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所有人都跪地高呼万岁。
分明是极度对峙的局面,散发着极度阴寒的气息,但每个人佯装风平浪静,所以也只是风平浪静的明君忠臣。
所谓千岁爷,除了那嗜杀屠戮的东辑事首座慕青,又是何人!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千岁离万岁不过一步之遥,可是任谁也不敢打破最后的一层窗户纸。到底所谓的千岁爷是个天阉之身的太监,横竖都坐不得皇位,成不了万岁之身。是而每个人都只当千岁之名,不过是慕青极度权欲膨胀与自身身体缺陷之间取得心理平衡的结果。到底太监比不得正常人,又因为初入宫闱时备尝冷暖,所以越发喜欢看见鲜血淋漓的残酷。
旁人越是挣扎嘶喊,他们便越觉得痛快,甚至以此为乐而乐此不疲。
叶贞扭头看着帝君熟悉的面庞,略带惊惧的眸子死死盯着那双幽暗无光的眼睛。脑子里骤然回到那个下雨的日子,他执手门口,清浅一笑。却将伞侧在她的头顶,淋湿了自身,眸光里如聚万道暖光。
皇帝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依稀如常,幽暗的瞳孔没有半分颜色,也不见一丝光亮。他只是走下席,缓步行至慕风华的身前,唇角微扬,“爱卿甚得朕心。”
风阴却悄无声息的走到叶贞身旁,将她搀起,而后半垂着头站回原来的位置。叶贞忽然有种极为诡秘的错觉,她夜里见到的风阴惯来冰冷无情,可是现下仍是夜里,风阴仍是风阴,然而心性……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环顾四周,妃嫔们一个个瞪大双眸,早已吓得花容失色。
慕风华唇角微扬,“皇上喜欢便好。”继而挑眉看了叶贞一眼,别有深意道,“不知皇上如何处置这以下犯上的丫头?不若乱棍打死作罢,省得看着碍眼。”
叶贞心头微惊,随即跪下,面上却是清浅的颜色,“奴婢罪该万死,请皇上赐罪!”
“哦,芸芸众生只求生,你何以求死?”帝君不紧不慢的开口,声音如飘渺梵音,带着少许冷冽。
“奴婢卑贱,命若草芥,若杀了奴婢能让皇上心里痛快,奴婢甘愿一死!”叶贞伏跪在地,以最恭敬的姿态,话语却铿锵有力,没有丝毫做作。
“皇上,这丫头尚有几分心性,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儿个是皇上的生辰,想来皇上也是不愿染血的。”一贯冰冷的宁妃却开了口,竟是为叶贞求情。只是这一语双关,却委实狠狠的还了慕风华一记。
皇帝生辰,奉送人头本就是大不敬。
宁妃借着为叶贞求情的由头,挑明了慕风华的别有居心。帝君生辰送了人头,岂非要帝君染血?好好的喜事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慕风华难辞其咎。理应以大不敬论处,按律当斩。
不过他是慕风华,除了慕青,谁敢动他。
举宫之内,怕也只有宁妃生性傲然,对于阉贼更是打心底里生恨。当日宁家被贬,便是因为东辑事,故而宁妃与东辑事的仇,众人心知肚明。
“诚如爱妃所言,朕这双手还从未染过血腥,当真舍不得。”皇帝阴冷的话语分明是一种开释,却让风阴突然跪在了他的跟前。
“皇上!微臣愿意……”
还不待风阴说完,皇帝锐利如鹰隼的眸子突然凝在他的脸上。
风阴眼底的光顿时缩了一下,头微微垂下,再不置一词。
“风阴是想求皇上赐婚么?”慕风华忽然笑得干脆,眼底的光如薄雾教人无法看清。
叶贞的身子突然轻颤,什么?
却听得慕风华越发恣意的谩笑,“如此倒好,想来风阴孑然已久,这丫头惯来心眼多,不若凑到一处许是能让风阴寻着另一片天地,如此未尝不是件好事。”
风阴骤然看她一眼,随即道,“皇上,臣并无此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慕风华冷笑着,一双犀利的眸子几乎要挖出人心来。
叶贞叩头,声音微凉,不含一丝情愫,“皇上容禀,奴婢并无非分之心。奴婢既入得华清宫,便生生世世都是尹妃娘娘的奴婢,莫敢妄图其他。奴婢触犯宫规,自当领受惩处,与旁人无关,与旁人无隙,生死任由皇上做主,绝无怨言。”
他居高临下看着脚下臣服的女子,无悲无喜,无怒无嗔。单薄消瘦的身影,一如记忆里那个雨中的女子,只是再也回不到当日。
原本,他就没想过回到昔日。
今日来这栖凤宫,便早已做好了准备,准备在她的心头狠狠刺伤一刀。
宫闱厮杀,你若不狠便是死,奈何她足够聪明却始终不够狠。而他所能教会她的,便是凌驾在旁人性命之上的狠辣无情。只有漠视周旁的一切温度,才能踩着森森白骨而上,得到想要的一切,这是劫数,也是仇恨带来的代价。
还记得来时风阴问的那句话,皇上,可曾后悔?可会后悔?可能后悔?
他只用冰凉的眸子看了风阴一眼,斩钉截铁的应了一句,不会!
无论会不会后悔,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左不过负了韶华,左不过一盘棋局,既已开始,断没有中途而废之理。
可是风阴却说,皇上,臣后悔了。
那一刻,他盯着风阴微凉的银色面具看了良久,面色没有丝毫波澜。
他昂起头,敛了眉色,冲着跪地的女子吐出冰冷的两个字,“杖毙!”
叶贞依旧伏跪在那里,羽睫微微垂着,心寒至极。在侍卫上来按住她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帝君,那张与墨轩没有半分差别的脸,俊彦的剑眉星目,刀斧雕刻般的五官。
她看见他唇角勾勒出的浅淡笑靥,心头鲜血淋漓,早已为他血流满地。
唇角微扬,叶贞报之一笑,而后沉沉垂下羽睫,遮去了眼底精芒。
89.轩辕墨
众目睽睽之下,叶贞被带下去,天空黝黑如他冷漠绝情的眸子,无星无月好不寂寥。(本书百度搜索黒严谷;面无表情,她忽然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墨轩,到底是不是那个为她系着腕上红线的男子?那个泼墨莲伞下的男子,是否还在那里等她回去?抑或转身成了坐拥后宫三千的华贵男子?
九五至尊,多么遥不可及的距离,却让她卑微至尘埃深处。
天空下起绵绵细雨,叶贞没有挣扎没有求饶,一贯的冰冷沉寂。满席宫妃,满目众生,没有人肯为她求情,诚然她是该死之人,罪该万死之人!
所幸月儿不在,否则怕是要抓狂的,何苦连累旁人?
拖行在幽冷的宫道里,她抬眼望着明晃晃的宫灯,一阵风吹过宫灯不断的摇晃,就像一种召唤,来自地狱的召唤。
娘,女儿要来找你了!
娘,贞儿害怕一个人孤零零的,您慢点走,等上一等可好?
被丢在宫禁偏僻的地界,只消在这里打死就可以直接丢出宫外,而后被拉到乱葬岗。乱葬岗的野兽真多,多得今日送去的尸体,来日便只剩下断臂残肢。叶贞跌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四周围着的侍卫们,高举着粗壮的棍棒。
没有人明白,她此处为何这般消沉,因为不会有人懂,当生命中最后的希冀被打破时,内心的那种冰冷的绝望。
“住手!”一声冷喝,却是风阴站在灯火明灭出。
灼灼寒光,双目冷冽。他保持着按住剑柄的动作缓步走到她面前,冷冽道,“皇上有旨,暂留性命,交我处置。”
闻言,众侍卫面面相觑,但碍于他是御前一品随侍,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怀疑皇帝的旨意。随即退下,留着叶贞与风阴二人。
叶贞痴痴的坐在地上,脸上没有半分获释的喜悦,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的衣摆,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
风阴俯下身子,却是用冰凉的手抬起她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那一刻,她又看见他阴冷如斯的眸子,不由的扯动唇角,竟有几分悲怆的低哼,“他到底是谁?”
“你心中已有答案!”他冷笑着。
“他到底是不是墨轩?”叶贞的声音止不住颤抖,眼中的光寸寸冰凉。
风阴起身,“很重要吗?”
“是!很重要!”叶贞忽然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扣住他的胳膊,“是不是?是不是?”
他扭头看她,眼中没有半分情愫,不见半分温暖。
叶贞连退数步,低头痴痴笑着,突然泪如雨下,“我知道!我早该知道!我早该知道!什么墨轩,不过都是哄我入局罢了!他是轩辕墨,何来的墨轩此人!为什么?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要让我彻底绝望?你们知不知道,对我而言,那一丝不可得的温暖和希冀,让我看见了活下去的意义。”
“放肆,你敢直呼皇上的名讳!”风阴冷厉,轩辕墨是皇帝的名讳,天下之人莫敢直呼,她却如此不知死活,委实……
却见她的手,颤抖得抚着腕上红线,因为舍不得扯断而泪流满面,“我知道,君非君,臣非臣。我也知道,他活得好累,朝堂后宫哪里不是杀机四伏。可是,他为何不让我知道,他便是帝君?便是连这一丝半点的信任都不肯赋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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