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去吧。”
她声音凉薄的很,一点怕觉也无。太后惊诧,指着她连声说了好几个你字也没说出所以然来。公孙泠淡淡一笑,这才将太后放在床边的药捧上来,道:
“我与姑母的心是一样的,姑母不死,公孙家此番,怕是在劫难逃。”
太后何等精乖的人,这一层何以想不到,不过是贪恋着权势性命,不敢去做罢了。
“好啊,哀家竟养了只狼出来。”
“姑母您误会了,公孙泠且问姑母,昔年老祖宗立下家训,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万事以大局为重。”
太后直勾勾地看着公孙泠,也不知因为什么情绪,太后的身子抖的厉害,就仿佛她公孙泠是催命的厉鬼……可不是么?
“姑母一生荣华富贵,福气非旁人可比,可姑母您老了,也糊涂了,皇上这次是下了决心要整饬咱们家,姑母如果不拿出点狠劲来,咱们家,就真要没落了。”
太后气的厉害,生生咳了口血,公孙泠见了,反而不怕。
“姑母,小五言尽于此。家里闹成这样,谁也不想,小五还得去宣室殿门口脱簪待罪呢。姑母您好好思量着,公孙家后辈的荣光,就看姑母您舍不舍得了。”
“忤逆。”
说着,掷了公孙泠端过来的药,胸口起伏不平,却看见公孙泠的眼睛里,真真是一点儿起伏也没有,她看着她,真仿佛就像看着个死人。
“姑母您细想吧,沾了公孙家的光风光了一辈子,临了却见死不救,家里上上下下几百双眼睛看着呢,更别提还有地下的。”
“滚!”
公孙泠依言又福了福,才出了门,秦嬷嬷便忧心忡忡地迎了上去。公孙泠虽不大高兴,但面上做的好,反倒安慰秦嬷嬷一番,又说:
“家里成这个样子,姑母又病了,我少不得是要去皇上那儿请罪求情的,姑母这儿,还请嬷嬷您多看顾。现如今宫里上下都是庄裕夫人管着,若庄裕夫人宽和,那也罢了……”
这可说到了秦嬷嬷的心坎里,少不得又抱怨一番,直到小丫头来说太后找她,这才别了公孙泠,迈着碎步子就往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都么有评论了~哭
☆、长恨歌(一)
公孙泠不管这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母家大厦将倾的惨象。后头跟着的六合小心翼翼,因才得了旁的消息,正打量着要不要说呢,就听见往这边来的宫人议论纷纷。
“说是还要去行宫里办呢?”
“打量着前朝也没这个先河……你说,她会不会有什么法术?”
“嘘,你怎么知道这宫里没她的耳目。”
两人与公孙泠隔了几颗树,兼之公孙泠今日衣着素净,也就不曾瞧见。公孙泠本想着旁事,听了这话也被拉进现实中来,等人走远了,便问六合:
“宫中最近有什么喜事?”
“都说,皇上……要替庄裕夫人庆生。”
啪。
公孙泠状似无意,攀扯枝桠,生生将那斜出的旁支掰出一支来。六合知道她的主子一向心思深沉,自然更加战战兢兢。
“怎么个庆祝法?”
饶是刻意将嗓子压低,六合还是听到了公孙泠声音里的杀气。六合实在害怕,却又不敢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听说要去行宫里,因赶上节气,要引百花齐放,新在行宫里又修了水晶宫,听说大厅里嵌着的尽是西洋琉璃,那玻璃下头又是有活水的……”
六合一面说,一面拿那妙目看自己的主子。
“嗯,还有呢?”
“还有……”六合的说话声渐渐低回下来:
“听说庄裕夫人颇喜欢龙涎香的香气,皇上命针工局给庄裕夫人又做了新衣,说是让寿宴的时候穿着,那衣裳制好之后,日日都用上好的龙涎香熏着,才能保证到时候衣服上芳香四溢。奴婢……奴婢就知道这么多。”
“你说……庄裕夫人喜欢龙涎香?”
“是呢,庄裕夫人款儿大,宫里上下都知道。”
“款儿再大,也不该觊觎皇家的东西。”
“庄裕夫人性子如此。”
六合不会说人坏话,一半是天性如此,一半也是公孙泠刻意□□的缘故。公孙泠心思顿了顿,又有点儿飘忽:
“六合?”
“诶。”
“你记不记得上次咱们遇见庄裕夫人,她说:‘我像她的一个故人。’”
“是呢。”
“走吧,去宣室殿。”
六合也不敢多嘀咕,一路上碰上不少人,自然有那爱看笑话的,话里话外少不得嘲讽的意思,六合笨嘴拙舌,公孙泠深沉如铁,主仆俩听了都只是受纳。
何吕奉了皇帝的话,早早在殿前守着,公孙泠一路畅通无阻,正疑虑着,就远远看见何吕迎了过来。公孙泠颇有自知之明,侧身不敢受何吕的礼,反而比从前更加和颜悦色,略带着点儿讨好意味:
“怎么敢劳公公来迎。”
何吕琢磨不透皇上的意思,只揣度着皇上现如今与庄裕夫人不睦,说不准皇上是想借着舒慎仪的事冷一冷庄裕夫人;又想着公孙一族现在是这个样子,看皇上这样子,公孙家想是翻不了身。何吕心里颇瞧不起宫中那些跟红顶白之事,想着这舒慎仪也是可怜,自然不曾颐指气使。
“皇上吩咐,若舒慎仪过来,先去舒慎仪去西暖阁。”
公孙泠见何吕面不改色,半点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又想着何吕是圣上身边第一人,难不成天意有转圜?
“如此,就多谢公公了。”
西暖阁摆设简单,除了一应该有的摆设,唯有暖炕上的酸枝木小几摆着个冻青釉双耳瓶;但即便如此,房里的修饰布置仍是处处精巧。天家气度本该如此,又想到自己的母家……公孙泠总觉得现如今双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她脸上虽镇定,却仍觉得如坐针毡。
“主子请用茶。”
“多谢。”
公孙泠话音才落,就瞧见门口的一角先露出半个靴子出来。她将茶杯放稳了,等皇帝露了真容,才从从容容地站起来施礼。
“起来吧。”
圣上现如今勤弓马,到比公孙泠初见他时看着要健硕些。皇帝肖似□□,有时候公孙泠午夜梦回,再醒来去肖想□□,有时竟会在脑海中浮现出当今圣上的面容。
公孙泠见皇帝和气,更是疑窦丛生,反而违了皇帝的意思,索性跪下来。她本来穿的素净,又见皇帝没甚表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不顾面子里子,将钗环一一褪了,做足了要脱簪待罪的样子。
“你们都出去,没朕的话,谁也不许进来。”
“是。”
公孙泠因低着头,那些宫人走路也声儿,过了好一会儿,她恍过来,又磕了个头,道:
“皇上……”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起来吧。”
“臣妾家人开罪皇上,臣妾戴罪之身,不敢起来。”
“公孙家的事与你无尤,起来。”
皇帝说罢,自行拔步到凳子上坐下,舒慎仪遂不敢再争。她先是将钗环一一拾起来,只因她本来穿的素净,东西不多,双手倒也不曾捧满,虽低着头,余光却也能察觉到男子目光所及。
“坐。”
她虽也曾被轿子抬到这宣室殿里,但能得皇帝“另眼相看”,这还是头一遭。她倒鲜少与皇帝隔得这样近。她素来看重规矩,此时更是不敢有什么举动,静默了好一会儿,察觉皇帝一直在打量她,不由低声唤了一句皇上。
她回过头,与皇帝目光相对,只觉得皇帝这眼神好生熟悉。
“前些日子传过来的讯,你隔房的姐姐,废妃公孙氏染了风寒,朕已经将她挪宫安置。你改日去瞧瞧她。”
这又是……公孙泠经的事多,想的也深,此时倒更摸不准皇上的意思,又因他一直牢牢盯着自己,心里更是没了成算。
“前几日去见庄裕夫人,也听庄裕夫人提起,大姐姐铸下大错,皇上与夫人却仍旧顾念大姐姐,可见皇上与夫人慈悲。现如今太后也不□□,大姐姐又是戴罪之身,前去侍奉也不应当。竟皇上开了恩,即便不说臣妾与大姐姐同姓公孙,就是为着太后娘娘,也该去瞧瞧。”
“你的母家,大房与二房向来不睦,难为你左右周全。”
皇帝不问宫闱事,庄裕夫人虽跋扈,但于宫务上却是把好手。但皇上此番,却将这些女人家的事一一说与她听,倒颇为反常。
“家族荣辱,虽说性子不投,但总归是血浓于水。看着大姐姐如此,臣妾也是不忍的。”
说着,便那眼风去看皇帝。她坐的极端正,即使现在母家败落,自己也不算得宠,气韵上,难得大气稳重。她的气场与明华不同,明华是天成之姿,不懂收敛,一味狂放,叫人不敢靠近;而她始终是淡然,将野心跟锋芒都盖的死死的,但举止容态,无不是显露出自信从容。
皇帝一直捻着佛珠,心里来来回回都是明华那一句:
“你瞧她像谁?可不是公孙雪。”
“朕听说你去见了太后?”
公孙泠立时做出要拭泪的动作,声音也更哀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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