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妈妈呵呵笑了两声,“都是一根猴毛变出来的,整治了一个,其他的气焰也就都没了。”
大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余妈妈一眼,没有说话。
余妈妈是大夫人娘家的陪嫁丫头,已经伺候了三十多年了,大夫人的性情脾气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余妈妈不动声色地又锤了一会儿,缓缓道:“太太的身份摆在那儿呢,既然有人敢暗着使绊子,咱们就索性明着立立规矩,叫她们咽了苦水还得笑着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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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过了两日,大夫人的病便好了,璧容与大奶奶、三奶奶、四奶奶照旧去了大夫人屋里请安。
“老大那边的事,我也仔细想过了,你说的对,京里不比地方,若真送去了个不懂规矩的惹了麻烦,凭的给照哥儿丢人。如此,你屋里那几个就留下与你做个伴吧。”
璧容刚坐下,就听得大夫人对大奶奶说了这句话,不由得有些哑然。
这屋里的几个自然指的是后院的那几个姨娘,如今要留下给大奶奶作伴,这不是凭的给人添堵吗,这话说的太有含量了。
不过想起那日大夫人要给大爷送人过去的事,恐怕这心思不会轻易地放下,璧容敏感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忍不住看了大奶奶一眼。
大奶奶闻之眉毛颤了颤,喜忧参半,暗自琢磨着这话里的意思。
太夫人端起杯子抿了口茶,缓缓道:“你们四姨妈家的梦姐儿,刚满了十六岁,自小饱读诗书,模样规矩自不必说,说起来和照哥儿也算是自小认识的,本来这事应该由你做主,可看你如今刚掌了家,这些琐事我也不好去再给你添乱,索性就替你做个主,纳她做了贵妾。”
还不等大奶奶开口,大夫人就朝余妈妈点点头,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碧玉年华的袅娜倩影迈着碎步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淡蓝镶领银白底子米分蓝绣金花卉纹样对襟褙子,下着水影红撒花曳地百水裙,垂鬟分肖髻上插着一支垂银丝流苏攒珠簪子,低着头羞羞答答地,眉梢间尽是一抹春色,不用人说,径自走到大奶奶跟前,行了个礼。
“妾身杜氏,日后还请奶奶多多指教。”
璧容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两眼,瞧这杜氏不过十五六岁,若是按着大夫人的话,和大爷从小相识,那岂不是大爷十五六岁时抱着个女娃娃!想想,就忍俊不禁。
大奶奶此刻仿佛一个闷雷在她头顶轰隆一声巨响,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肝疼的直发抖。居然,居然连问都没问自己一句,人就已经领来了!
大奶奶强自笑着站起身,福了福身道:“让太太操心我房里的事,媳妇实在过意不去,只是苦了杜姑娘,娇滴滴的人要受这车马之劳,路上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大奶奶说的话字字带着刺,一面讽刺着大夫人给儿子身边塞人的“良苦用心”,一面又在警告杜氏她就算远在京城,她这正房仍旧有着不可小觑的权利。
四奶奶转过头对着大奶奶掩嘴呵呵地笑了两声,道:“如此我们到可要好好恭喜大嫂了,太太也真舍得,这么好的姑娘也娶过来做……哟,瞧我,大爷是什么样的人啊,说起来还是大嫂最有福分。”
大奶奶闻声挑了挑眉,心里想着:这可是你自己求的,我正愁这一口怨气没处使,拉几个垫背的恶心恶心你们也是好的!
“四弟妹既然如此羡慕,不妨也求求太太,给四爷也寻一个。”大奶奶眯着眼睛横了四奶奶一眼,片刻声音一转,又笑着望向大夫人,真挚诚恳地道:“说起来,咱们府里确实太冷了些,二爷身边膝下无子,三爷只宏哥儿一个,倒是真该多添些人气才好。太太不如发发慈悲,给各房都添个恩典吧。”
璧容抬眼看了一眼四奶奶,那朱红半点含笑的嘴角蓦地僵在了脸上。
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四奶奶眼见大夫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急得不行,侧过头看了眼三奶奶,又看了眼璧容,可两人皆是无动于衷。
屋子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莫名的压抑起来,长案上的熏香缓缓向上升着,沐浴在清晨的温和阳光里,泛着淡淡的金黄色的光芒。
“太太,媳妇……”四奶奶忍不住站了起来,刚张开嘴,却被三奶奶抢先半步。
“大嫂说的不错,妾身替三爷谢谢太太的恩典。”
见三奶奶意外地开了口,璧容不由暗自琢磨了一下,继而也笑着站起来跟着道谢。
“妾身和三弟妹想的一样,二爷那个名声确实让妾身为难的很,若是能求太太赐个恩典,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一个克妻的,一个没本事的败家子,就凭你们也想娶余家的姑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道天高地厚。
大夫人眯着眼睛不屑地瞥了一瞥,淡淡地道:“这种事情急不得,今后我会给你们留意的。”
☆、第64章 寺庙偶遇(上)
大夫人的行事速度可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过几日的时间,便准备好了一切事情,把身边一个叫洪恩家的赐给了杜氏做管事嬷嬷,又赐了一户袁姓的家生奴才。
因是大夫人给了贵妾的身份,马车、行李一应都是以府里奶奶的份例置办的。一时间,在外院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走的当天,大夫人带着各方奶奶亲自出去送别,众人心里虽有非议,却碍着大夫人的话而不得不从,佯装热情地说了几句临别的客套话。
大奶奶却是一反常态,身后装着的一应行李、土仪礼品皆是挨辆马车查看地仔仔细细,跟车的奴才仆从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把人平安送到,而后又过去拉着杜姨娘的手,难舍难分地落了两滴泪。
“我虽与妹妹相识不久,可妹妹的礼义德行我却都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大爷那里没人照顾,我定是要多留妹妹几日的,妹妹到了京里一定替我好好照顾大爷,京城不比家里,但凡遇上些苦难,你也都先咽着,待日后回来我补偿于你。哎呀,真真是舍不得你呀……”
杜氏听了也跟着红了眼睛,两人惺惺相惜地抱头呜咽起来,不知道还以为当真是姊妹分别。
只是她们这些知情人听来自是别有另一番含义了,璧容不由得对大奶奶这份“字字珠玑”的面上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奶奶刚才演的可真像,还当真留了几滴泪出来呢,我看那杜姨娘指不定还真以为大奶奶跟她掏心窝子呢。”秋桐,兀自说起了上午的事。
夏堇却不似她想的那样简单,“那杜姨娘可是太太身边的人,定不会是个省油的灯,咱们丫鬟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会看不出来吗。”
“我看也未必,奶奶不是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且听说那杜姨娘家里也是个书香世家,只可惜是个没娘的庶女。”
璧容不置可否地听着她们俩争辩,也不打断,想起那杜姨娘在府里短短三日的言行举止,确实如秋桐所说无差,她若不是个良善的主,那这心机手段可就真是不可估量了。
“想太太自从进门就掌了家,如今却尽数交给了大奶奶,心里不知道要怎么个堵心法呢,这下给大爷送个屋里人过去,每天晚上只用吹吹枕头风,大爷厌了大奶奶,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哎呀,你真是…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这样的话也好意思说的这么大声。”秋桐红着脸嗔怒地瞥了夏堇一眼。
夏堇被她一说,也红着脸结巴起来:“我,我也是以前听我娘说的,说那些个小妾姨娘们最会在爷们身边吹枕头风,厉害的还能搅得家里乌烟瘴气,糊弄得老爷们作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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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墨竹院内室仍旧亮着昏暗的灯。
“怎么还不睡。”沈君佑撂下手里的书,拿出怀表看了眼时辰,见璧容坐在镜子前呆楞地梳着头发,不明所以地问道。
“爷可知道今个儿走的那个杜姨娘?”
说她是被夏堇的话勾起心思也好,还是她借故无理取闹也罢,此刻,璧容心里就是堵着一块大石头,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我哪会认识她。”沈君佑漫不经心地回道。
“太太说大爷和她自小相识,可那杜姨娘听说才十六岁,莫不是大爷自人家尚在襁褓中就看上了。”
“不过是太太的说辞罢了。”
她自然知道是大夫人的说辞,只是这样的说辞,对男人而言是毫不介意的吧。
“可好好一个姑娘,为着别人的利益就要硬生生地给人做妾……再说大爷都能当她父亲了。”
“那有何大惊小怪的,老夫少妻这种事在京里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何况又是做妾妾。你这么说,莫不是也觉得我比你老了。”说着,沈君佑的声音里有些闷闷不乐。
璧容愣了半天,这无理取闹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吗?
继而有些哭笑不得的回道:“这哪里是一回事阿?”
“怎么不是一回事,我可是大了你九岁呢!”沈君佑逼近她说道。
璧容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这份小孩闹脾气的模样,起身熄了外室的灯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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