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究竟为何这般急,门口的丫鬟竟都拦不住你?”夏堇问道。
秋桐脸上一红,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小声低喃道:“早上听说我娘来找了夫人,我以为是……来的时候听见屋里有说话的声音,便一时情急冲了进来,婢子身为屋里的大丫鬟,却叫外人看了笑话,还请夫人惩处我的冒失。”说罢,秋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早上陈孝孺家的确实来过一次,但却是为了调派织布坊人手的事,并非秋桐所想。不过也因此证明了秋桐的真心,若非情急,向来稳妥的她何至于这般。璧容摆摆手叫夏堇扶了她起来。
青沐抚了抚胸口,笑着道:“刚才那样的情形,又叫那撷芳好一番歪曲,险些以为姐姐是来自荐枕席的。”
秋桐听得怔愣,半响才反应过来,惊愕地道:“莫不是你们都这么想的?”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有几个胆大的点了点头。
“你们怎么会生出这般想法来,真是好笑至极!”秋桐闻音忍俊不禁,“且不说我与夫人的情谊,二爷平日里那不苟言笑的模样大伙谁人不知,若不是见惯了对夫人的柔情,只怕我是半步也不敢靠近的。”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众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我们是想着姐姐连孟管事那样的都看不上,着实猜不出还有何人能入了姐姐的眼,没成想倒是便宜了关恒这厮!”夏堇笑着道。
青沐随即便接了话茬,脸上写满了好奇,附和道:“就是就是,姐姐可要好好跟咱们说说,你们二人是如何‘私相授受’的!”
“你这个死丫头皮痒了是不是,赶明也叫夫人给你说门亲事!”秋桐作势便要去扯青沐的手臂,青沐见状忙躲到了夏堇身后,嘴里不住地讨饶。
“为了不叫你们私相授受,我可是接着爷的名义扯了个弥天大谎,你若再不从实招来,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了。”璧容眯着眼睛灿笑着看向秋桐。
“你瞧,夫人都发话了,看你还不从实招来!”
“哪有什么私相授受,不过,不过是从前拖他买过几回东西,一来二去便熟了……”秋桐通红着一张脸,扭捏了半天才喃声如蚊呐地开了口。
“哦!”青沐呵呵地怪笑了起来,“原来你们早在‘从前’就看对眼了!”
话音一落,屋子里的一众人纷纷掩嘴笑了起来,惹来秋桐一阵斜眼,恨不得立刻寻个地洞钻进去。
临近晚饭时,沈君佑踩着薄暮余辉回了府。
“街上的桂花已经全开了,你真应该出去看看,那可真是十里飘香啊。”脸上挂着笑,看得出心情很是不错。
璧容从塌上趿了鞋下来,接了他脱下了的外褂,另拿了一旁架子上搭的常服递给他,笑着道:“看来独独咱们院里的桂花犯了懒。”
沈君佑见她披散着头发,几许发丝顺着脖颈垂了下来,抬手轻轻地帮她拢了扰头发,有丝淡淡的茉莉花香在鼻尖萦绕:“今儿个又沐浴了?”
她如今身子笨重,每每进浴桶沐浴总是有些不便,有一回被沈君佑瞧见了,便再不许她赶着他不在的时候独自沐浴。
“只洗了洗头发,下午睡了一觉,出了些汗,头上实在腻的难受。”璧容道。
沈君佑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如此便与我一同去洗洗可好?”虽是问句,却不容人考虑,望着她的目光炯炯有神,牵了手便进了净房。
等从净房里出来,晚饭已经热了两遍,满屋子的丫鬟纷纷低眉垂首,静立两旁,璧容的脸顿时红如晚霞。
用过了晚饭,丫鬟早铺好了枕被,璧容与他说起了白日的事。
“倒是没看出这小子是个有福的,惹了佳人侧目不说,老爷夫人也要为着他扯谎做媒。”
璧容横了他一眼,细问道:“他家里可还有别人?”
“那会儿他还不大,在回事处打杂,那年朔州发了大水,他跟着办事的管事去了县里逃过了一劫,回来才得知父母兄弟都丧了命,我见他为人机灵,便求祖母要了他给我作书童。听说族里还有个堂叔,可到底许多年不曾见过面了。”
璧容点点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沈君佑想起了白日里几人闹的那糊涂事不由大起来。
璧容娇嗔地看了他一眼:“那样的情形难免会想岔。”许是为着自己的面子,佯作出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却不知自己的那些小动作早被沈君佑丝毫不差地看进了眼里。
“看来日后我要改改这副严肃作派了。”沈君佑挑着眉头,一脸沉思。
“改成见人便陪笑三分的样子不成!”璧容娇声回道。
沈君佑这才明白自己被说成了陪笑的花娘,可话头是自己挑起来的,又生不得气来,无奈地摇摇头,“不过是逗你一逗便露了马脚。”沈君佑啧啧两声,一脸宠溺地拧了拧她的鼻子,惹来璧容一阵不满。
软玉温香在怀,沈君佑心念一起,不由得浑身燥热。
伸出手臂将她懒在了怀里,闻着鼻尖的茉莉花香,大手不由自主地沿着那连绵起伏的曲线摩挲起来。
“别,别,小心碰到了孩子…”她忙抓住了身上那只欲星火燎原的凶手,恳切的声音里微带着些喘息。
沈君佑低下了头,手掌边那张俏脸好似梨花般细腻、白净,萦绕着沁人的馥郁芬芳。
他的心跳的有些快。
浑厚的声音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动,“不碍事,我已经问过大夫了,这个月份…只要轻些便是了。”
“可是,我的话还没…还没说完…”
“那些不相干的人远远打发了便是,派人仔细盯住了…免得触了我儿子的霉头……”
声音逐渐变成细小的低喃,隔着层层纱帐,恍若未闻。屋外,晓风吹过,墙角一丛绿竹沙沙作响,昏黄的烛光透过窗纱洒落在青石板上,一片静谧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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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九月中的天,和风中带着些秋日的凉爽,满院子的菊花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前日放了课,豪哥儿带着天业和承哥儿跑了过来,脚才迈进来还没有站住,便伸开胳膊朝璧容扑过来。好在旁边伺候的夏堇和秋桐眼疾手快,将他抱了起来。
豪哥儿在秋桐怀里很是挣扎了两下,伸长了脖子冲璧容喊道:“母亲,母亲,先生说山上的菊花都开了,要带我们出去秋游写生。”豪哥儿说话的时候脸上眉飞色舞,看的出他是极高兴的。
这魏先生待学生从来是亦师亦友,几个孩子跟着他学读书,都学了些附庸风雅的性情。
璧容对此倒很是支持,便道:“那挺好的。可订了日子?”
几人均是摇摇头,“先生说先叫我问问母亲。”
璧容想了想道:“这会儿要准备东西有些来不及了,不如后日如何?”
几人一听乐得不行,好像生怕璧容反悔,忙不跌地点了点头。
承哥儿站在豪哥儿的身旁,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稚声道:“先生说去西山爬山,要带些吃的才行。”
豪哥儿闻音也跟着点点头,“母亲叫厨房给我们做菊花饼带着吧。先生说了文人雅士都是朝饮木兰…木兰露,夕食菊花……”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半,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天业摇了摇头,接过话来道:“是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
豪哥儿也不管对错,忙跟着点了点头。
璧容没想到天业已经开始背起了离骚,忙伸手招了他过来,又搂了豪哥儿两个小的,笑盈盈地道:“好好,就做菊花饼。旁的东西你们只管用单子拟出来,明日便叫人按着单子上的帮你们准备。”
几人一听忙立正做了个揖,惹得一众丫鬟笑歪了嘴。
备妥了明日要带的一众行囊,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璧容才从豪哥儿院子里出来。
回来时已是酉时过了两刻。
随手招了一个小丫鬟过来,问道:“二爷可回来了?”
小丫鬟点点头,指了指西厢的书房,回道:“一个时辰前便回来了,问了夫人的去处,婢子说夫人去了八少爷院里,二爷便进了书房,一直没再出来。”
“可吩咐晚饭了?”
小丫鬟摇摇头。
璧容微蹙着眉,心中疑惑,吩咐夏堇去厨房吩咐晚饭,自己则进了书房。
屋里明晃晃的点了一排灯烛,紫檀雕螭案前站着一个高大笔挺的身影,正神色专注地在绢纸上笔走龙蛇。
璧容只站在一旁默默注视,并未出声打断他。
约么过了一刻多钟,才见他长袖一挥丢了笔杆。
此时沈君佑方察觉到身旁有人偷看,正欲发作,转过头来见是璧容,忙收敛了回去,问道:“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叫我。”见她动了动脚,恐是站了有一会儿,心下懊恼,忙过去扶了她坐下,“可是站的腿酸了,坐下我给你揉揉。”说罢,便撩了衣服蹲了下去。
璧容听话地坐了下来,拉了他的手站起来,笑道:“刚来了一会儿,见你画的专注,才没敢打扰。”不及沈君佑开口,便出言打岔道:“今个儿怎么有了这番兴致,听下人说你一回来便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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