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轻叹一声,“大抵也只有这样,贞儿才能放弃寻死的念头吧!”
慕风华冷哼,“为人身后做棋局,他倒是惬意,换你我这般惊心动魄。哼,若是还不成功,我便要他好看。”
闻言,离歌浅笑盈盈,“你能敌得过他?”
一句话,让慕风华的面色陡然暗沉,“还有你,怎可独自冒险。你可知方才你推了叶贞上岸,委实将我吓得半死。你若……”
他忽然顿住,换了话语,“不知好歹的东西,若不是早有准备,你哪里还能谈笑风生?”
离歌挑了眉眼,“看他。”
顺着离歌的视线望去,风阴就站在悬崖峭壁,脚下放着一圈绳索。便是他一早等在这里,救下了离歌与慕风华。只是……他就这么站在这里,仰望着高不可攀的女子,很久都没有改变仰头的姿势。
离歌站在他的身后,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风阴?”离歌低低的喊了一声。
风阴徐徐转过身子,眼底的光黯淡了一下。那张与轩辕墨一模一样的脸上,慢慢溢开心痛过后的镇定,“这算不算置诸死地而后生?”
“许是吧!”离歌点头,“说到底,是我哥占了你的位置,原本她与你才是真的……”
“那又怎样?”风阴垂下眉睫,“是我出卖了她,否则她何以走到今日的地步。”
离歌苦笑两声,“也算是你成全了他们,虽然结局并非你我想象,但好赖他们相爱一场。就算生死相隔,心也会在一起吧!”
风阴昂起头,望着高不可攀的悬崖峭壁,“许是该上去了。”
一侧有个小洞,风阴就是从这里下来的。
“你如何知道我们会在这里遇险?”离歌跟在风阴的身后。
风阴顿住脚步,“师父说,耶律楚的行进路线大抵就会途径这里。早前我便让鬼卫截住了前路,原也想着可以直接杀了耶律楚救下叶贞。然……她那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太过刚强,如今绝望得不再相信任何人。若是不置诸死地,如何能浴火重生?”
“你们那消息也是师父放出去的,师父料定你会亲自追赶,所以一早就让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叶贞一定会不顾一切想要耶律楚死,就算同归于尽也是在所不惜。而你,一定不会让叶贞死。这一个为一个的,到了最后谁都不会死。”
“耶律楚初来乍到,自然不会知道,这回头崖的半道上有一条路,直通半腰。这里的人都知道,原也不是什么密事。我便在这里等着你们,也算是为她做了些事情。彼时你们身处戎国,我无力为之只能望洋兴叹。现在……我把一切都还给她。”
慕风华忽然眉目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良久。
“就凭你们?”慕风华嗤冷。
风阴冷笑了两声,眼底的光寒意灼灼,“怎么,驸马爷不信?”
慕风华握紧了离歌的手,“倾尽天下,无一人能与他抗衡。”
闻言,风阴冷了容色,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错。这世上,能让慕青死而瞑目的,唯有叶贞一人。”
461.归去来兮?
叶贞站在悬崖边很久,定定的望着回头崖三个字。
前方已无路,到此请回头。
回头?如何还能回的了头?她早已回不了头。
“贞儿?”身后一声清朗之音,风阴站在那里。
叶贞回眸,眼底的欣喜逐渐被灰暗取代。到底,那个人,只有她分辨得清楚。有些人,只一眼就会刻骨,即便容色一样,神不相似又如何能相提并论?
“风阴?”她生涩的喊出他的名字。
她这一走足足一年多,宫闱里的旧人旧事,原已生疏至此。
风阴笑了笑,看着她淡漠疏离的神情,只是点了点头,“也就是你,能一眼看出我不是皇上。”
“刻在心里的东西,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叶贞走过去,“你何以会在此?”
“自然是为你而来。”风阴深吸一口气,“皇上……皇上的事情我都已知晓,师父早就传信与我。所以现在……我等你的选择。”
选择?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选择?
既然选择不了自己的,那就选择不属于自己的。
反正这条路都是轩辕墨为她选的,就当是为完成他的遗愿。
叶贞别有所思的看着风阴良久,“既然你都在这里,那离歌和慕风华也应当相安无事吧?”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风阴颔首,“他们没事,只是你……”
“我累了,一辈子被你们算计来算计去。”叶贞长长吐出一口气,“以后,我愿手握生杀,再不为人棋子。”
语罢,她快速走过风阴身边。
“贞儿?”风阴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四目相对,他垂了眉目,“对不起。若不是当年你救了我,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叶贞冷笑两声,“你是说我救了一条毒蛇,结果现在被毒蛇咬了一口?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风阴,忘了那些年那些事。以后,我是君,你是臣。”
她拂落风阴的手,再也没有回头。
风阴定定的望着叶贞傲然离去的背影,君臣?以后,她是君,他是臣。原本那个与他有着红线之约的女子,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是他一手铸就了今日的叶贞,从毁灭到重生,从重生到浴火,他又何曾给过她机会。
如果……如果当年不是拿她身世的秘密换取了自己一命,如果不是拿她的生死,换了宁氏一族,也许今日她还是鲁国公府的北苑,过着自生自灭的日子。虽然痛,却依旧能伴着她的娘亲,过人世间最简单平凡的生活。
而非一次次被推到风口浪尖。
所以从相遇,他便打着最卑微的赎罪心态。
可惜……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原是他一步错,步步错,早就为人棋子,还谈什么八年之约?可笑……
叶贞推开那座院门,里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早前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唯一残存的是黑暗的茅屋内,放置在桌案上的那副棋局。
素白的手,执起那枚黑子。叶贞定定的看着棋局,分明是一副杀局,有人步步急退,有人欲擒故纵,也有人固步自封。
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
“师父早就走了。”风阴站在外头,“小皇子在我手上,等下了山我就还给你。”
叶贞看了他一眼,“我不想再为人棋子。这辈子,当过先锋,当过守将,也当过弃子。如今,我只想做下棋之人。”
风阴点了头,“你的心思,委实能做到这些。”
“我若回宫,你当许我什么身份?”叶贞昂起头,捏紧掌心的黑子。
“后宫三千,早已被我驱散。如今你回来,自然是未央后位。”风阴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稍稍轻颤,眼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叶贞长长吐出一口气,“后位?!”
这辈子,她有幸做两次皇后。一次已故,一次重生。
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叹。
走出茅屋的时候,叶贞低眉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那根红线早已不知所踪。是上天注定要她重新来过?还是命里注定,他再也不会回来?
风阴的掌心摊开,是一条鲜艳如新的红线,“贞儿……”
叶贞羽睫微扬,唇齿凉薄,“不必了。以后都不必了。”
那个堪与她系上红线的男子,早已不复存在。人都没了,还要这个作甚?
她转身,徒步走下山。
山风冷冽,吹打着她的罗裙。翻飞的罗裙拍在身上,发出哗啦呼啦的响声,那声音扣人心,痛入骨。
以后还是一个人坚强,从前怎样,以后便怎样。
兜兜转转,始终都是一人。
及至山脚下,鬼卫齐刷刷的列队跪在她的身前。风阴将小梧桐重新交还叶贞的手上,长袖轻拂,只是清浅道一句,“皇后辛苦。”
叶贞抱着小梧桐的手稍稍颤抖,低眉望着自己的孩子,那眉目间的轮廓与轩辕墨何其相似。眼眶一热,心如刀绞。却是昂起头,冷冽的环顾众人,一言不发。
以后,只做下棋之人。
“我会宣告天下,另与你身份。当年的贞贵妃,今日的叶皇后,都不过是一张黄绢罢了!”风阴低低的开口,“以后这大彦朝的江山,便以你为尊。而我,明面上还是君,却再也不会置喙分毫。你放心,我将辅佐你,让这大彦朝的江山都于你手中安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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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贞点了头,“帮我明正孩子的身份,以后,他便是皇室的长子嫡孙。轩辕逸!”人生得几闲逸之日,寥寥寂寂,终归没落在斜阳晚照。一入宫闱,再不得舒心闲逸,却是命中注定,谁都无可更改。
风阴颔首,“好!”
垂了眉睫,叶贞望着怀中小梧桐稚嫩的面孔,小小年纪,就将担起这万里沉重的河山。她忽然明白了当日轩辕墨所有的承担,如此之重,压得人喘不过气。奈何这君王之名昭告天下,便是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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