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一声百里道,“遵母妃之命,选妃吧。”钱百里一愣,“待选的那几个,王爷属意哪一位?”秦王摇头,“都不要,要明媚活泼爽朗大方的,不论门第出身。”钱百里摇头,“王爷,不好找啊。”
秦王赌气一般,“找就是。”钱百里大着胆子,“王爷,找来也是一个影子。”秦王一掌拍在几上,唬得钱百里后退一步,躬身说道,“小的这就派人去,我朝国土怏怏,还怕找不到相似的?”
尚未退出门外,秦王说一声等等,抬眼瞧过去,已经面沉似水无喜无怒,摆手道,“百里说得对,罢了。”
夜里又做噩梦,身在凄清冰冷的皇陵,四周黑黢黢的群山围绕,一座座享殿宝城明楼阴森可怖,在黑夜之中飞檐若动张牙舞爪,他蜷着身子缩在墙角,听到有人在耳边道,八字过硬克父克母天煞孤星……
他恍然看向四周,竟置身漆黑的地宫,大红的棺木狰狞发光,站起身往外跑,兜兜转转找不到出处,突然有人在黑暗中大喊一声小心,唬得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额头冷汗涔涔,黑暗中一人俏生生看着他,生得一副好模样,竟是不识好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起身拉开窗幔,天空中一轮明月玉盘一般洒落清辉,凝望着笑了,头一次,会有人从噩梦中将他唤醒,以前总是兜兜转转,在黑暗中不停奔跑,直到门外有人叫起。
☆、第96章 公婆
很快迎来殿试,乔安入司天监,官名司天监丞,官阶七品,司天监属礼部,礼部胡尚书竭力维护,工部柳尚书无计可施。
三日后,容十接到刑部任命,其时正逢容大公子与容大奶奶闹得不可开交,容夫人不胜心烦,就怪罪在飞卿头上,言说飞卿对大公子不够决绝,以至儿子尚有留恋,飞卿并不以为意,容十却因母亲性情反复而怒不可遏,接到任命即收拾行装。
因之前乔安与麦穗有信来,言说麦穗有了身孕,邀他与飞卿到京城一游,顺便将岳父岳母和麦清送往京城,容十与飞卿接了麦父麦母和麦清,往京城而来。
清明节刚过,愁云惨雾中,兴隆公主柳莲生远嫁乌孙。端午节前,邱鞍华与席云舒携邱珺华归来,邱鞍华此次因兴隆公主与乌孙三王子亲事得成,在乌孙从受尽冷眼到盛情款待,回京后得圣上嘉奖,又因石头巧舌如簧,邱鞍华真心诚意去秦王府致谢,秦王意外得一左膀右臂,欣喜之至。
石头与邱珺华亲事已定,秦王似乎消失了一般,再未相扰乔安与麦穗,乔安每日去官衙行走,麦穗兴奋期待着爹娘和麦清来京,憧憬着飞卿和容十同在京城的幸福生活。
这日刚读过淑娴来信,言说边城草长莺飞迎来了春天,一算日子,淑娴还有一月便临盆,听着窗外枝头喜鹊喳喳叫,笑着自言自语道,“这两月都是喜事。”外面小丫头跑了进来,“夫人,家乡来人了。”
麦穗疾步便往外跑,来到大门外,马车旁站了两人,正端详着乌木金漆的斗拱如意门啧啧称赞,连说气派,麦穗兴冲冲跑出来,一看若泄了气的皮球,扶了门壁挤出笑脸道,“父亲母亲长途劳顿,麦穗迎接来迟,快快请进。”
乔仁泽长长嗯了一声,十足得威严,乔太太也端着,笑得矜持,二人并肩往里走,麦穗恍惚间觉得来了两尊大神,怎么会是他们?他们为何会来?
乔仁泽自收到乔安来信,得知儿子高中并做了正七品司天监丞,与乔太太拜了祖祠拜寺庙,亲戚邻里悉数相告,因乔安嘱咐不可大肆张扬,心中那股荣耀兴奋怎么也下不去,老两口闹别扭快三年有余,首次达成一致,儿子忙,赶不回来,我们闲啊,奔赴京城,探望儿子去。
路上心劲十足,要做老太爷和老夫人,是以装也要装作恩爱,装来装去在客栈同塌而眠,因怨女旷夫日久,不觉又搅在了一处,事毕互相啐了一口,直说恶心,孤男寡女恶心多次后,忆起当年相互忏悔,又夫唱妇随上了。
麦穗看着公婆情形心中叹服,还是那句话,自家这对公婆做出怎样的事,都不奇怪。
让公婆住了客房,乔太太面色不愉,麦穗忙笑道,“这是戚夫人娘家的宅院,我们也是借住,不好让父母亲住到上房去,此处是除上房外最大的院子,还请父母亲莫要介怀。”乔太太一脸勉强,“也只能将就了。”
麦穗亲自为公婆打点舒适了,言说让二人歇息,揉着腰回了屋中,吩咐秀禾道,“告诉墨砚,在两条街以外买一所小院子。”秀禾心领神会,立马跑出去传话。
席云舒听到舅父舅母到京,自然得来探望,悄悄问麦穗道,“可委屈吗?”麦穗摇头,“为了平安,有些委屈必须受,谁让他们是平安的父母呢?”席云舒拍拍她手,“且忍眼前吧,凡事要有分寸,自己身子要紧。”
麦穗答应着,席云舒因替她问话,“舅父舅母在昌都那么大的生意,怎么就放心得下?”乔仁泽捋着胡须,“说起来都是麦穗有识人之明,如今王大是我们家的大管家,一应生意照顾得妥当,内宅有张妈妈看顾,又有湘银和锦文,就是住上十年八年,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乔太太接着道,“我们来了就没打算走,怎么也得等小孙子上了学堂。”麦穗心中哀叫不止,您二老身子康健精神矍铄,咱们保持距离各自相安,不好吗?你们又不喜欢我,为何偏偏要搅在一处?
夜里乔安回来也吓一跳,埋怨父母道,“来也不说一声,麦穗如今有了身孕,还得照顾你们,这不是添乱吗?”乔太太一指戳在脑门上,“这是什么话?我们来儿子家,又不是客人,需要照顾吗?你问问麦穗,我们添乱了吗?”
麦穗忙在旁说没有,回到屋中跟乔安说起再置院子给自己爹娘住,乔安忙说应该,抱她在怀中道,“委屈麦穗了。”麦穗忙说不委屈,乔安笑道,“父母亲在昌都威风惯了,来到京城,到处都是达官显贵,他们受不了憋屈,也就回去了。在京城这些日子呢,让秀禾伺候着他们,麦穗千万别劳心,免得伤了身子。”
麦穗靠在他怀中,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日一大早,乔仁泽和乔太太兴致勃勃出去闲逛,麦穗懒懒歪在榻上,迷迷糊糊盘算,难道就任由他们住着,也得想些法子才是,想着想着噗嗤一声笑,觉得有些对不住乔安。
乔太太回来,院子里添了两个婆子两个小丫头,乔太太嗯一声,觉得麦穗总算懂些事,大喇喇使唤,可她不会说官话,满口昌都方言,婆子丫头们恭恭敬敬说听不懂,乔仁泽只得赞充翻译官,没说几句就烦了,捋着胡须对乔太太道,“既来了京城,也学学官话,一开口土得掉渣。”
乔太太便学起来,学得怪腔怪调笑料百出,看婆子丫头们捂嘴偷笑,仗着她们听不懂,拿昌都话骂人,她在昌都自持富家大族,总是端得矜持,多年没有骂人,索性将酒楼中那些都捡了回来,觉得无比痛快,听得乔仁泽直皱眉头。
闲逛也不痛快,秀禾忙着打理家事,墨砚跟着乔安去官衙伺候,到了店铺里连说带比划,总也说不明白,想想在昌都,进了那家铺子都是笑脸相迎好茶伺候,到了京城,小摊上的人都爱搭不理的,回到家中便找麦穗的麻烦:“你也满三个月了,如何就不能理家?再说了,这样的小家,也没多少事,让秀禾到我院子里伺候。”
麦穗笑眯眯给她个软钉子:“我想来着,可平安不让,不许我操劳,上次秀禾陪着母亲出去逛一圈,回来被乔安一通骂,罚了一个月月例。”
夜里乔安回来,乔太太气呼呼问起,乔安低头一笑,抬头正色道,“没错,我是骂了秀禾,麦穗好不容易有的身孕,自然要处处小心,不能出任何差池,母亲不是有父亲陪着吗?”乔太太抹抹鬓角,那个老东西,逛不到一处去,嘴上还得撑着,“让你爹陪着,他也不敢不陪。”
乔安笑道,“母亲和父亲如今恩爱一如当年,儿子看了心中十分高兴。”乔太太嗯了一声,也是一脸欣喜,心中滋味如何,只有自己知道。
第二日一大早,乔仁泽去了花市,早饭也不见回来,乔太太抱怨几句,麦穗笑道,“京城繁花满眼,父亲向来惜花爱花,自然乐不思归。”乔太太手中筷子一顿,想起苏雅萍,那个将家中搅得不得安宁的贱/人,不就是老爷赴京时带回去的?若是再来一个,岂不是自找麻烦?
心神不宁到有名的大相国寺进香,祈求佛祖保佑自家富贵安乐,大雄宝殿门外与苏雅萍不期而遇,苏氏一眼瞧见她,袅娜走近,一笑福下身去,声音依然能软出水来:“我当是谁?原来果真是太太,太太别来无恙?”
乔太太咬牙道,“贱人,当初带走了多少金银财宝,还敢来我面前放肆,这就报官。”苏雅萍身后一位面白无须的人尖声道,“老婆子大胆,敢跟小夫人大呼小叫。”乔太太一听老婆子三个字,抬手一指,指在那人鼻尖上,“什么东西,不男不女的,哪里就有你说话的份儿?”
那人呀得一声啐了一口,撸袖子道,“这老妇,敢跟咱家放刁,来人,上去掌嘴。”说话间呼啦啦涌上一群人来,苏雅萍笑眯眯看着乔太太神色惊慌,摆摆手道,“肃喜,算了,狗咬你一口,你还回咬过去不成?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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