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缓缓放下的胳膊,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若不是自己触及他修长的指甲,许是此刻早已魂归地府。试问后宫中除去妃嫔,哪个男子能修得一手的好指甲?除了暗卫,谁能不动声色的躲开宫中巡逻的守卫,潜入华清宫?
自然非他慕风华莫属!
“奴婢不知大人在此。”叶贞垂眉。
他斜睨她一眼,惯来知道她的聪慧,定然是自己哪里教她猜出了身份。却还是要问上一句,“你便不怕我杀了你?”
“司乐监的掌事大人便算要杀人,也不会偷偷摸摸。若然大人真当要奴婢死,定然也要先折磨得奴婢生不如死,而后再见血。想来大人也是不屑这般的悄无声息的杀人手法,委实与大人素日的气度不符。”叶贞不紧不慢的回答。
慕风华心头暗骂一句:死丫头便是恭维也不忘寒碜他两句。
分明是求饶,偏要弄得是他大肚能容宽恕她,委实会做人!圆滑到这种地步,不知来日吃进嘴里,这皮肉是否如此滑嫩?
气度?哼!还敢跟他提气度二字,她吐他一身的时候,诚然是个刁钻的死丫头。
不过这寂寂宫闱,听惯了阿谀奉承,难得寻到这么个有趣的小东西,若不好生把玩就弄死,委实可惜了!借她的手打发长日无聊,还能趁机掀了六宫的安静,动了前朝,岂非哉?
这般想着,慕风华也不再计较叶贞明里暗里的讥讽之意。
“起吧!”端坐在叶贞跟前,慕风华挑着他飞扬的眼线,用一种极为诡谲的目光扫过她平静无瑕的面颊,“说吧,日间找我所为何事。”
叶贞当然明白,这六宫之事甚少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全然当他不知道,叶贞不紧不慢道,“贵妃娘娘与叶贵人联手,想来鲁国公府与盈国公府联手之日不远。”
慕风华眼角飞扬,“是吗?你倒仔细。”
“奴婢句句属实。”叶贞站在他身旁,微弱的光倒映着眉目间的微凉。
“旁人不知道你的身份倒也罢了,然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你当我会信吗?”慕风华不是不知道她国公府三小姐的身份,虽说当日所有宫籍档案付诸一炬,但……她何曾逃得过慕风华的毒辣的眼睛。
叶贞不语,只是定定的望着桌案上的烛光,幽然轻语,“信则罢不信又能如何?”
他扭头看她,却只看见她垂落的眼睑,浓密卷曲的羽睫如同黑鸦羽般柔软纤密。
许是日里淋了雨的缘故,夜里的叶贞,容色微白,有着动人心魄的平静从容。她站在微光里,荡开身上有所的倔强与戾气,收拢在左肩下方。这样的女子,不管是哭是笑,都只能一人承受,绝不会轻易展露。
有那么一瞬,慕风华失了神。
这样的神情,不似绝望而胜似绝望,不似希望而尚存一线希冀。
她的生死与自己无关,她的喜怒哀乐与旁人无关。
他忽然想起,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承认过自己的身份,所谓的三小姐也不过他一人言语,她从来只称奴婢,未曾有过小姐身份。
许是他果然轻看了她,又或者是他着了魔,竟会对这样一个处处与自己不对付的丫头,手下留情了多回。
罢了罢了,留着她权当自己豢养的宠物,就当多一双眼睛盯着后宫一个个不安分的女人。
眉目晕开一丝愠色,慕风华挑眉看她,“若你心存不轨,我照样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叶贞微微颔首,“奴婢明白!”
显然,他信了她一次。
不管以后如何,总归现在他信了!多一个人帮着自己盯着叶氏姐妹,诚然是不错的选择。虽说无法揣摩他的秉性,但瞧着慕风华素日的行事作风,越是无法捏在手里的东西,越是容易引他上钩。
便如同佛偈所说,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执着两种东西:得不到和已失去。
人性如此,谁都躲不过。
叶贞还不待回神,慕风华身形一顿,便只听得窗户轻声摇晃,房内的烛光瞬时熄灭,恢复了最初的冷寂黑暗。
正当躺下,外头却掠过一抹黑影,叶贞惊问何人,却只得风影摇动雨声潺潺。
79.雨中送伞的他
时逢帝君生辰,新晋妃嫔尚且不知情,而宫内年长的宫女太监也不敢多舌,饶是多舌的都被贵妃处以极刑。(爪讥书屋 只当栖凤宫好生热闹,各宫各院也是早早备下礼品,无论贵妃作甚,礼多人不怪。
叶贞也忙碌开来,亲自为尹妃制作香墨。所谓香墨,便是以花露入墨,待绘画时便可隐隐透着花香。说着容易,做起来着实不易。花卉选择尚需谨慎,还需那种不可轻易褪色的花汁来研制,否则过时便褪,皇帝跟前委实吃罪不起。
不得不承认,尹妃一手笔丹青,卓绝风华。
笔下的牡丹含苞待放,倒有种超出凡尘的宁静之姿色。
这一幅画足足画了三日,可见尹妃用心良苦,也亏得叶贞为她准备的香墨,诚然与寻日的墨汁截然不同。整个宫闱仅此一户,别无分号。
早年看着母亲研制香墨,哥哥作过一幅【梨花香】,那画上着实有少许梨花香,若隐若现甚是好闻。原也只是苦中作乐,殊不料当年母亲教授之法,让她一步步成就其身,一步步走上了森森白骨的宫闱生涯。
收好画轴,叶贞才算松了口气,所幸离皇帝生辰尚有时日。
想着要备下各色的礼品,尹妃便纵了叶贞自由,栖凤宫开宴之前不必来伺候,到时莫要失了礼数失了尹妃的颜面才是关键。
栖凤宫的帖子已经分发到各宫各院,但凡有为有份的皆叩谢贵妃之恩,未能得帖的只有望洋兴叹。
宫闱中宫妃敬献贺礼也是有等级区别的,位份与所敬献的礼品成正比,比如玉器、金器、零落、奇珍等各自都有定数,不可逾越。否则人人攀比,这宫中怕是要乱了套。
叶贞初入宫闱,自然不懂这些,除了向年长的宫女询问,剩下的细节便要去一趟掖庭的司库房,查一查宫礼档案。司库房分为:户籍库、宫礼库、清帐库。昔日被烧的正好是户籍库,但丝毫不影响一侧的宫礼与清帐两库。
带着尹妃的腰牌,叶贞走进宫礼库房。
偌大的库房层层叠叠分成很多间隔,按照宫中等级分门别类。叶贞找到宫妃一列,而后找到了礼敬单,翻阅后便细细用纸笔记下来。这才谢过守职的太监,出了宫礼库。
都说入夏的天气就像女人的脸,变得何其快速。出来时还是艳阳高照,如今却是阴霾密布,果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如今每逢午后都要下一场雨,也是今儿个走得急,心不在焉的,倒让自己为难。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怕走到半路下大雨,非得淋湿了怀中的经卷不可。
早前黄河两岸久旱不雨,皇帝忧心忡忡。贵妃为了天下苍生,昨儿个下了道旨意,让各宫各院手抄佛经,等到良辰吉日于天坛焚化,以求五谷丰登、国祚永昌之意。
还是贵妃会做戏,这般不动声色的讨好皇帝,又博了自己的名声。外带着也瞧瞧,六宫之中谁人敢将她的旨意不放眼中。若然不从,便是眼中钉肉中刺,势必拔除。众人皆知,后宫唯一可以下旨的便是皇后与太后。
太后早逝,后位空悬,势必贵妃独大,一张懿旨便足以说明一切。
故即便有人心生不忿,也是敢怒不敢言。
瞧着外头的风越发大了,叶贞开始焦急。这个时辰,尹妃正好午睡,若然不能在尹妃苏醒前赶回去,难免要触她的霉头。
转念一想,叶贞便问守职太监要了一张油纸,将经卷包裹着,抱在怀中一路小跑回去。谁知刚到【望月亭】,大雨瞬时倾盆而下。叶贞一个转身便跟一帮来不及躲雨的宫女般,一窝蜂的涌入亭子里。
亭子里人满为患,叶贞没能挤进去,只是站在亭檐处,雨水半数溅在身上。沁凉的雨水顺着眼角眉梢缓缓而下,鬓间的散发也随之淌水。
死死抱着怀中的经卷,叶贞想挤进去,谁知反被人一把推出去,一个踉跄险些扑进水坑。所幸勉力站住,然再也无法挤回亭子,大雨瓢泼将她淋得湿透。
一顶伞遮去了顶上的大雨,叶贞愕然抬头,却迎上那张银色面具。
他的伞极度倾斜,悉数遮着她,却让自己身处大雨之中。雨水顺着他的面具缓缓而下,雨帘之中,她看见银色的面具绽放着异样的光泽。那双温和的眸子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笑意,他持伞看她,一言不发。
亭子里顿时一片沉寂,霎时响起崭齐的声响,“参见大人!”
叶贞骤然回过神,急忙行礼,却被他一把抬住胳膊,免了行礼。
稍稍出神,叶贞疑惑的望着他某种的微亮,也不消扭头看那一群目瞪口呆的宫娥,他盯着她的眼睛清浅道,“不必行礼。”
抱紧了怀中的经卷,叶贞不知该说什么。
望了望外头的雨,悉数砸在他身上,生生将他浇透。他却固执的将伞偏在她的顶上,幽幽的看着她,“拿着吧!别淋出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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