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广禄听完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横眉立目:“此话当真?”
荣寿点点头,“千真万确,那客栈的小伙计喝了些酒,又透露跟我说他们掌柜的收了沈记的钱,这才帮着沈记截的这笔生意。”
靳广禄顿时气的咬牙切齿。
从去年冬天隆和记被广昌记算计,丢了朝廷御用织造局的名头,他心里这口恶气就一直卡在嗓子眼里。
这次,又被一个刚来京城的愣头小子从眼皮底下抢了生意。这口恶气不出,他们隆和记以后还如何在京城立足,他靳广禄的面子要往何处放!
靳广禄当即吩咐下去:“去,派人打听打听,这沈记背后有何人支撑,叫他如此胆大妄为,肆无忌惮,还有他沈君佑祖上三代的一切事情我都要知晓。”
隆和记谢大掌柜应声离去。
且说这隆和记的伙计荣寿,跟着谢大掌柜从内堂里出来,谢大掌柜赏了他五两银子,又把东家方才吩咐下的调查沈记事情交给了他。
荣寿把银子收进了荷包里,从隆和记出来,又转身去了隔壁街上的集芳茶楼。
二楼靠窗的雅间里,坐着个身穿鸦青色素面缂丝直缀的瘦削男子,年纪约么三十上下,面白无须,眼睛里透着抹暗藏心底的精明来。
“事情都办好了?”那人低声问。
“您放心吧,办的滴水不漏,靳广禄绝对不会把这事想道您身上来。”荣寿的模样有些谄媚。
那人手托着茶盅,笑了笑,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荣寿,“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银子少不了你的。”
荣寿连连称是,满脸是笑的收了银子,向那人道了谢,转身告了辞。
荣寿从二楼下来走到门口,四下望了望,再三确定没有人瞧见他,这才低着头快步走出来。
☆、第138章 黄雀在后
沈宅外院西南角书房里,沈君佑彻夜新设计了几张图样,有大多的织金线的紫花和绿花,是按着孙成禹所描述的乌斯藏人偏爱的图形和花样。
沈君佑把图样交给刘大掌柜,交代他即刻差工匠去做成织布图。
“二爷,咱们还从来没有接过这么大的一笔订单,人员、工具上都短缺不少,这两天已经不止一个工人向我抱怨干活时间长了,长此下去我怕……您看这时间上是不是能再和孙老板商量商量?”刘大掌柜站在当中一脸为难地看向面前的沈君佑。
“不可!”沈君佑当即否决了刘大掌柜的话,“咱们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能说不,否则今后要如何在商场上立足?别人如何再敢与我们做生意?”
这些话,刘大掌柜哪有不明白的,可眼前的困难食实在也是没法子忽视的。
他这会儿心里多少有些埋怨沈君佑当初做决定时的草率。
铺子生意不好,难得接到了这样一笔大生意,没人会不动心,他也一样,可总要仔细地审视清楚不是。他当东家的是动动嘴皮子就答应了,苦的却是他们这些做掌柜的,不知道要没日没夜地熬多少时日。
沈君佑顿时来了脾气,一拍桌子道:“既然人手不够,那就去招人手,机器不够,就找人来做机器,这样的事以后不必再来过问我。只一点,再不要讲拖延时间这样的话!”
刘大掌柜连连称是。
怒气微平,沈君佑沉思了片刻,又想起什么吩咐他道:“工人那里,一定不能苛待,明日起由每日的两餐改成三餐,要有荤有素,若是家离着远的,就安排他们在作坊里住下。另外,你去告诉他们,只要将这批货赶出来,年底每个人给二两银子的红利。”
二两银子?他们铺子现在有织工四百,那就是总共八百两银子!
“二两银子,会不会太多了?”刘大掌柜道:“二爷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叮嘱工人们干活,至于红利,依我看一两就足可以了。”
沈君佑知道他那抠门的性子又犯上了,不耐地挥了挥手,“你们掌柜的红利我也会再加一百两。”
刘大掌柜被东家道出了心思,脸上火辣辣的,忙扯了另一件事说。
“哦,对了,二爷,还有一事要与您说。这么多匹布,咱们库里的丝线肯定是不够的,老家那边原要送来京里的这会儿都留在了各个铺子里,我差人去打听了,锦绣坊里也有两家卖潞州丝的,您看是不是咱们先买一些应应急。”刘大掌柜问道。
沈君佑一点头,“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送走了刘大掌柜,沈君佑回了内院,璧容正在屋子给如意的新袜子上绣花样,是一对玩绣球的小黄狗。
“刘大掌柜走了?”璧容问他,等了半响却一直没听见回音,放下针,问他道:“怎么了?刘大掌柜说了什么?”
沈君佑坐下来,喝了口茶,叹息道:“又来和我抱怨数目大做不完,说工人们嫌工时多,又道人手、机器都不够,一件一件的都是些烦心事。”
“那你是怎么说的?”璧容问。
“我说年底给每个工人涨二两银子的红利,他又嫌多,同我讨价还价起来,直到听我说掌柜的涨一百两时,这才停住。”说起这事,沈君佑颇有些头疼。
他们这些做掌柜的在铺子里都是顶了身股的,工人多了红利,掌柜的红利自然就少了,这些道理她自然懂。
“年掌柜当初怎么会举荐这么个人过来。”璧容心里不解。
“这个刘掌柜原是个小乞丐,无父无母,后来被个当铺里的掌柜收留,从小就干跑堂的活,半辈子见惯了各行各业的人,极会察言观色,招揽生意。不过也许正是小时候挨穷挨怕了,才养了一身抠门的毛病。”沈君佑道。
璧容点点头,想起了另一件事,“哦,对了,今早接到了一封朔州来的信,说三爷要来京里,我估摸着这会儿人已经出了太原了。”
沈君佑听了一皱眉头:“他来做什么?”
璧容摇摇头,又同他讲:“到底是你亲弟弟,而且这事父亲那里不会不知道。”
沈君佑没再说话,闭着眼睛又思索着作坊的事,过了一会儿对璧容道:“这些日子我可能要留在作坊里,不会太早回来,你吃了饭就带着孩子歇息,不必等我,叫下人在外间留门就好。”
璧容犹豫了下,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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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沈君佑都早出外归,起初铺子里还有人因为工时长而伺机闹事,后来大伙见东家亲自上阵指挥,烈日当头也不休息,吃一锅饭,喝一瓢水,全然一副与众人同甘共苦的模样,渐渐的,怨言便平息了下去。
广昌记后堂里,冯大掌柜领了个斜肩佝偻着背的瘦小男子穿过抄手游廊,进了一道门里。
“东家,荣寿来了。”冯大掌柜道。
那紫檀木太师椅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集芳茶楼给荣寿银子的华服男子。
路达盛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道了句:“来了。”
那荣寿满脸堆做了一团笑,谄媚地弯下腰给路达盛请了个安。
“这回可是打听着什么有用的话了?还是说拿着了织布图了?嗯?”路达盛张着一副鹰眼,尖细的声音里带着丝阴冷,有时候荣寿听着,不自然地就会联想到宫里那些穿着暗红色衣服白面尖声的太监们。
说起那织布图的事,可是叫荣寿好一阵气愤。
沈记如此大张旗鼓地在京城又是招工人,又是请工匠做织机,锦绣坊里没有不知道的,要说起这沈记的织布机,人们都道是和别家长得不一样,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又都说不出来。于是便有不少人打起了这织布机的主意。
广昌记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派去的人正是他。他花了二十两银子买通了兴华街的一个木匠,可没成想那沈记留了一手,工匠们只知道个大概的样子,内里的机密却是见也没见着。
事情办砸了不说,还赔了二十两银子进去,可把荣寿心疼的了不得,从此也就恨上了沈记。
“哎呦,路爷,小人可是尽心尽力给您办事呐,可不敢在您眼皮底下投机取巧啊,路爷。”荣寿谄媚地表达着自己的忠心。
路达盛哼了一声,伸手掸了掸袖子,道:“行了,废话就打住吧,捡着要紧的说,爷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听你闲扯。”
荣寿连连称是,赶忙说起了沈记准备向荣平斋购丝线的事情来。
路达盛听了一愣,过了一会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拿手沾了沾眼眶,慨叹道:“连库里的丝线够不够都不算清楚了,就敢接下这么一大单子生意,看来是我高估了他呀,罢了罢了,就叫隆和记捡了这个‘大便宜’吧!”
荣寿被他这番话说的一脑子浆糊。
路达盛轻轻一笑,吩咐冯大掌柜:“一会儿你就去荣平斋找他们少东家,就说我路家以每斤多二分的价钱买下他们家库房里的所有丝线。”
冯大掌柜一皱眉,劝道:“东家,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况且,咱们库里的丝线还有不少,眼瞅着马上就要到雨季了……”
“不碍事,不碍事,这批线我是要送给隆和记的。”
冯大掌柜略一琢磨,便明白了这个“送”字的含义,点点头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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