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三妹妹……不……”管洛在水中挣扎不已,目光乞怜地望向岸上的管沅。
管沅平静地看着管洛,语气还是那样柔和,说出的话却叫人胆战心惊:“长姐,我的伤虽然好了,却没忘记我为什么受的伤。生死之间的滋味是怎样,想必长姐也十分好奇,今日便回赠长姐。”
“我……我……”管洛又吞了几大口水,再也撑不住向下沉去。
此时,远处的下人听闻呼救声急急赶来。管沅听着越来越近的喧哗声,才跳入水中将昏迷的管洛拖上了岸。
“三姑娘,大姑娘她……”一个婆子看着不省人事的管洛,惊恐出声。
“快去叫大夫,”管沅冷静地把管洛交给下人,“赶紧送回桐青苑,别让长姐着凉了。”
看着纷乱忙碌的人影渐次离去,管沅轻舒一口气:你不仁我不义,只是如今尚无把握将事情做绝还能全身而退,才会留你一命。
桐青苑灯火通明,管洛从床上苏醒,湿漉漉的发凌乱地散在绣枕上,脸色如纸。
“总算醒过来了,”二太夫人叹息一声,终于放下心来,“洛丫头你也真是,好好的一个人跑到湖畔长廊喂鱼,连丫鬟也不多带几个。要不是沅丫头听到呼救声跑过去救了你,还不知道会怎样!”
管沅已经匆匆梳洗过换了身衣裳:“二太夫人,事情都过去了,让长姐好生休养便罢。长姐日后一定要当心,出门多带几个丫鬟跟着。”
二太太梁氏走上前感激地看着管沅:“多亏了沅丫头。”
“二婶不必客气。”管沅回以微笑。
二太夫人颔首:“沅丫头说得对,日后一定要当心。洛丫头你既然没事了,我也就回去了。”
管洛愣愣看着眼前人议论,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明明是管沅推她下水!怎么变成管沅救她!
“不,不是这样,管沅你——”管洛虚弱地开口想要澄清事实,却被管沅打断。
“长姐刚刚苏醒神志还有些不清楚,二太夫人您先回去,我留在这照顾长姐。”三两句就把管洛的言语化解掉了。
二太夫人点点头,走出桐青苑。
梁氏出去看药煎的如何,一时间内室只剩下管洛、管沅和几个丫鬟。
管洛睁着眼,狠狠瞪着管沅:“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管沅走到管洛床边,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垂首低声,并未让不远处的丫鬟听见:“你大可去和二太夫人说,是我推你下的水,看二太夫人会不会信。”
管洛倏地睁大双眸,惊恐地盯着管沅,心下却已经明白:她一点证据也没有。如果说管沅推她下水,又何必再救她上来?管沅只怕早已跟众人解释了七八遍事情的过程,大家早就先入为主,认定是管沅救了自己……
“不止没有动机,”管沅似乎猜透了管洛的心思,“那么多下人看着我把你从湖里拉上来,你再多说,别人只会当你是落水后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你够狠!”管洛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看着管沅。
“我还不够狠,”管沅清浅一笑,声音低微却语气铿锵,“你当初想置我于死地,如今我这样还算便宜了你。看在那不值钱的血缘的份上,我今日只警告你一回,也好叫你看得清楚,你究竟有没有能力动我!我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要你的小命,你又是谋划灵氛,又是谋划马夫,可我做了什么?”
管沅只是在恐吓她,如果真要置管洛于死地,恐怕需要顾及的还不止这么点。她今日是把管洛救了上来,才免去那一番落水缘由的查证。倘若管洛真的出事,顺天府的捕快又不是吃干饭的,稍微动动手指就能查到她头上。
所以,她也想一了百了处理掉管洛这个麻烦,可惜不能。
但今日这番威慑,已经足够。更何况——
“我知道你去前院想做什么,”管沅淡淡看着面露惊恐的管洛,“我对你做的事没有兴趣,只不过我要考虑定远侯府的名声,不能让你去丢人现眼。我议亲就在你之后,你名声坏了还想拉我陪葬?没门!”
管沅说完便起身离去,再不看一脸震惊的管洛。
躺在床上把被角拽的死紧,管洛竭力喘气:她居然,居然这么轻易,就差点要了自己的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来人,来人!”管洛歇斯底里地扯着被子,寒颤地嘶喊。
回到含露居,管沅这才发觉自己今日吹了风,有些头疼。
“姑娘,你伤势刚好,就去做这些事。本来身子就不好,还下水受了凉,”灵修焦急地扶着管沅坐下,关切地问,“帮大姑娘诊治的大夫应该还没走,婢子这就去请——”
“不用了,”管沅拦下灵修,“现在去请大夫,我可就输了气势。也没什么大不了,我睡一晚便好。”
灵均恼得一跺脚:“下次这种事就该婢子去做,姑娘还把大姑娘救上来,真是便宜了她!”
管沅微微一笑,并没有向灵均和灵修解释缘由。有些事她也说不出口,譬如管洛为嫁给齐允钧从而不择手段——
幸好没让管洛再见到齐允钧,否则定远侯府丢人也丢大了!
这般想着,她又有些疑惑起来:前世齐允钧和管洛的亲事,到底是谁做的主?莫非前世管洛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还是说,只是仁和长公主凑巧定下的?
不过这样的事,想破脑袋也无法求证了。她不怕管洛嫁给齐允钧,因为即便嫁了,管洛也不可能借仁和长公主的势作威作福,前世就是力证。她怕的是管洛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毁了定远侯府的名声。
即便她再不喜欢管洛,他们都姓管,管洛出事,祸害的是她和哥哥。
“姑娘,大厨房送了碗茶过来,说是祛风解表的。”灵均端着碗走进来。
“茶?什么茶?”管沅心下奇怪。
灵均放下茶碗想了想:“说是什么荆什么穗,还有石膏什么的。听闻世子夫人担心姑娘,就让大厨房做些调理身子的东西送来,起码让姑娘压压惊。”
管沅想了想,端起茶碗:“也罢,灶上那群人跟管洛正是不对付呢,我也不担心管洛从中动什么手脚。”何况管洛如今自顾不暇,病怏怏的哪里有时间对付她?
夜色浓重,少年于窗下展开纸条,表情松懈了些许:“这回总算听话了。”
荆芥穗、石膏,等分为末,每服两钱,茶调下,正是祛风解表的方法。
不药不膳,也最适合管沅如今的情况。
“主子,三姑娘没有大碍,主子也能放心了。”宁护卫松了一口气。
“落水的事,”少年顿了顿,锐利的双眸浮现出几分赞许,“我从前就怕她太过避让,如今也能让我放心许多,”他自是猜到这一切都是管沅自己的主意,“过几日她大约就要去置办田庄铺子,我从名下挑出了这几间,预备着就是。”
做生意最重要的不是本钱多少,而是管理者的好坏。他要给她的也不是田庄铺子本身,而是人。
既然她想做什么,那就让她做去好了,只希望她的路能走的平和一些,莫要再像前世那般三灾八难。
宁护卫恭敬行礼,不敢有丝毫怠慢:“属下一定不负主子所托。”
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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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书斋
管洛果如管沅所料再无动静,而管沅则专心研究置办产业的事。
“我大致看了看这几家的情况,觉得都还不错,”管沅翻着手中灵修带回来的资料,“过几日我们亲自去看看,再做决定。”
灵修不由有些担心:“姑娘,这么大的事,要不叫世子夫人或者大公子帮帮忙?万一有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
管沅明白灵修的担心,自己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个年近十三未出阁的小娘子,哪里懂什么庶务。
然而她不是,也只有她自己明白,前世杨家败落之后,她跟在大舅母身后,一家家去挽留那些要离开铺子的大掌柜时的心情。
管沅轻轻叹息一声。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道理她明白。前世杨家败落,欠下巨债,哪还有余钱周转生意?就算那些人凭义气留下来,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年纪大了的自准备好去处养老,年轻的自有人想挖他们。她没有立场怨怪他们。
后来大舅母不得已,把铺子一间间关掉,只剩下几间要紧的,集中仅剩的人管着。她在大舅母身边帮忙,也多少学了些皮毛。
“我自己有分寸,”管沅回应灵修的疑问,“娘亲还有定远侯府的中馈要打理,哥哥还有朝堂上的事和他自己手中的产业,我这样去麻烦他们,且不说耽误他们时间,这又与从他们手里要银子有什么区别?”
她要的正是那一份独立自由,有些事不得不瞒着娘亲和哥哥去做——前世的缘由,她无法解释。
马车驶出定远侯府,在一处酒肆附近停下。
管沅并未下马车,只是待在车帘后观察酒肆的情况。毕竟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不好频繁抛头露面,在马车上看中了,再下去细查也不迟。
“我看进这间酒肆的多是市井小民和生意人,客源庞大稳定,收益肯定少不了,只是,恐怕办不成我想做的事。”管沅有些可惜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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