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妈妈此刻恨得不行,那廖大夫是因为性子怪癖才为太太不喜,岂会跑到大奶奶跟前问究竟!
可郎氏显然是信了这样的话。
“此事确实可疑,需得好好调查才是,来人啊,把余妈妈关去后头严加审问,再找两个本分的婆子去太太那里伺候,免得再有那些个恶奴做出欺主的事情来!”
说罢,身边的两个粗壮婆子便拖了余妈妈下去,与孟姨娘那般一样,一个婆子利落地捂住了余妈妈的嘴,余妈妈来不及挣扎就被拖出了屋子。
回到墨竹院,日头已经西落,万道霞光伴着如血夕阳映衬的半边苍穹火一般的绚丽。
才一出软轿,璧容只觉得身子一轻,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身边一众丫鬟都瞧得仔细,俱皆低下了头去,璧容的脸颊上蓦地染上了两抹绯红。
“都在呢,快把我放下来……”
沈君佑垂下眼帘,直直地盯着她,只看得她心里发毛,只得无奈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做起了缩头乌龟。
一进了屋,身后的一行丫鬟不待主子吩咐就明智地退了下去,顺便带上了槅扇的门,留下屋里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我没事,真的,你别担心。”璧容抬眼朝他眨了眨眼,看他面色有了些缓和才小心翼翼地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
沈君佑被那双清澈的眸子眨的心里痒痒的,强自定了定心神,转过了身去,“方才不是说饿了吗?”
璧容听他这么说,一颗心才松了下来,忙道:“是有些饿了呢,我这就去叫三娘准备晚膳。”才要动就被沈君佑摁着坐了下来。
“看来你是真的没事,还敢冒冒失失的。”沈君佑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句话来,随后出去吩咐了厨房备饭。
其实沈君佑心里怎么想的她是很清楚的,早先她答应了好好养身体,一切都交给他来做,只是这一次的事情着实来的突然,她也只能自己应对了。
晚饭上璧容一直努力找着话来说,试图分散沈君佑的注意力,譬如今个儿庄子里送了新鲜的樱桃来,明日正好拿来做些酥酪。
“爷明个儿早上想吃些什么,一会儿我去告诉三娘。”
沈君佑缓缓放下了筷子,看了璧容一眼,那双眸子正一副期待地看着自己,淡淡地道:“平日里那些就挺好,不用多费心思。”
其实他在见到她平安无事的时候,心中的阴郁和怒火就已经没了,他只是忍不住那颗心的颤抖,从听到关恒说墨竹院出事的时那一刻,懊悔、无力还有深深的自责,他一直再说要保护她,却总是留下她一个人面对他自己都厌恶的家族。
其实她不知道,他责怪的从来都只是他自己而已。
沈君佑难得和自己开了口,虽然语气冷的要命,不过璧容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嫣然巧笑:“那就加几道小菜,今日有新鲜的蔬菜送来呢。”
烛光倒映在她的眼睛里,璀璨夺目。沈君佑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
他站起来走到她的后面,缓缓伸出手将她拥在了怀里。
“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你是第一次怀胎,身子本就不好,万不可掉以轻心,疏忽了去。”
他的语气好似三月天的春风,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在了其中。
“好。”璧容倚在他的身上,笑着点点头。
“明早我去叫益仁堂的周大夫进府来给你把脉,不然我不放心。”
“好,你说什么都好,我全听你的。”
璧容伸手覆在了沈君佑揽着她肩膀的那双手上,把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容儿……”
“嗯?”
“我不想再等了。”
黑夜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重,这一次,他是真的有些怕了吧,就如同她自己,何尝不是在悬崖边上走了一遭。
她紧紧地靠在他的身上,透着淡淡的月光望出去,只是弯弯的一圈峨眉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情圆缺,此事古难全。
曾几何时,他不过是个几岁大的孩子,需要多少隐忍,才能压抑中天性中活泼,在这个暗潮汹涌的家里生存下来。
这一刻,璧容的心里有些酸酸的,她突然有些庆幸沈君佑在自己的背后,不必看到她脸上那两行渐渐滑落的泪水,半响,才哑着嗓子说了句:“好。”
☆、第91章 主动结盟
大夫人自从中了风以来人就有些昏昏沉沉,每日大半时间都在床上睡觉,故而沈云娘的事直到了转天清早才听到消息。
以往到了饭点自有余妈妈去叫醒她,昨日换了寿和院的两个婆子伺候,进来瞧见大夫人还在睡着,乐不颠的关门回了房,跟另一个婆子跑回西稍间的屋里嗑起瓜子来。
其余的丫鬟们早听闻了余妈妈在寿和院被惩治的消息,生怕得罪了那两个婆子引火上身,全当起了睁眼瞎子,每一个敢跑到大夫人面前去献衷心。
翌日,大夫人早早地就被饿醒了,眼睛咕噜噜地往一旁的矮塌上看了一眼,没瞧见余妈妈,张开嘴咿呀地喊了几声。
屋外从前在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绿漪听见动静,犹豫了一下,转身去了西稍间。
“两位妈妈,太太醒了。”
绿漪进去的时候,那姓何的婆子正和另一个姓卢的婆子吃着早点,栗子桂圆大枣粥、油菜瘦肉粥,还有汤包两笼,小菜六叠,和往日大夫人用的并无差距。
“唔。”那婆子手里正拿着一个汤包吃着,嘴上满是油渍。含糊不清地道:“去问问太太有何吩咐啊,在这里傻愣着干什么。”
绿漪能从众多丫鬟上脱颖而出成为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自是有些老练的了。方才她趴在门缝上听的清楚,大夫人嘴里含糊地在喊着饿字,毕竟从昨晚上到现在滴水未进。
只是这话自然不能这么说。
绿漪看了何妈妈一眼道:“估摸太太是饿了,以往这个时辰都是该吃早饭的。”
何婆子点点头,看了眼桌上盛粥的白瓷盅,已然有些见了底,琢磨了下,拿起汤匙把两样粥混在了一起,不多不少刚好一碗。又把她们吃剩下的小菜混了混,叫绿漪给大夫人端过去。
绿漪看的直发愣,端碗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何婆子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怎么还不快去,一会儿太太饿极了,看我不罚你!”
若是自己不去,还不知道她这两个人要怎么处置自己呢,可若是去了,这样的东西,哪里是人吃的……
绿漪在心里盘算了半天,硬着头皮从桌上端起东西送去了正房,只想着待会撂下东西就走。
屋里,大夫人喊了半天嗓子干的不得了,正吃力挪动着地往床下蹭,绿漪进门时看见这等情形吓了一条,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奔了过去。
“太太,您有事吩咐奴婢,小心摔着。”
大夫人看着她手舞足蹈地咿呀乱叫起来,见她迟迟没有回应自己,急得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尖利的指甲扎进了绿漪的肉里,疼的她呀的一声收回了手,捂着手腕连连往后退。
大夫人随即凶狠地瞪了她一眼,绿漪看着自己被抓伤的手悔的肠子都青了,看向大夫人的目光也带了些厌恶。搬了一旁的炕桌过去,摆好了筷子调羹后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大夫人歪着脖子用拇指和食指吃力地握起调羹,晃晃悠悠地盛了一勺吃进嘴里,还没有下咽就噗地一声吐了出来。
举着调羹咿咿呀呀地叫喊着,一抬腿把炕桌掀翻在了地上。
绿漪听见动静可是不敢再进去了,忙去了西稍间找何婆子和卢婆子。
两人得了信过来,一进门就瞧见砸了满地的东西,顿时心生不悦。
“哟,这是怎么了,你这个丫头怎么做事的,太太如今这样哪里能自己进食呢!你怎么不在一旁伺候着!”何婆子先是故作模样地训斥了绿漪,又转过头来看着大夫人笑道:“太太可是觉得东西不合口味?”
卢婆子冷哼了一声,“我瞧着太太是心火太旺了些,这样的东西确实不适合给太太吃,还是饿上两顿,清清肠子,才是养身之道。”
何婆子听了点点头,笑着道:“倒是我的不是了,既如此太太和奴婢们说就是了,怎么好打破了东西,万一伤了太太,老太太那里可是要罚奴婢们的。”
大夫人一听她说老太太,顿时感到有些不安,越发急着要寻余妈妈。这屋里她认识的只有绿漪一个,一双眼睛如出鞘的利剑般狠瞪着她,手上一个劲地锤着床,老鸦般嘶哑地喊着余字。
那卢婆子冷哼了一声,不屑地道:“太太还提那恶奴做什么,余妈妈奴大欺主胆敢对太太图谋不轨,又和孟姨娘勾结弄掉了大姑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听说可是个成了型的男胎呢!如今老太太已经把她关了起来,往后太太这里就由我们二人负责伺候了。”
大夫人听了这话,不敢置信得瞪大了眼睛,脸色涨得通红,歪着嘴朝那丫鬟哆哆嗦嗦地哼哼了几声,像是在问着她何婆子说的可是真的。
那丫鬟抬头看了何婆子一眼才无声地点了点头。
大夫人只觉得好似晴天霹雳,余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她是清楚的,从她八岁就跟在了身边伺候,岂会来害自己,她这病分明是被二房那窝东西害的!又想起方才那婆子说云娘掉了孩子,更是悲从中来,泪水沿着脸颊滚滚而下,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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