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爷平日虽不学无术惯了,可他脑子却不傻,如何不明原因,想来也是觉着无趣,自此买进不少美女艳婢,美酒佳肴,娇婢环绕,日子快活得赛过神仙。
近日纪家喜事连连,不仅又令他想起纪家那个绝色的小美人儿来,如何没有恼意与不甘,只眼下他大势已去,待看明日。
……
大婚在即,陆叙近来亦是十分忙绿。婚期定下后,他先是同襄王一番辞别,随即便回了青州。
甄氏再是不喜,可如今木已成舟,不喜又能如何,还不是照样得筹办起婚事来。陆叙告了近半月的假,眼下不得不去学里报道,白日里儿子不在家中,几个下人倒是听下不少甄氏的埋汰话。
几个心下无不唏嘘起来,暗道不知东家要娶的女子是何人,竟这样不得太太喜欢。大冷的天儿,三人被使唤的片刻不得消停。
甄氏叉着腰点着几人道:“将东边耳房整出来,正屋里的床榻甚个几案陈设都先挪出来。”几个点了头就要去办,却又叫甄氏叫住,“得得得,正屋全给空出来,陪嫁来的物件只怕是不少,位置窄了怕是没地儿搁置。”
东厢房是一间大屋与左右两间耳房,大屋也是分了前后两间,眼下婚期在即,只好暂时委屈儿子睡在耳房了,先叫下人们打扫出大屋,届时嫁妆抬来了便可直接摆进去,也免得到时没处搁置,堆在了庭院里平白叫人瞧了笑话。
如今院里一个厨娘并两个丫头俱歇在倒座房里,坐北朝南为正房,自是甄氏在住,倒座房便是坐南朝北,属于各个宅院里位置最差的一排房。西厢房却是无人住,甄氏叹一口气,命几人将平日陆叙不用的物件俱锁进了西厢房内。
这院子小,人却不少,娶个媳妇儿住进来四口人,甄氏还在头疼,要她开了西厢房给几个下人住,她心里便老大不愿了,可若是不开,难不成还要安在了婚房边上?
待到傍晚儿子回来后,甄氏便与他说了这事。陆叙听言,便是道:“娘,那三人皆是陪了她十余年,一下分开想是不妥,届时两个丫头便居西耳房,她的奶母便住在东耳房即可。”
“这哪行!”甄氏面露不喜,“丫头便罢,要个老婆子住在边上算甚?”
“大户人家皆是如此,并无不可。”陆叙道。
“咱们又不是大户人家。”甄氏仍是不愿,陆叙不由叹一口气,“娘,这些皆是小事,不足为道。算算时日也不远了,您看是请了两位伯母来帮忙,还是花钱雇几个专门办酒宴的大厨进来。”
“花费那个冤枉钱做甚?”甄氏节俭惯了,自然舍不得花费。
“今日时辰不早了,明日娘报你来写,把各项清单写出来了,娘把能放的先给买回来,不能放需现买的就留到最后两日再买。这些事你就甭操心了,娘问你,医馆那些家什可怎么处置?花了钱买的哪能摆在那接尘蒙灰,抽个时间命人抬进来罢,你那屋里是摆不下了,便搁在娘屋里。”
这事陆叙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当下便颔首由她处置。
待一样样搬进来之后,甄氏是见一样便倒抽一口气,心下狠狠啐了口个小狐媚子,骗了他儿子这样大的手笔。这些个俱是好木质,比得她房里哪一个都要显得上乘。
甄氏原就是个守旧的,屋子里堆的一半都是些旧物,有一些还瘸了腿断了把,眼下要将这些个摆进去,必然需要先清出来一部分。她心里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咬牙命人搬出几件废物,这才将东西摆了进来。
佟姐儿早先睡的架子床再是精致漂亮,也叫甄氏锁进了西厢房,镜台几案甚的皆可换新,唯独这睡了一辈子的床榻不可换。甄氏心里本就将她比作狐媚子,如此一来,便更是不敢躺她睡过的榻。
镜框边两上嵌的扇贝,就叫甄氏稀罕许久,待她再一瞧见浴桶,就更是埋怨起儿子败家来,甚个好处都叫她先享了,她这生养他的娘却都还未享过。甄氏嘀嘀咕咕嘴上半刻不停,当日不久后却是又命人烧了水送来。
☆、第七二章
因着算是远嫁,本该大婚前夕才发的嫁妆,不得不提前了几日。嫁妆运至青州后,赶在成亲前一日便雇下若干挑夫,一路敲锣打鼓自青州城门,绕了大半个青州城才送进陆家。
当日,陆叙与几位表兄堂兄则出来相迎,嫁妆快至门前时,便命人放炮仗燃鞭炮,此乃迎嫁妆。同日,佟姐儿亦抵达青州,住进了当日纪大爷在青州置办下的宅院里,这时候方觉悟出远嫁女儿的艰辛与不易。
舅舅舅母自不会一道来,送嫁的便是两个表兄,佟姐儿泡在香汤里,只觉一身筋骨俱快散了架。洗毕后,便披上寝衣,趴在榻上由丫头按了一按,这才松快不少。
这几日檐角瓦面上俱还覆着未化尽的雪,好在前两日便未再降雪,路途中倒也通畅不少,夜里照样冻人的很,缎被底下塞进几个小暖炉,才觉着好过一点。
夜里十分寂静,不知是认榻还是为着明日成亲一事,睡榻上佟姐儿翻了几回身,瞌紧了美目不下十回强迫自己平息下涌动的心潮,却总也适得其反。心里是既紧张又忐忑,一时间再也忍受不住,蓦地坐起身,微低着嗓音开了口:“倒杯水与我。”
丫头立时披衣而起,旋即便捧上温水,“姑娘怎地了?可是心里不安?”如意问,细细看一眼姑娘微白的面色,心里也是跟着提起来。
几人不过只在这宿一晚,除开如意,罗妈妈与平安二人也是陪在一边。“该是如此,女儿家的必经之路,没有哪个心里不发慌的。”罗妈妈坐上榻沿,摸了摸她柔顺的乌发,“姑娘想想旁的,静下心来,宿个好觉,明日才能光彩照人。”
“奶母同我一道……”佟姐儿扯住她的衣角,掀开缎被,邀她一道睡进来。这有何妨,自小带到大的姑娘,罗妈妈心里发软,道了声好,便将她搂进怀里,似小时候哄她睡觉一般轻轻拍着她。
佟姐儿闭了眼,既觉暖心又觉感动,一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罗妈妈觉出来,便是低声笑一笑。“这般多年数过去了,模样是一日日的长开,身量也是一日日的抽高,唯独这爱哭的劲儿头不变,可见是一辈子也改不脱了。”
美目里原还含着泪,听了这一声揶揄,佟姐儿不由抿抿嘴儿露出一个浅笑来,再次瞌紧了美目。观姑娘呼吸渐渐平稳了,可见是睡熟了,罗妈妈不免轻轻叹一口气,这个婚成的有些不像样子啊。
翌日一早,佟姐儿将醒来不久,如意正蹲在地上为她穿鞋,去开房门的平安便是一声惊呼。“落雪了!”随即便是一阵牢骚抱怨,“落了这样久竟还要落,冻死了人这……”
平安牢骚抱怨未完,便遭罗妈妈一下捂住了嘴,末了又叫她狠狠拧住了唇,疼的她直求饶才松开。平安委屈地揉着嘴,罗妈妈便又是一个怒目瞪过来。“姑娘大喜之日,仔细你的嘴,再叫我听见这等不吉利之语,定饶不了你。”
平安抖抖身子,一面往门外跑一面嘴上喊道:“我去提热水!”
平安只以为溜之大吉,怎知罗妈妈转身便又道:“这个平安就是咋呼,待姑娘在陆家立住了脚跟后,便赶早将她嫁出去得了。”
如意听了,心下便是一跳。佟姐儿看她一眼,才同罗妈妈道:“这是自然,不说平安,便是如意也不例外,日后若是物色到好儿郎,两个都该嫁,可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了二人的终身大事。”佟姐儿道完,便拍了拍如意的肩头,如意这才抿嘴笑一笑。
不过歇了两日的雪,谁知大婚当日又落起来,一晚上的功夫,足以垫到了脚踝处。青州城闻名的全福太太走进来,罗妈妈领着俩丫头上前迎接,“太太好,今日要多多劳累了。”二人笑着见了礼,罗妈妈随手便推个沉甸甸的荷包送到她手上。
这全福太太,即指上有父母健在,有丈夫,下是儿女双全的妇人。若是嫁在祁安当地,自不必请个不相识的人前来,可坏就坏在姑娘属远嫁,没有哪个妇道人家愿意为了给新娘子开面,而一路舟车劳顿地赶至异地。
如此,许多成亲当日所需的繁文缛节,便只得在青州城备办了。
全福太太笑眯眯地收下,褪下斗篷在炭盆前暖了暖手,再喝下一碗热茶汤后,这才准备起来为新娘子开面。
这一个全福太太经手的婚事多了,人便也老道起来。瞅了新娘子一面,嘴上便直夸赞是九天玄女下凡尘,世上再无比她更美之人,又是将陆叙也夸了一回,只称赞他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众人都是有眼睛的,姑娘确实生的美,罗妈妈几人也不觉她是在道假话。这哪个不爱听好话,且又是逢这大喜之日,自然叫她一张嘴说的面浮笑意起来。
丫头扶着佟姐儿在镜前坐下,全福太太动作麻利地为她扑上开面粉,随即便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双股棉线,手上拉成夹子状,依次在佟姐儿的额、颊、唇、颏等部位反复绞夹,佟姐儿小脸上本就生的光洁如玉,绒毛并不浓重,没个两下功夫,全福太太便收了棉线,嘴上还赞她天生丽质。
经过如此一番的开面,面颊上越发柔嫩无暇,弯弯的柳叶眉更是被修得婉约灵秀,竟是比得开面之前,越加平添了几分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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