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妃笑了笑,“着实不错,小丫头年岁虽小,嘴上却是不饶人的。姐姐还需小心些,免得哪日惹下祸端,可是了不得的。”
闻言,宁妃竟扬起浅浅的笑,眼底掠过一丝精芒,口吻清淡而没有半分凉意,“若真如此,本宫会早早拿那什锦包子堵了她这嘴。”
这一番说笑,全然不顾及赵蓝衣还僵着身子行礼。
叶贞自然明白,纯粹是宁妃给赵蓝衣的教训,却是不动声色驳尽了赵蓝衣的颜面。所幸早晨时分,除了尹妃与宁妃身边的少许随行,否则教人围观一番,怕这赵贵人是要羞愤而死的。
离歌挑了眉,“娘娘,这赵贵人可还跪着呢!”
宁妃这才回过神,冲着赵蓝衣拂了手,“起吧!离歌你不说,本宫倒是忘了赵贵人也在这。委实年岁大了,很多事便记不得清楚,来日你可要好生提醒着。免得哪日本宫连你都不记得,若然教人吃了去,可休要怪本宫。”
“娘娘风华正茂,何来年岁一说。”离歌浅浅的笑着,只这一笑,叶贞的脑子忽然掠过一道奇异的光,好似……好似这笑容哪里见过,倒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这丫头!”宁妃甚少说话,但逢着离歌便好似甚为欢喜,就像她方才说的,着实有种一见如故的亲昵。
叶贞不由的凝眉,却见尹妃也是浅蹙娥眉。
宫中的女子何曾有这么大的胆子,与自家的主子这般亲昵。便是主仆间万分信任,也委实不敢这般亲近。来日若是有人追究,少不得落一个大不敬之罪。
然……
宁妃生性冷淡举宫皆知,却深得皇上宠爱。想必也是这样一份背景,故而她可以不管不顾,丝毫不理睬旁人的感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份傲然独立像极了叶贞记忆里的傲雪梅花。
清冷孤傲,任凭风云骤变,依然不为所动。
赵蓝衣起身的时候,面色格外难看,想来是不服气的。偏是一个宫女,就算是宁妃的随侍,也不该有违尊卑。到底,她也是贵人的位份。
虽说宁妃疼着离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离歌毕竟是个宫女。
叶贞不说话,只看着赵蓝衣的容色便知晓其必定是不安分的。宁妃这般的小惩大诫未必能点醒赵蓝衣,反而会让赵蓝衣越发心有不甘。
不过她倒是有几分好奇,想知道宁妃对离歌的喜欢,至何种地步。
便也按捺住心,静观后情。
果不其然,赵蓝衣容色稍霁便道,“嫔妾方才无状,不知离歌姑娘是娘娘的宫婢。原不过是奴才间的摩擦,谁知竟也惊动了娘娘,还望娘娘宽宥。”
一句奴才,却暗蕴宁妃身为宫妃不应包庇不分尊卑的离歌,亦不可为了区区奴才而直降身份。
赵蓝衣着实聪明,好一招以退为进。
想着这样说,宁妃出于自己的身份,大抵也会小惩大诫离歌一番,自己这贵人的身份,比之宫女可是胜过无数。
叶贞冷笑,大抵这赵蓝衣太高估自己,却也忘了宁妃到底是四妃之一,到底是举宫皆知的冰美人!与尹妃对视一眼,叶贞微微颔首,示意尹妃看戏便是。
见状,尹妃更是耐下性子等着宁妃发作。
宁妃性子冷,但脑子却是格外清楚的。宫闱多年,若是这点小心思都捉摸不透,怕也做不得四妃之一!
当即冷哼两声,宁妃目光烁烁,冰冷无温,“看样子,赵贵人是想本宫惩罚离歌?”转而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离歌,眼中眸光愈发如霜,“既然是奴才们的事,赵贵人便不必多费唇舌,本宫自当替你做主!”
话音刚落,赵蓝衣还来不及欣喜,却听得宁妃一声低喝,“来人,将这不知礼不识趣的奴才带下去。”
赵蓝衣顿时愣在当场,耳边传来连翘哭声惊呼,“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小主救命,小主……奴婢委实冤枉啊!”
“放肆!”离歌低喝一声,“娘娘面前也敢大呼小叫!”复而挑眉看着赵蓝衣死灰般的面色,不偏不躲的盯着她投射而来的怨毒眸色,“宁妃娘娘身为四妃之一,左不过是个奴才,想必小主也不会自降身份来跪求娘娘的。现下犯了小错,娘娘仁德,自然不会深究。”
叶贞羽睫微扬,离歌果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一番,便是赵蓝衣有心求情也是求不得!自降身份,她是贵人!岂能为了奴才自降身份去求宁妃,何况离歌说得清楚,是犯了小错不会深究。但若她固执下去,宁妃就一定会深究,到那时可不就是惩罚奴才这样简单。
生生打落牙齿往肚里咽,赵蓝衣敛了眉色,深吸一口气浅浅行礼,“嫔妾承教,不胜欣喜!”
抬头,却听得宁妃冷道,“去暴室领杖三十。”
语罢,头也不回的领着离歌与自家宫中之人缓缓而去。
叶贞忽然想着,若不是离歌说了那句:犯了小错不会深究。这连翘大抵是要被杖毙的!离歌虽然嘴厉,委实也算得半个心软之人。
这宫里,果真是越发热闹了。
72.北苑那贱人
赵蓝衣几乎是颤抖着被人搀回去的,尹妃瞧着一场好戏,心情舒畅了不少。
[最快-更-新-到-[]宫中长日漫漫,尹妃寻思着甚是无趣便去了御马苑,不教叶贞随着。
听说御马苑三五日便有一场驯马表演,还有马上蹴鞠之类。左不过除了嫔位以上的女眷,其余人等悉数不得入内。
月儿赶回来时,叶贞正往假山上头走。
方才宁妃离去时,她眸色一瞥,竟然瞧见一抹出水天蓝的身影,当下便起了疑心。
微微一怔,月儿手中拿着瓶子快步追上去。
及至假山上头,却见叶贞娇眉微蹙,面色有些异样凝重,不觉低唤道,“姐姐,你不舒服么?面色这般差?”
自然,月儿是不知道方才与赵蓝衣发生的事情,否则绝然是要跳脚的。
叶贞不说话,只是看着那一抹蓝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那是谁?”月儿不解。
低眉冷哼两声,叶贞眸色无温,“叶美人。”
月儿微怔,不觉蹙眉,“可是发生了何事?”直觉告诉她,在她离开后,这里发生了某些事情,以至于叶贞的面色如此难看。
叶贞凝神了许久,才缓步走下假山,“没什么事,做事吧!”
既然叶贞不说,月儿自然也不会问,扭头看一眼叶杏离开的方向,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好似每次提及叶氏姐妹,叶贞总会变得郁郁寡欢。许是……
这头,叶杏与梧桐快速离开。
“小主这是为何?”梧桐不解。
叶杏凝着眉,面色极为不好。天蓝色的衣衫随风而动,眉目间的凌厉越发加深。深吸一口气,胸口的起伏带动蓝色的蔷薇刺青若隐若现。
“你觉得那身影像不像一个人?”叶杏眯起危险的眸子,那张脸,那双眼睛,她抵死都不会忘记。不由的攥紧了衣袖,隐隐觉得心口如同火烧般灼热。
梧桐微微一怔,“小主的意思是……”
站住脚步,叶杏凤眸微扬,眼底寒光灼灼,“当日她入宫选秀,却不料金殿落选反倒做了宫婢。是本主亲自送了她母亲上路,亲自灌她喝了红花毁了容貌,亲自将她赶出国公府大门。”
当时左不过意气,想看见叶贞被人践踏永世不得翻身。然,当叶赫告诉派人告诉她,叶贞兄妹自当夜便不得所踪时,叶杏却委实后悔!
后悔当日没能斩草除根!
可惜,为时已晚!
当日国公府以暴毙之名消去了宫籍档案,那如今这个叶贞……到底是谁?只是她的脸上似乎不留疤痕,容颜与昔日的叶贞诚然也是不同的。
叶杏觉得脑子有点乱,两个叶贞除了名字相同,委实也没什么相似之处。
但不知为何,看到眼前这个叶贞,她竟有种莫名的心慌心悸,也不知是否当日未能斩草除根的后怕?
总归叶贞这个名字,便如同梦魇,让她安心不得!
梧桐霎时瞪大眸子,“小主的意思是,三小姐?”此言一出,顿时换来叶杏冷厉的眸子,梧桐忙不迭改了口,“是、是北苑那贱人!”
深吸一口气,叶杏无法确定,但凭一个背影何曾说得清楚。容貌不同,心性不同,她到底是不是叶贞?
“到底是与不是?”叶杏凝眉不解。
“小主不若去找贵人,许是能知晓些真相。”梧桐道。
叶杏摇头,“长姐称病静养,你当她是傻子么?事到如今,她岂会对我实话实说。就算还有些姐妹情分,便也是冲着国公府的门楣罢了!到底,我们也不是一母同胞!她是嫡,我是庶,多少也是心存忌讳。”
语罢,叶杏面色愈发沉冷。
梧桐撇撇嘴,“小主,许是小主多疑也不一定。”
“此话怎样?”叶杏一顿。
“前儿个时候,不是听得贵人与华清宫的宫婢一道落水吗?小主还叫奴婢去打听贵人的身子,奴婢私下里问过,好似便是这个叶贞姑姑,彼时她还不是教习嬷嬷左不过一个寻常宫婢呢!”梧桐认真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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