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静却是在二小姐澹台莉的话语里,捕捉到了姚黄两个字。
澹台静垂着头,端着一盏茶,瞧不出面上的神情,直到二小姐澹台莉的情绪平静下来,方才放了茶盅,在其手心写了几个字,扭身离开。
二小姐澹台莉一只手心摊开着,不知道想着什么……
回了碧凌院,素心很自觉的在外头守着,与院子里的两个婆子说笑着。
“三小姐,跟奴婢在耳房说话的人,乃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唤作姚黄,原是文姨娘身边服侍的,后来二小姐单独住在了落英阁后,文姨娘不放心,便拨了姚黄过去。”桂妈妈原觉得这个姚黄不一般,竟然想要做二小姐的主,将她们唤到耳房去坐着,谁知道二小姐与三小姐的谈话会不会被人听了壁角去。
却没有想到,这个姚黄竟然是二小姐的生母,文姨娘拨过去的,没道理文姨娘还要害二小姐。
澹台静没有提这个话题,又问蒋嬷嬷道:“嬷嬷可问清楚了?二小姐寻的那个婆子是谁的人?难道也是文姨娘的人?”
蒋嬷嬷点了点头道:“是二门上的一个婆子,面上是大夫人管着,但那婆子的小女儿却是在文姨娘的院子里做三等丫鬟,所以论起来,还是文姨娘的人。”
澹台静默了默,桂妈妈在一旁道:“这么瞧着,倒是文姨娘不满意二小姐与马公子这桩婚事,所以不惜闹到老夫人跟前去,也要绝了二小姐的心思。”
澹台静皱着眉头,思量了片刻,又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抬眸看向桂妈妈道:“文姨娘是什么出身?”
“文姨娘原是老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后来,老夫人瞧着文姨娘稳重,才拨给了大老爷做通房的,后来大夫人进了门,便抬了做姨娘。”蒋嬷嬷对这些人情往来,下了一番苦功,澹台静问起,便说了出来。
澹台静瞧向蒋嬷嬷,沉吟片刻道:“这么说来,我大伯母当真是个贤惠的人,不管是哪一方面,都挑不出个错处来,又善待妾室,又善待庶女,这般慈爱的主母,还真是难得的。”
澹台静说得意味深长,桂妈妈和蒋嬷嬷很快就明白过来,桂妈妈低声问道:“三小姐的意思是……”
澹台静点了点头道:“父亲那日与老夫人说过话,大伯母瞧着我的眼神,便于前一日不同了,我总想着,即便是我爹爹回了京城,应该也与大伯母没什么干系的,这会儿看来,这干系还不小呢?否则大伯母不会宁愿舍弃了二姐姐,也要将我牵扯进来,惹了老夫人的怒气。”
蒋嬷嬷和桂妈妈都变了脸色,若是三小姐被大夫人盯上了,那可就惹了大麻烦,三小姐如今还没有入京,继母的身份也未定,若是没人护着三小姐,这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澹台静思量了片刻道:“我再去老夫人的正院一趟,等着我回来再说旁的,你们都在院子里歇着,谁也别跟来!”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106.第106章 疑惑丛生(二)
澹台静在老夫人跟前坐了,当着大夫人范氏的面,写到:我问了二姐姐,她与马公子并没有什么渊源,不过是因为瞧着我有些可怜,又不好亲自问我,只能寻了旁人来问,又害怕问询府里的人,会让我伤心难过,失了体面,这才会问询马公子的。
澹台老夫人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大夫人范氏,沉声道:“这下你也可以放心了,我一直都说,二丫头到底是在咱们府里长大的,虽不似蓉丫头一般将规矩看得极严,但基本的规矩礼仪还是懂的,不会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情的,你如今信了吧!”
大夫人低垂着头,再抬首便道:“多亏有老夫人看顾着,否则儿媳怕是要做了错事了,二丫头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自然也是不愿意她出什么事情的。”
大夫人范氏说完,温和而慈爱的抚了抚澹台静的鬓角,慢条斯理道:“好在三小姐与二弟一同入京了,否则二丫头的心事,如何能打探的到?也是赶巧了,好在马公子是与三小姐熟识的,不会传出旁的闲话来,若是旁的寒门学子,儿媳我当真是不知道要去哪里哭去了。”
澹台老夫人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看向大夫人道:“好了,既然事情弄清楚了,你就把二丫头放出来吧!好好的小小姐,无端被禁了足,传出去,还不知道咱们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咱们澹台府一向是最重规矩的府邸,老大又是与书本打交道的秘书少监,可别为了这样的后宅小事,牵连了爷们儿的前程,你如今管着府里上下的中馈,要分得清轻重才是!”
大夫人范氏听得一震,缓了片刻,方才装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般,笑着回道:“娘放心,儿媳这就将二门那婆子处置了去,若不是她乱嚼舌根,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险些毁了二丫头的闺誉。 ”
“正是这个道理,这府里的小小姐,闺誉是息息相关的,你也别觉得,我是因为二丫头是文姨娘所出,所以偏袒她一些,而是因为二丫头不能出事,别说是二丫头,就是三丫头,甚至是五丫头,六丫头,一个人出了事儿,便连大小姐蓉丫头都能牵连了进去。”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似是有更深的意思,在字面上流动。
大夫人范氏下意识的回道:“蓉丫头的亲事已经定下了,日子都已经定在了明年……”
老夫人盯着大夫人,让她后半句没有说出口,便讪讪的低下了头,老夫人冷哼一声道:“莫说是定了亲事,便是已经嫁了过去又如何,若是传出去二丫头私通的罪名,你以为蓉丫头在婆家的日子便会好过吗?只要蓉丫头有半步的行差踏错,婆家就会拿二丫头的事情出来说事!”
大夫人范氏这会儿当真有些后怕了,老夫人这番言论,分明就是告诉范氏,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范氏的手笔,不过是为了保全她的脸面,才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大夫人一句话都不敢再说,老夫人却觉得尤为不足,用茶碗盖子撇着漂浮的茶叶,淡淡张口道:“我瞧着二丫头身边的姚黄也是个分不清轻重的,寻了人牙子来,将人打发出去吧,我跟前的青柠是个稳重的,便让她去伺候着二丫头吧!”
大夫人这下子彻底的服了气,跟老夫人福身告退,出了门,才发觉,自己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大夫人范氏还是头一次被老夫人这般敲打,回了自己的端佳苑,便有些不舒坦,待到了夜里,竟然发起热来。
这些暂且不说,且说大夫人走后,老夫人留了三小姐澹台静在正院说话。
澹台静说不得话,老夫人便捡了简单的话,与她说道,说了近半个时辰的家常,才问道:“听说你在你二姐姐的院子里,并没有耽搁太久,可你二姐姐却是安静下来了,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与你二姐姐说了什么?”
澹台静微微一笑,拉了老夫人的手,在其手心写下:奔走为妾。
澹台静是要告诉二小姐澹台莉,即便她与马元童当真能两厢情愿又如何?以澹台大老爷的身份,从四品的京官,是一定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二小姐想要等着马元童走科举的路子,出了能与她匹配的官身,怕是最少也要十年了,马元童等得,二小姐澹台莉却等不得。
除非二小姐澹台莉想要与马元童私奔,但那前提是,马元童将她当成是挚爱的女子,可话说回来,若马元童当真觉得二小姐是挚爱,又怎么会忍心,让其受人辱骂,沦为妾室呢。
所以从一开始,这就是个死局!
二小姐澹台莉是为情所困,但还不至于变得痴傻,澹台静还有几个字没有告诉老夫人,她还在二小姐的手心,写了文姨娘三个字。
澹台静瞧得出,文姨娘与二小姐澹台莉的情份极深,即便文姨娘事事都避着二小姐,事事以大夫人范氏为先,甚至尽量避讳与二小姐见面……
这一切都源于对二小姐澹台莉的爱,若说庶出的二小姐澹台莉,除了对马元童的情爱外,还有什么旁的牵挂,那必然是文姨娘无疑了。
纵然二小姐澹台莉有心追寻幸福,也不会弃文姨娘与不顾,她一个庶女,走到如今这一步,一不小心行差踏错,便可能将文姨娘拉下水。
老夫人深看了澹台静几眼,又笑眯眯的说起了家长里短,可却似无意一般,提到了大夫人范氏的娘家,范氏的父亲是一个中州刺史,这是澹台静知道的,老夫人又提起了大小姐澹台蓉明年出嫁的事情,大小姐说定了正三品渔阳中都督的嫡次子。
虽说是嫡次子,却也算是有些高攀了,大小姐嫁过去,除了娘家是倚仗外,便只有嫁妆了,可是大夫人当时嫁过来的时候,娘家权势并不大,因而嫁妆也就单薄些……
澹台静猛然抬头,看向老夫人,便见老夫人依旧带着笑容,和善的瞧着她。
老夫人这是在告诉自己,大夫人是因为大小姐嫁妆的事情,所以才会难为二房吗?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107.第107章 有心相帮(一)
二小姐澹台莉与马元童的事情,就像是一阵风,轻轻吹过,甚至湖面上还没有出现什么涟漪,就轻轻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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