子,在战场中牺牲了,芳魂永断淮河。
卫谨之将信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难得的叹息了一声,素白的手腕一动,拈起一枚黑子,啪的敲在棋盘之上。
坐在他对面的岑兰芷托着腮看着棋盘,忽然一拂袖往后倒在舒适的椅子上,“这局我输了。我果然比不过阑亭,你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兵行险招弃车保帅的局,我是破不了了。”
说完,她仔细看一眼卫谨之面上神情,拿了他放在一边的信来看。光是看着这封前线来信,她就仿佛能嗅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浓郁的血腥味。“阑亭有预料到这场战事的结局吗?”
“八、九之数罢了,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能完全预料到的。”卫谨之一枚枚的收棋盘上的棋。白皙的手同圆润的黑白棋子对比分明,很是好看。岑兰芷一边看他动作一边再次发问:“依阑亭看来,铄王是否能直捣玉京?”
卫谨之抬眼掠过她笼着微光的眉眼,反问:“兰芷觉得?”
“我觉得不能。”岑兰芷毫不犹豫,卫谨之也便缓缓点了一下头,“我也如此觉得,世子……萧复他也明白。”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我猜,玉京……”
岑兰芷停下话头,卫谨之便接上,“玉京很快就要乱了。”
就在这两人隐于山中谈论这些的同时,玉京已然乱了。战败的消息还未传到朝廷,林贵妃已经从家族势力中得到了这个消息,二皇子身死,三皇子没有母家支持又出身卑贱,北朝皇位非她的儿子莫属。
昌 仁帝的身体从二月里姬临琅逃脱玉京就每况愈下起来,虽然消息瞒得紧但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三皇子姬罄风那边没听见什么风声,林贵妃的四皇子一系早就蠢蠢欲 动了。原本昌仁帝是属意自己的二皇子继承皇位的,虽然二皇子素来名声不好,贪图酒色,为人又暴虐没度量,但是奈何昌仁帝偏爱,就是铁了心的想让他继承皇 位。
在昌仁帝看来这次的淮河之役朝廷人数是铄王的两倍,胜利是无可厚非的,所以他派遣二皇子姬季初前去担任主帅是为了给他坐上帝位铺路,谁知道二皇子就这么直接死在了战场上。
林贵妃身后的林家不知从何处听到消息,病榻中的昌仁帝怀疑二皇子的死有四皇子一脉的人捣鬼,暗中已经决定将皇位传给一向淡泊名利的三皇子。如此一来本以为稳坐钓鱼台的林贵妃当即就慌了,最后狠狠一咬牙,决定逼宫,干脆直接杀了皇帝,然后将自己的儿子捧上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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