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说,那是她的儿子,只这一点,他与大王就不会对那孩子下手。
看着大王离去的背影,当时他就觉得有种孤绝的悲壮,在南绍国内只等过十日,就收到大王传讯,命他领兵到北定边境之处静候,等待再次旨意传达。曾想可能大王是为必要时不惜与北定国开战,也要把她给夺回南绍,可是只命他领兵一万,要怎么打?
边境的等待,最终只等来了大王的死讯,是魏相的儿子带回来的,具体情形他说不清,但却确定一件事,大王真的殁了。当机立断,命他即刻回南绍告知魏相,先把这讯息瞒住朝野诸臣,而他则派人去打探有关她的消息。
得闻她没死,得闻她在北定宫内,得闻她离开北定,得闻她进入南绍境内,于是,他守在了此处,只为把大王遗诏交到她手中。至此,他也明白大王命他领一万精兵是为何意,并非是要与北定开战,而是护送她一起回南绍。
在沈墨领着大军的威势下,染青与秦天策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进了南绍国都商怀城。韩萧已被秦天策责令送婉玥回东云,并告知言成晓与凌墨这件事。不管如何,他孤身进南绍,东云都得做好充足的准备,且不能在此时东云再起纷乱,否则他真分身乏术。
至于他与染青孤身闯敌国的安危,自认凭着恢复的魔君神识,可不伤分毫带着染青离开。他与墨尘和阿泽不同的是,本身在元神凝聚青莲孤魂之前,就用自己神魄化成越影守护她,而最终这一魄回归本体,故而他所恢复的神力要比之他们二人要强得多。这也正是天君忌惮他之所在,所以才给他设下这最后心劫。
一行重兵刚进城门,就见魏丞相领群臣侯在那处。沈墨视线扫过一周,知魏相身后的都是最忠于大王的部下,全是近几年大王在位期间扶植起来的势力,如今魏相领人前来,其意可显。当日大王撰写遗诏之时,他也在列,故而是来特为迎接她入宫的。
他为武将,魏相为官,得他二人共同辅助,起码可暂时压制其他群臣之抗议。染青在车内听沈墨提议后,没有迟疑地探身往前掀开车帘,露出半个身子,在与魏相目光对视后点点头,才挥帘进内。有意用身体挡住了身后的男人,他的身份特殊,若被对方获知恐起异端。
马车继续前进,缓缓而向南绍皇宫而行。秦天策把她刚才举动尽收眼内,郁结之气几乎令他难抑,他秦天策何时需要如此遮遮掩掩的,还“偷”着进那皇宫?但转念一想,她也是在担心自己身份暴露,怕他又危险,心里才稍稍舒缓一些。
他觉自己这段时间的心情是在空中飘着,时高时低,心火上窜到顶点,又再极速回落下来,总之就是特不爽的那种感觉,可又无可奈何。
马车驶进宫门,车轮滚动变缓,染青透过窗幕看外面,上一回进这南绍皇宫时的情景依稀还记得,那时以为再不会回来了,却没想今日会以这种方式回归。那华谨若知南越尘死,定是悲恸万分吧,曾经对她怀有的怨恨早就在时间的岁月长河里消融了。
终于马车与周边的脚步声都停下,沈墨的声音从外传入:“姑娘,到了。”他不知该以何称呼她,若她真继承大王帝位,那她将会是南绍史上第一位女王;若她不愿,将来他们扶其子登帝,她也将会是太后,统掌这后宫。
是而,此时他不能再唤她全名了,暂以“姑娘”为尊称吧。
染青迟疑了下,转眼去看秦天策,到了此地他要如何隐藏,哪知他二话不说,直接执起她手就掀开帘子登下马车,惊得她不知所措。等双脚着地后,她旁观四周,见身侧只留魏丞相以及沈墨,其他的都是侍卫服饰,原来的那些朝臣不见在场,稍稍松了口气。再观那魏丞相神色,双目垂视,并不抬头观望,脸上也并无讶异。
立时就明白可能在南越尘去北定前,就早有旨意过,故而秦天策随行可能都在他们意料之内。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所忧都是杞人忧天,一切早有安排。
秦天策抬头看向那宫殿的匾额,染尘殿三字金光闪闪,刺得他脸顿时就黑了。染青自然也注意到了那牌匾,心有些微异样,握了握他的手以作安抚。那方魏丞相已经走上前来恭声道:“请姑娘入内。”
迎门而进,就见一干宫人跪在地上,为首一名太监高声喊:“恭迎姑娘回宫。”
等到二人入内坐定其位后,魏丞相与沈墨才到近前行了礼,其余宫人暂时斥退。染青先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南王罹难一事,对外公布了吗?”再难开口的,也终究是要问出来。
魏丞相上前一步,沉声道:“并无,臣想等姑娘抵达后,再公布大王之殁,并且宣读大王遗诏,由姑娘来主持大王殇事大典。”这是他们扶植姑娘走入南绍殿堂的第一步,首先要立下君姿,树立威信。
染青细看了魏相神色,见他虽言辞凿凿,但眼中却藏悲意。南越尘殇殁这件事,在那些他的嫡系亲臣前,绝对悲恸万分。就是刚才那扬声呼喊迎接她的太监,她都看到其眼中含着泪珠,那是贴身服侍他的宫人吧。
他们强抑悲痛,恭敬迎她入内,其实敬的不是她,而是他——南越尘。能如此顺利,无非都是他早下了旨意。刚一走进殿内,她就看到了那方长案上的玉凰琴,琴中之首为玉凰。原来,他把琴一直放在眼前,原来,那段回忆于他来说是如此珍贵。
沉淀心神,她把心中想法道出:“沈墨,魏丞相,南王遗诏可否改之?南绍帝位我是万万不会接之,至于说传位于我儿长安也非实际,他才四岁,即便真扶他上位也会引来众臣抵御。我有一建议,两位可否愿听?”
魏相与沈墨对视了一眼,均皱起眉头,“姑娘请说。”
“明日公布南王殇殁一事时,不妨把华谨太后请出,由她来执掌朝政,她本乃南王之母,也曾辅助贵国先帝处理朝政,若由她出面,应可控制住全局。”
沈墨急道:“此事不可,大王临行前特意嘱咐我,要密切监视太后之动态,防她有所异端。大王遗诏属意你执掌朝政,即便你不愿为王,也暂坐其位,等长安公子满十岁时再登基。或者现在就扶公子登基,由你在后执政,我等定辅佐你左右,不让众臣违抗旨意。”
染青顿住,从他们二人脸色可见,对方心意坚决。但要她为王实在是太过荒谬,不说女子为王不切实际,她也无心这江山天下之争。让长安登基,她更是不愿,为儿子取这长安名字,就是想他此生可长久平安,若走入这政治朝堂,何来长安?
心中思忖几多,暗中有了计较,表面未动声色。
正文卷 351.做下决定
等魏丞相与沈墨均离开出宫后,染青问及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你怎么看?”
秦天策反而觉得兴味,这一路而来,她对自己冷冷淡淡,甚少说话,偶尔言之也是为别的事,现在却是正正当当问起他意见。勾唇笑了起来,眸色转深,只道:“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主意?染青,无论你怎么决定,放手去做,我都会陪在你旁边。哪怕真要与这南绍群臣对上,又何惧?”
他说得满不在乎之极,染青目光定在他脸上好几秒,随后迅速扭过脸看向别处,眼眶里有了湿润,视线变得模糊。这就是她的阿离,骨子里有着睥睨纵生的傲态,因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有狂傲的资本。
夜幕降临,染青唤来静候在门外的宫人,问起他的名字,叫小喜子。寒暄几句之后,就问起了华谨太后所居何处,小喜子虽觉疑惑却仍是以实告知。华谨现居在拂心殿,离这染尘殿甚远,染青命小喜子在前头带路,去那边走一趟。
小喜子是南越尘近身服侍之人,大王有一副画保存得很好,时常会拿出来一观。所以在见到染青第一眼时,他就认出她是那大王画中的姑娘。还有以前大王亲封的琴妃,也与姑娘长得神似,但却只有其形,无其魂。是故,知道姑娘身份极其尊贵,否则魏丞相与沈大将军也不会在大王殁后,把她带进了大王寝宫。
所以,就算他满心惊疑不安,也不敢违抗姑娘命令,只能硬着头皮手上拎着灯笼在前头带路。原本其他宫人想要相随,被染青给喝止了,她不想刚进南绍皇宫就这么大仪仗,只有秦天策陪在身侧一同前往。
走了大约一刻钟时间,居然还没有到,这才领略到小喜子说的甚远是什么概念了。南越尘与自己母后宫殿竟然离得如此之远,是因为当初华谨对她赶尽杀绝一事,母子反目成仇?
再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拂心殿前。染青透过殿门前燃的两盏微弱宫灯,看了看四周,居然华谨太后住在如此凄凉冷清之地。她想了想后,转头对身侧的秦天策说:“我单独进去,你在这等我好吗?若有异状,只需轻呼一声,你在外定能听见。”
华谨即使不再执掌朝政,也毕竟是南绍的太后,岂能容忍东云皇帝在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出现?染青深吸一口气,踏开步子走进门内,一目了然可见前后两堂,穿过院子可见后堂依旧亮着灯,应是还没休息。小喜子本想入内先通报,可却被染青摇手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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