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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染君策 (易沐)



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是怕死,而是从太子的眼里,看到了一种身为强者的精芒。假以时日,他绝对不会再像今天一样受人束缚,哪怕那人是重权在握的华谨皇后。

他不知道太子看的出这是皇后布的杀局不,但其实都没关系了,因为太子已经下了决定。今后可能就是一场夺权的政治之路,南绍的宫廷不会太过平静了。

其实有一个秘密他一直隐忍没说出来:他觉得宁染青没有死。

肖奈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人,他的每一种手法都了如指掌。现场布置的很像被野兽袭击,又有证物,可是却有一个破绽点被他发现了。就是那布料。曾在之前那个岩洞跟前,他有看到树枝缝里同样色泽的布料,只有指甲那么大小,于是他完全有理由怀疑那些布料是被人从原来的地方给取过来放在现场的。

布料被动物撕扯的痕迹与人力撕裂开来是两种不同的形态,这也是肖奈遗留下来的破绽。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肖奈并没有真正执行命令,他没有杀她。

因为这个秘密,铸就了他再不能效忠华谨皇后。他会把这个秘密永远的咽下去。

屋顶看星空,比地面要近,与那时和她一起看到的星空有些不一样。劫持的这一路,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常常露宿在外,就能见她静静地仰看星空。

风中隐隐传来什么。作为杀手,最重要的就是敏捷和直觉。

沈墨立即坐起身,飞身下了屋顶,往声音传来处而去。居然绕到了后院,利刀破风声更盛。凝目一看,又退回了身子,隐在暗处。

明月当空,剑刃森寒。

清清冷冷的后院中,一道矫捷人影。

彷佛全不知身边有人,双眼炯炯发光,宝剑到处,便掠起一道白光。

院中风声略略,彷佛发泄着天地间所有的怨愤。那不是平常的练剑,而是在舞剑,曾听肖奈提起过“凤凰与飞”的故事,说那琴声可震颤人心。如今,无琴曲,而太子却舞剑,是因为琴音在心吗?

只见南越尘在朗朗明月下,持剑而舞。彷佛要将他的一生,在这剑光中印照出来。腾挪间转之际,势如蛟龙,剑势如雄,气吞山河。

沈墨在黑暗中也双目如炬,可看得分明,他看到:太子的脸上泪痕不止。

正文卷 230.把染青还给我

东云皇宫。

秦天策站在凤染宫中,正殿中央放着一蹲黑檀棺木,棺中放着他从北邙山里带回来的尸骸碎骨,以及那些碎布片。

瑞王从门外走进来,走到门口,顿住了步伐。那门内挺立的背影是那么孤绝和沉痛。堂上的棺木里面,真的是青妃的尸骸吗?

他摄政期间,一直有探子回报六哥的消息,那日看到六哥伤重奄奄一息被越影背回来,就曾劝,不如派紫卫前去营救青妃,可是他只说一句:朕要亲自把她迎回来。只过三天六哥就再度启程,不惜以身犯险深入敌营,鼓动西凉国君压境南绍,引南越尘出征。

当时他还深思,为了一个青妃,六哥这么做值得吗?后面收到的消息越来越不尽人意,一直都是找不到人,随着时间推移,连他也觉可能找不到人了。哪知突然有报回来,北邙山上,青妃香消玉殒,尸骨不全。

目光凝在那棺木上,她现在就在那里面吗?曾经与她相处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从神兽园初见,到后来的一次次波折中,他看到了一个坚韧刚毅的女子,她不适合这皇宫,不适合六哥,可她却就是那么独特存在着,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如今那个无双倾城佳人,殁了。

得到这消息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句话:六哥要怎么办?

宫人来报,六哥自回宫后进了凤染宫,再没踏出过半步。他站在门前有半个时辰了,那道身影一直凝站那处一动也不动。故意放重了步伐跨进门内,听到六哥在问:“韩萧,派去君望的人回来了吗?”

君望?瑞王心中一动,显然六哥把他当成了韩萧。“六哥……”

秦天策愣了一愣,并未转身,淡淡问:“你也来送她吗?”声音飘渺若轻,仿佛怕惊到了谁。瑞王沉痛地说:“六哥请节哀。”国还在,朝政未稳,东云不能没有他。

静寂半饷,才听到那方悠长的声音在说:“阿瑞,你教教我,要如何节哀?从那一刻开始,整个人就麻木了,再没了知觉。”

瑞王顿觉眼中酸涩,强抑住才没有落下。人因为痛到极致而变得麻木,六哥总把情绪收在心底,这一刻,他不称“朕”,而称“我”,他不再是一个君王,只是失了心的人。青妃去了,也带走了六哥的心。

翌日,从君望赶回怀城的有三人:丽珠,香儿和凌墨。

她们以尊贵之礼被接进了宫中。走到凤染宫门前,丽珠怔愣着看清了那方站着的人,正是宁相夫妇,身形只顿了一顿,就目不斜视地越过他们身旁。

宁相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妾室,她似乎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神色中多了淡然。大夫人看了看宁相怔忡的神情,轻叹了口气,抬眼看头顶的白布,整个凤染宫满目都是白,当初若双去的时候,她几乎哭瞎了眼,如今这个一直不喜的宁府三千金也去了,却多了些慨叹,真是命运弄人!

三人走进殿堂,里面站了很多人,分列两排,正中间一人身着黑金长袍,直挺挺站在当下。他的身影遮不住前方的黑檀木棺材,它的四周扎上了白色幡帷,四处都是白绸缠绕。

“小姐!”一声悲呼而出,一道细小身影已经跪倒在地,正是香儿。

丽珠凝看那抹白,眼睛酸的刺痛,却没有一滴眼泪。自从得知那消息后,她的思维就停止了,那个嬉笑怒骂的乖巧人儿,那个她一手养大的女儿,那个她亲手送她离开的人,竟然……竟然走了?

明明还记得,她临走的前天,靠在自己的腿上撒娇。离开的那天,她紧紧抱着自己说:“娘,为我保重!”为了染青这句话,她时刻铭记,一定要好好的。

可是如今,说那句话的人呢?居然躲在那棺木之中?定是染青又跟她闹着玩了,这个女儿自小就聪明,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那许多古灵精怪的想法,竟然会有一天带着自己从怀城逃离。

染青,快出来吧,别跟娘开玩笑了。

秦天策转身凝眸,目光搜刮着丽珠的脸面,想从这个与她有着至深血缘的人身上,找到一丁点与之相似的地方,来抵足心头的思念。

可是尽管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容貌神似,可神情却没有与她有一分相似。

咽下嘴里的苦涩,忍住失望,往旁边站开了些,空出了位置让丽珠走上前,淡声道:“你送送她吧。”染青,我知道你心里最牵挂的人就是你娘,所以把她找过来送你最后一程。

分列两旁的有瑞王、半夏、婉玥、宁飞扬、韩萧等人,众人的脸上都肃穆沉重。婉玥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哭声传出来,她不会忘曾经与皇嫂一起玩从没听过的纸牌,她们一起偷跑出宫,街头仗义救人,吟清会上偷梁换柱……好多好多的事,从来都是她与自己温言软语,嬉笑谈心。而如今,她扔下了这一切,撒手而去了。

堂上只闻香儿一人的纵声大哭,自小她与小姐一起长大,名位主仆,情比姐妹。本以为君望的离别只是暂时,终有再见的一天,却不知这一别就成了死别。

丽珠缓缓走至棺木面前,想要推动棺木,却没推动。染青小时候最喜欢跟她玩的游戏就是捉迷藏,傻孩子,你躲在那里面会闷的透不过气来的。使了浑身的力气去推,依旧纹丝不动,不由暗暗着急,额头沁出了汗。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只轻轻一推,棺盖就掀开了。

“二娘。”宁飞扬目光沉痛地担忧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那时看娘的样子就知道了。丽珠朝他感激一笑,又使力去推棺盖,嘴里喊着:“染青,快出来,娘找到你了,里面闷呢。”

视线扫向棺内,身形僵住,那里面平铺着一件华丽之极的凤袍,而袍子上却只有几根支离破碎的骨头,连完整的骨架都不是。“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人向后栽去,宁飞扬眼明手快上前接住她身体,见她双目紧闭,手脚僵硬,显然晕了过去。

转过头看向始终神色未变的人,询问:“皇上?”

秦天策淡声道:“传太医。”

顾桦来的很快,她只在丽珠人中掐了几下,又给闻了薄荷香,人就幽幽醒转过来。一声尖锐的凄喊:“染青!那怎么会是你,我的染青,我的儿啊!”干涩的眼,终被泪洗刷,她怎么能接受那棺木里的人是她的染青呢?

匍匐着跪爬到秦天策脚边,拉着他的袍摆祈求哀哭:“皇上,那不是染青,对吗?那不是!”

宁相见状大惊,想要上前去拉,却被宁飞扬拦住,摇了摇头。只见秦天策凝看着脚边哭得眼泪纵横的女人,麻木地蹲下身去扶她,可是丽珠却紧紧拽住他的衣袖,凄喊:“把染青还给我!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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