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寒气,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上官飞燕,那个假扮自己的堂姐斡旋在几个男人之间的女人。
不得不说,女人真是太可怕了。而此时的陆小凤,脑海中跳出的正是花满楼、西门吹雪、叶孤城以及霍天青的身影。这个看似纯真可爱的少女,身边围绕的,难道不也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几个男人吗?
她站在花满楼身边,并未开口。就连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定下生死之约之时,她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似乎不只是瞎了,好像也聋了。
在场不只是她一个人如此异常,方才还满面娇羞的孙秀青此时脸色已经惨白,她紧紧地盯着花倚凤,似乎心痛异常,似乎又觉得羞愧万分。
“小凤儿……”陆小凤艰难地开口,在场的其他三个男人都看向他。陆小凤接下去的话忍不住噎住。
“那个……好久不见了啊。”
“许久不见,可还好?”她温淡地笑了笑,矜持又疏离。
陆小凤自认为自己看人还算准,此刻却看不透眼前这个人,那个憨直活泼的少女,似乎已经死了,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少女,身上有着冷漠到近乎决然的气质,竟然叫他忍不住心中一沉。
陆小凤忍不住去看西门吹雪,他的目光始终冰冷,直直地注视着她,不带一点温暖。
陆小凤又去看花满楼,他的眉眼带着担忧,正勉强地笑着,脸上似乎也带了些迷惑。而柯飞飞已经躲到了他的身边,正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
陆小凤明白了,恐怕连花满楼也不曾见过她这样的一面吧。
“七童哥哥,师姐很好,你不要管这些事,好不好?”柯飞飞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对他说。
花满楼沉默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好像没有人知道花倚凤在想什么一样。
“八月十五。”西门吹雪忽然道。
“紫禁之巅。”叶孤城冷冷地回应。
谁也阻止不了这两个男人,就算是陆小凤也不能。他站在原地,感觉到心脏里注入了一股冷气,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剑,都是杀人的剑。
而这两个人,都是他的朋友。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忽然,有一个人冷冷地笑了起来。
“剑仙,剑神,已然非人,又还有什么好怕的。”说话的人正是花倚凤,她睁着眼睛,目光冰冷而无神地注视着前方,不知道是在和谁说,亦或是只是自言自语。
“既然如此,那么请恕我不奉陪了。”她忽然看向花满楼和柯飞飞,微微露了笑容:“飞飞,我们回药王谷吧。”
柯飞飞自然是兴高采烈,欢呼着朝师姐跑去,跑到一半,又猛地回头,满脸灿烂地对花满楼道:“七童哥哥,你要和我们一起回药王谷吗?”
花倚凤听到这话,温柔一笑,点头道:“也好。”早几年的时候,师傅也拿七童的眼睛没有办法,她才会病急乱投医,错乱地将自己的眼睛弄瞎,如今两年多过去了,想来师傅转眼许久,也该有些收获了。
至于那两个人……
花倚凤按下心中思绪,敛去面上笑容,漠然道:“西门庄主,叶城主,后会有期。”
“站住。”西门吹雪忽而道。
“请问西门庄主还有何事?”花倚凤淡然道。
“这几天,你就是和他在一起?”西门吹雪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她说有要事,他便放她离开,换来的便是她这样的欺骗?
很好,很好。
花倚凤扬起微笑:“是。”
叶孤城道:“西门庄主,此事与你无关吧?”
西门吹雪道:“这是我与她的事。”
叶孤城淡然道:“那便是与我有关了。”
西门吹雪看向他。
叶孤城笑道:“她的事,便是我的事。”
花倚凤并不接话,许久之后才歪着脑袋灿然一笑:“我的事,与你们都无关吧?”她拉住花满楼的手,甜甜笑着,道:“我与七童,才是一家人。”
叶孤城笑道:“是,你与他都姓花,但是莫忘了,你与我也有斩不断的关联。”
“姓花?”西门吹雪还未说话,陆小凤已经惊讶道。
孙秀青也忍不住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那石师妹的纠结痛苦,又是为了什么?可是待她看到花满楼身边另一个少女,她的心又沉了下去。那个人又是谁?
花倚凤眯着眼睛,仿若乖巧的小猫似的,哪里还有方才的一丝漠然,她嘴角噙着笑,温婉柔美地依靠在花满楼身边:“是,我姓花,花倚凤,花满楼的姑姑,如何?”
陆小凤这回是真的震惊了,他连声问道:“你是花满楼的姑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难怪花满楼说,他们二人有血缘关系!他还傻傻地以为他们二人是表兄妹!
花满楼摸了摸她的脑袋,也不问她方才的异常,只温柔地笑道:“是,凤儿与我一道长大,名为姑侄,情同兄妹。”
西门吹雪一把握紧了手中的剑。他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那浅笑着的少女,她不止一次骗他!而此刻,她依旧笑得那样问心无愧。
“西门庄主,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是好人,你可以杀了我,只要你愿意。”她靠在花满楼身边,笑得那么不在乎。
西门吹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一丝的异常。但是遗憾的是,她嘴角的笑容始终恬淡而疏离。
西门吹雪转身离开。孙秀青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待他们走远,叶孤城才叹了口气:“何必呢?何必故意将他气走?”
花倚凤睬也不睬他,拉着花满楼和柯飞飞便走,走出好久才道:“你与他的事我不想管,你们是死是活也只能看天意。”
叶孤城就站在那里,直到日头偏西,才摇了摇头,转身离去。这是宿命,是他和西门吹雪的宿命,谁也阻止不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子,明知道阻止不了他和西门吹雪的决斗,便用这样的方法让他二人心无旁骛。
也许这一场决战,最痛苦的人就是她吧。
他和西门吹雪,谁死了,她都会痛苦一生。
但是有些事,却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变,哪怕这个女人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陆小凤27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这是京城甚至整个武林都在流传的一句话,当代最著名的两位剑客的巅峰对决,也许将会载入武林史册,谁也不愿意错过这样的盛事。
京城里关于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赌注已经一升再升,陆小凤急得眉毛都快白了。陆小凤想找人商量,却发现花满楼已经离开。
对啊,那天他便随着他的那位小姑姑离开了啊。
竟然是姑姑。陆小凤忍不住露出无奈的笑容。这两个人,可真是把所有人都给瞒住了。想到西门吹雪离开时周身的冷凝,陆小凤唯有长叹一声。
情之一字,伤人啊。
西门吹雪他终归是人,而非神。小吃货的隐瞒和故意接近,恐怕已经彻底伤了西门吹雪了吧。
陆小凤望着窗外的蔷薇花,一年又一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冰冷无情的西门吹雪,动了情的西门吹雪,和被情所伤的西门吹雪,到底哪一个才会将剑义发挥极致。
而此刻被陆小凤挂念着的花满楼,也正经受着又一次冲击。
“叶城主,是你小舅舅?”花满楼哑然失声。
花倚凤点了点头,解释道:“七童,此事并非故意隐瞒于你,只是当年我阿娘为了嫁给我爹,与娘家断绝了来往,连姓氏也改作了尹(隐),直到阿娘过世前,小舅舅忽然找来。我才知道,原来阿娘也是有兄弟的。”
花满楼默不作声,只认真地听着她说话。
花倚凤顿了许久,才有接着道:“阿娘生下我便落了病根,小舅舅找来的时候,阿娘已经病入膏肓。阿娘与舅舅道,叫他日后看顾我一些,小舅舅应下了。”
花满楼开口道:“可是,过去那些年,叶城主并未出现过。”
花倚凤微微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柔声道:“他知道爹爹和哥哥们会将我照顾得很好,便只在每年我生辰的时候派人送来礼物,隔段时间来看一看我。”
花满楼叹息道:“叶城主也是一言九鼎的人,他既然答应了叔祖母照顾你,便不会食言。”
花倚凤也叹息道:“现在我却宁可从来不知道他是我舅舅。”
花满楼不解道:“为何?”
“他是我阿娘唯一的弟弟,阿娘叫他照顾我,我便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花满楼语塞,他确实说不出‘也许死的西门吹雪’这样的话。他如何不知道凤儿与西门吹雪之间不同一般的纠葛,只怕她之前故意冷落西门吹雪,也是预知了此次决战吧。
“凤儿,我们回家吧。”这一次,花满楼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让她远离这些纷争。她不过是一个女孩,何必牵扯到这些江湖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