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四爷?”王二牛见宁开霁迟迟不下笔,担心他反悔。
“哦,”宁开霁回神儿,大笔一挥,在契约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王二牛嘿嘿笑,吹干了墨,仔细把契约收好,这就告辞。
宁开霁突然抓住王二牛的胳膊,问他:“作画者就叫江二?可有什么别的名儿?”
“四爷称她江二姑娘就好。至于别名,我便不知了,女人家的闺名岂能外泄。”
“江二姑娘。”宁开霁脸色微变,口中轻声呢喃着,转即又跟王二牛打听此女的来历。王二牛摇摇头,只知道她是初来京城的,家乡在青州。
宁开霁点点头,怀疑是自己多想了。
王二牛告辞后,便直奔城西的江宅,将契约和四万两银票交给江清月。
江清月坐在屏风后,看了眼契约书,脸色微变,“买画的是理国公府的四爷?”
“没想到姑娘到京城才没几天,了解的还挺多。没错,买画的人正是宁府四爷。”王二牛点头。
那宁开霁不过是儿时见过自己几次,而今就算见了,只要她不认,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江清月稍心安,致谢王二牛。
“江二姑娘,您可别跟我客气,我不过喊了两嗓子,便赚了一万两银子。八竿子打不着的好事儿,我该谢您才对。”王二牛嘿嘿笑,心里却想二姑娘的声儿这般好听,本人绝对是个美女。
江清月笑了笑,命章嬷嬷送走王二牛。她则自己躲在内室绣制衣裳,雅青色锦缎为底子,月季花为样子,用了掺针、滚针和缠针三种绣法。衣裳绣制的典雅秀美,不会太素,失了尊重;又不会太艳,过于抢眼。
这衣服是江清月打算进宫穿的。至于她是不是真的能进宫,她自己心里也只有七成把握。
江清月知道皇帝喜爱泰山,还是儿时在理国公府偶然得知的。当时她还是个乳名唤“二妞儿”的小丫头,她落水被养母巫嬷嬷救下后,便随母暂居在理国公府三月。皇帝爱泰山的话是她听宁开霁说的,而宁开霁则是听他父亲说的。
如今那幅《泰山俯瞰图》既然能卖出去,该能说明皇帝对泰山的喜好未变。
她判断对了,真好!
此番回京,她起步就靠这幅巨画了。理国公府权势滔天,她若不踩个高儿,根本无法够得到对方,又何谈为养母报仇。
如今她能做的努力都做了,行不行就要看天意。
愿苍天怜悯!
再说宁大老爷,得了妻子捎来的信儿,急忙放下手头的公务,赶回家来赏画。宁大老爷太满意这副画作了,赞不绝口,“好儿子,这件事你办得好!”
“只可惜银子花的多了些。”宁开霁不好意思道。
宁大老爷哈哈笑:“愉悦圣心岂是用钱来衡量的。啧啧,不得不说此女子的绣技出神入化,观此作,真如亲临泰山之巅。近来,皇上时常回忆泰山奇观,若我们献上此画慰藉圣心,岂非大功一件?”
“你父亲说得对,霁儿,这钱花的值!”周氏笑看儿子,满意至极。
“那就好。”宁开霁高兴地松口气,叹道,“跟户部尚书抢买此画,已让我心中忐忑,后来见晋阳王也在,可真是吓着我了。”
宁大老爷笑容僵在脸上,蹙眉看宁开霁:“你说什么,晋阳王也在?”
“父亲安心,倒没什么大事儿。”宁开霁将经过仔细讲给宁大老爷听。
宁大老爷眉头皱得更深。
周氏却不解,纳闷的问:“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晋阳王又没跟咱家的霁儿抢画,还夸赞霁儿了呢。”
“糊涂,”宁大老爷摆着手,在屋中央徘徊了两圈,转而对看宁开霁无奈地道,“你的到底是年少啊,不及你大哥老成。”
宁开霁一听这话,满腔不服气,委屈的看向母亲周氏。
周氏也不服,自打她嫁进门来,就和老爷生了霁儿这么一个儿子。继室本就被原配压一头,如今老爷还总拿她的宝贝儿子跟原配生的比较。
周氏面上不敢摆出不满来,语气尽力温和对宁大老爷道:“霁儿还年少,巴望着老爷您多多教导呢。不过今儿的事儿,我倒不明白霁儿哪里做的不对?。”
宁大老爷觉得自己是有点过于苛责儿子了,官场上那些交往他一个孩子哪里会懂。宁大老爷道:“晋阳王当时夸这画好,霁儿就断断不该将这幅画留下,当时就该供奉上去。”
“给晋阳王?”宁开霁惊讶的扬眉,有点不敢相信。
“去,你赶紧把画送到晋阳王府,记得赔罪。”宁大老爷催促道。
宁开霁懵懂的点点头。
周氏也不解:“王爷只是赞了一句好画,也没说要啊。”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难不成你要等着王爷现巴巴的开口要?”
宁大老爷一句反问,噎的周氏母子哑口无言。
宁开霁无法,照着父亲的吩咐去做,一路上少不得心疼自己的功夫白费了,还白搭了五万两银子进去。
到了晋阳王府,宁开霁苦等了小半个时辰后,才幡然醒悟,自己好像真的得罪了晋阳王。不然王爷明明在府中,为何不见他?
宁开霁等到嘴发苦,方见着有太监来。
高德禄笑嘻嘻的跟宁开霁鞠躬:“劳烦宁四爷久等了。”
“倒没什么,”宁开霁有气有些不甘心,转而问高德禄,“王爷要见我么?”
高德禄发现宁开霁似有情绪,呵呵笑了两声。王爷本来叫他看着办的,如今看还是不见得好。
宁开霁失望之极,赶紧奉上画,学父亲的交代道歉,然后告辞。
祁连修坐在亭中,边品茶边欣赏眼前这幅《泰山俯瞰图》,闲适得很。
“绣的真好,比画的还逼真,赛过许多名家。”高德禄赞叹道。
祁连修点头,素来没什么好奇心的他,也对这幅绣花的作者感兴趣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高德禄清楚得很,王爷跟他的皇帝伯父一样,都喜欢泰山风景。
高德禄察言观色,推敲出王爷的心思。“王爷,要不这幅画咱留着?”
祁连修的眸光留恋了会儿画中景色,“本王若留下它,有人便要失算了。罢了,就遂了她的意思。”
高德禄茫然仰望着王爷,他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王爷的心思真难猜。
八月二十七,祁国皇帝四十寿诞,大赦天下。
同一日,一幅名为《泰山俯瞰图》的绣画名震天下。
皇帝大加赞美此画,御笔一挥,赐封“第一绣娘”牌匾送到江宅。
祁连修多少给理国公府一点面子,跟皇帝提了一句他是借花献佛。宁大老爷因此也得了褒奖,从皇宫一路乐到家,嘴都合不上。
皇帝多年的夙愿了了,太后也很高兴,决计召见江清月。太后见江清月沉静内敛,技艺了得,高兴地赏赐了许多宝贝,并出言谈了几句女子学习女红之重要。
一时间,学女红在京城闺阁中盛行起来。
而作为御封第一绣娘的江清月,自然成为各世家小姐求师的首选。
理国公府三姑娘宁婉蓉闻得消息,也闹着跟风,跟母亲前世求江清月做女红师傅。
钱氏为提高女儿的绣功,自然愿意狠花大价钱。她二话不说,赶紧派亲信崔嬷嬷去邀请江清月。
☆、第11章
江清月立马见了崔嬷嬷。
三四年以前,崔嬷嬷还跟江清月的养母巫氏关系很要好。
儿时住在理国公府那段日子,江清月没少受‘崔婶子’的疼爱。崔嬷嬷每天换着样的给她送糖果、点心,哄逗她笑。江清月一度把她当亲婶娘去敬爱的。岂料‘好人’在六年后变了样,崔嬷嬷联合二太太陷害养母贪污弄权还不够,又设计奸情污蔑她清白。
受冤受辱可以忍,但哪个女人能受得了清白被毁?巫氏终被逼得跳井自尽。
江清月恨自己重生时,父母已亡,她根本无法挽救她二老的性命。不幸中的万幸,她还可以赶在崔嬷嬷抓人陷害他们姐弟之前,带着大姐和三弟及时逃离京城。
上辈子被擒拿时,江清月与崔嬷嬷是时隔六年再见面的。崔嬷嬷差点没认出来她,纵是认出来了,也没有一丝怜悯。她一面假仁假义地叹息她们的悲惨际遇,一面又洋洋得意地炫耀她所犯下的滔天罪孽。大姐和三弟先后被卖给了妓院和小倌馆。到她这,崔嬷嬷‘好心’的给她提供两种选择:要么去扬州妓院,要么选择两名蒙古色狼。
不管是哪一种选择,对十二岁的她来说都是致命的。
妓院管制严,看守的人多,肯定不好逃。江清月便选择了跟那两个蒙古人,她以为能有逃命的机会。可最终,还是一死……
而今重生,江清月虽带着姐弟逃过那一劫,但上辈子的那些耻辱如梦魇般日夜啃噬着她,戳心灌髓。
再见‘故人’,江清月恨不能将其剥皮抽筋,活生生咬死!她背对着崔嬷嬷,压抑自己的仇恨。“这位嬷嬷,很抱歉,我不能去贵府。”
崔嬷嬷怎么说也是理国公府的女管家,二太太跟前的红人。她算是个有头有脸的,理国公府那些下人们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地捧着她,就是三姑娘宁婉蓉还得给她三分薄面呢。今儿个她现巴巴地上门给个绣娘送礼,好言央求,竟被对方不留情的一口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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