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宾璋一把松开,瞪红眼看他。
“有位姑娘托我来问您的,”
“那这位姑娘有多大,何时生辰,有家住哪里?”江宾璋紧张的问。
“她不是您要找的人,不过她倒跟小的特意说过,她认识这衣服和玉佩的主人。”
“我要见她!”“江宾璋激动地喊道。
王二牛被江宾璋的疯癫情绪吓到了,忙答应会安排,便要赶紧离开。江宾璋却死抓着王二牛的手不放,“你不许蒙我,我一定要见到她,否则,我会让你全家都死得很难看!”
“真是疯了!”王二牛甩手推开江宾璋,匆匆往外跑。待江宾璋吩咐小厮去追,他早一溜烟地不见人影了。
江宾璋失魂落魄的坐下来,泪流满面。算一算他与瑈儿分别已有八年了。八年前的中秋节,他带着女儿逛灯会、游画舫,不想半路碰见失火,百姓们四下混乱奔逃,害得他与自己心爱的女儿走失了。
江宾璋此刻伤心忧郁,难再与同僚应酬,悻悻的告辞回家。夏氏见他心情不好,便娇滴滴地上前给他捶背,温言哄着他。
江宾璋却突然不吃这套,跟她发火道:“你当初挑捡的什么人?要那么几个没用的东西伺候瑈儿,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夏氏手抖了一下,缓缓地离开江宾璋的肩膀。声音柔柔的跟江宾璋赔错。
“我可怜的瑈儿,而今也不知她过得如何。”江宾璋叹了一句,见妻子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心软了,拉住她的手,“是我乱发脾气了,你别见怪。”
夏氏纳闷的看着江宾璋的额头,脸色十分阴沉。老爷好端端突然提起她干什么?
夏氏暗自咬着下唇,心中冷笑。
江宾璋心烦得很,感觉自己脑子要炸了,不想听任何人说话。消息是否属实还不确定,他不打算对妻子说。等确定了之后再说不迟,江宾璋索性直接回房歇息。
次日,江宾璋特意提前一个时辰去西城门边上的一家吉祥茶楼。江宾璋怕对方错过自己,就在一楼正对着门口的地方坐着。店铺掌柜似乎将茶楼易手了,正忙着交接,打点物什,伙计们都去帮忙,也没搭理江宾璋。江宾璋也无所谓,他本就喝不惯百姓们饮用的劣茶。这种地方若非对方约定在此,江宾璋这辈子都不会来。
牛大郎跟原来的掌柜交接完之后,才注意到门口一直坐着个富贵人。他联想到媳妇儿今早的交代,便乐呵呵的上前问,“这位老爷,请问您是不是姓江?”
江宾璋点头,焦急地看着牛大郎。
“请随我来。”牛大郎引他上了二楼最东边的雅间前,敲敲门。
章嬷嬷打开了门。
江宾璋跟着进屋,瞧见屋里头站着一名妇人,年纪十六七上下。心里一激动,喊了声:“瑈儿?”
江梧桐回身,她站在丈夫牛大郎身边,方冲江宾璋点了下头。
江宾璋仔细瞧江梧桐的五官,毫无似曾相识的感觉,料知这姑娘不是他要找的人。略有尴尬的咳了两声,急地问询屋中人,求他们尽快给个交代。
江梧桐请众人落座,先与江宾璋确认了衣服和玉佩,方一句句道出经过。
掐痕,刺伤,绣娘……江宾璋听到这些,简直犹如五雷轰顶。他震惊于女儿而今的身份,更加惊讶她以前的遭遇。
以前女儿在她跟前总是畏畏缩缩,少有童真活泼的一面。他原本以为是这孩子的性子如此,没想到竟是她一直受人虐待所致。是敢谁对他的宝贝女儿下如此狠手?还有这孩子怎么会在护城河上飘着?她是失足落水,还有人故意为之?
江宾璋满心疑问,一肚子的气愤。他有气没处撒,回身就狠劲儿的捶墙几下,破口大骂这些伤害她女儿的人。
江梧桐、章嬷嬷等人见状,倒真觉得江大老爷作为父亲确有悔过之心。
一个男人忙于公务,偶尔疏忽后宅,被人刻意欺骗隐瞒,也不是不可能。
“瑈儿现在在哪儿,我想见她,我要接她回家。”江宾璋心疼的流泪道。
江梧桐忙道:“江大老爷,您冷静些。我说过了,这件事是我们背着她干的,她其实并不想认您。”
“我家主子性儿倔,认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看这件事还需慢慢来,从长计议。您不如先把当年是谁谋害她的事儿查清楚。”章嬷嬷紧跟着说道。
三人刚稳定好江宾璋的情绪,楼下便传来小厮的喊声。牛大郎出去应对,不多时便蹬蹬上楼,焦急地对江梧桐道,“可不好了,二妹妹似乎瞧出端倪了。”
“怎么说?”江梧桐问。
牛大郎红着脸道:“二妹妹派人来说,让你们把人带回家去。”
江宾璋有些激动,恨不得立马见到女儿。他二话不说,就把牛大郎推到一边,率先出门去。江梧桐等人忙跟上去,一行人很快到了江宅。
江宾璋一见江清月,便立马热泪盈眶。不用更不用仔细问话,什么滴血认亲,他一眼就认准了江清月就是自己的女儿。这孩子长得跟她的母亲实在是太像了,五官样貌,一颦一笑,还有她眼神中的孤高倔强,这些都跟她母亲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瑈儿!”江宾璋激动地喊道。
“江大老爷,民女叫江清月。”江清月冷冷地看她一眼,转身坐下了,又抬手示意江宾璋坐下。
“你……我知道你怪我。是父亲疏忽,没照顾好你,害你被人欺辱成那副样子,都是父亲的错——”
“江大老爷,还需我再次重申你的身份么?别在我面前自称父亲,你不是,也不配。”江清月眼见着江宾璋脸色难看,继续道,“你和钱氏的事儿我知道。”
江宾璋大惊,半张的嘴一直无法合上。
“是谁害我落入护城河中,你心里清楚么?”
江宾璋愣了下,琢磨道:“八成是哪个嬷嬷心思歹毒,对你下狠手。我一定会查清楚!”
“你若是关心我,何来到今日才想起彻查当年的事。而今物是人非八年了,您还指望那一泼狗屎还呆在原地八年之久,然后等着你去发现?笑话!”江清月白一眼江宾璋,心里恶心到不行。
江宾璋终于缓了神儿过来,但他还是有些无法适应江清月的句句针刺。她此时此刻简直就像吐信子的毒蛇,一口一口咬准他,拼了命的冲他喷毒汁。
“我们是父女,哪有解不开的结。你母亲是我这一生的挚爱,我从不曾忘记过她。我跟钱氏,是在你母亲死了之后。她的性子有时候确实像你母亲,我一时——”
“别侮辱我母亲,好么?”江清月冷眼瞪他。
江宾璋被江清月羞辱的无地自容,反而有些生气。“你这孩子,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钱氏也已经死了,一了百了。你始终是江家的女儿,要跟我回去认祖归宗。”
“我是江家的女儿,却不是你江宾璋的女儿。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名字,叫江清月。我也只有一名父亲,是个老实的农户,叫江纯厚,而今已经死了。”
“你真是要气死我!”江宾璋气得咳嗽两声,直捶胸。
“当年我身上的伤如何,你不知情,你妻子也不知情么?是谁害的我,你心里没数?”
“她这个人心思简单,从不把人往坏处想。她必是跟我一样不知情,都被那些下贱的下人们人蒙在鼓里了。瑈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江宾璋耐着性子道。
江清月见江宾璋一脸无辜,无奈地笑了,“我就知道以前你保护不了我,现在也是。
今日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不会认你,你也可以走了。还有我的身份,不许你告知任何人,包括你心里那位‘善良人儿’。否则,你和钱氏的事儿我也没必要隐瞒下去。”
“瑈儿!”江宾璋惊呼。
“这没你的瑈儿!”
江清月命人取来那衣服和玉佩,当场摔碎了玉佩,有命人衣服烧干净。
自此,她与卿侯府的干系就断的一干二净。
这厮如此,她又何必抱着希望再次跳进火坑。
江宾璋被江清月的举动气得跳脚。他人活到中年,也算是官场得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身边的孩子们个个懂事乖巧的孝顺他,江清月是头一个敢这般跟他针锋相对的,不仅如此,还暗讽、威胁,甚至恫吓他。
简直翻天了!
江宾璋抖着手指着江清月,气得要骂,偏又骂不出口。
江清月早不理他,回身就出了门,把自己关在西厢房内。江宾璋脸色由白转黑,呆呆站立半天,最终负气离开。
江梧桐等人守在外头,隐约猜想到结果。她们都心虚的凑到门口,一句挨着一句的给江清月赔罪。
“二妹,是我错了,我不敢擅自做主。我以为只要你们父女相认,二妹妹和王爷的亲事就能顺利些。”
章嬷嬷也跟着认错。
江清月迅速开了门,红着眼看她们。
江梧桐赶紧作揖,又是赔错。江清月隐忍着咬着下唇,默默地看着大姐,终忍不住爆发,她猛地抱住江梧桐嚎啕大哭起来。
江梧桐也懊恼自己,也哭。
江清月洗过脸之后,拉着江梧桐的手,又看向章嬷嬷,“这事儿不怪你俩。当初是我没下绝心彻底毁了这两样跟我身份有关的东西。想来我在心里头还是对他有些企盼的,毕竟血脉相连……而今见了他之后,我也醒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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