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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归 [封推] (麦大悟)


温荣笑着颌首,说道,“瑶娘,你自管放心了,我们先安心看他们作画罢。”
盛京里不乏擅风雅能作画的郎君,就在温荣与林瑶说话间,已有五位郎君自告奋勇上场去抽了竹签文,五位郎君看了竹签上的诗句后面色各异。
温荣打量了一周,发现林大郎不在琼台二层,照理先前赵二郎该是使婢子去寻了今日赴宴的所有郎君与女娘了,难不成林大郎有事先离开了么。
温荣本想问问婵娘,可又担心二位娘子误会了,遂压下了心里的好奇,认真地看场上斗画。
不消半个时辰,五位郎君皆完成了画作。
因是即兴作画,故不需要精雕细琢,关键在于是否领悟了诗句的意思,又是否将自己惯常的画风、画技与诗意融合适宜了。
有婢子将五位郎君所作的墨宝捧起与席上的宾客赏评,虽不算上乘之作,但如此短的时间里已属不易。
宫廷画师与三位皇子在五幅画里评出了一幅相对最佳的,由一旁婢子暂做保存。
今日会先斗上三局,最后每局的胜出者,再参斗上一回。
第二局韩秋嬏便按捺不住,主动请缨上场,照赵二郎先前所定,此轮只能由女娘参加了。
赵二郎笑问席上哪位娘子要上场,女娘皆交头接耳却无人肯应。
韩秋嬏的性子在贵家女娘中是出名的,想去奉承她的早围在了她身边,而看不惯她那跋扈作风、亦用不着看禹国公府脸色的,则避而远之,深怕与她接触了惹上什么晦气。
赵二郎环视一圈后,目光落在了温荣身上。
形势已如此,温荣轻叹了一声,站起身来,“我愿与韩大娘子切磋了画技。”
赵二郎天生一对凤目,笑将起来媚眼如丝,温菡娘早已心如擂鼓,香汗随着额角花钿滑下,复杂的颜色好不滑稽。
赵二郎望着温荣笑道,“温四娘子画技某早有耳闻,今日终得偿所愿,可一睹荣娘作画风姿。”
温荣无奈地上了场,随意寻一处书案。
韩秋嬏生得丰腴白腻,今日着翡翠绿幔纱,杏黄影金芍药纹束胸裙,双环髻上是金八宝如意缠枝对花钗。温荣与着意打扮过的韩秋嬏比起来,少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素雅清丽。
席子上那些见惯了女娘争相斗艳的郎君们,自是眼前一亮。
赵二郎又问了数遍,确定再无娘子肯上台斗画后,才回身与温荣和韩秋嬏说道,“本以为今日能欣赏到群芳争艳,不曾想只有魏紫姚黄了。”
那魏紫姚黄是牡丹中的名品,赵二郎说话向来轻佻,温荣也不欲多做理睬。
韩秋嬏先去抽了签文,只见韩秋嬏面露得意之色,看来此局是胸有成竹的。
韩秋嬏回书案后,温荣才上前随手拿了一支。
竹签上是一首虚实景皆具的寄情诗,温荣虽读懂了其意,却也不敢大意。此诗之意可意会难言传,借此诗作画,画中若有实无虚,将显得堆砌;有虚无实,则显得空泛。只有化实为虚,虚实相生了,才能真正应此诗中的景……
温荣默记下了诗句后便将竹签交还给赵二郎,赵二郎收齐了韩秋嬏与温荣的竹签,端正摆放在婢子捧着的红锦托盘里,婢子再将签文捧至三位皇子与宫廷画师跟前。
李奕拿起了温荣抽到的竹签,而韩秋嬏的那支不过是扫了一眼,初看韩秋嬏的诗较直观,只是一首借物咏志的诗罢了,可纵是如此,亦是需要技巧的,若作画者只简单画出梅花,怕是体现不出‘清气满乾坤’的气节,那便是失败之作。
荣娘将要画的诗句……李奕不禁苦笑,若自己抽中,是要为难了。
‘船头日午坐忘归,不管风餐露满衣。横玉三声湖起浪,前山应有鹊惊飞。’
李晟见三哥执着竹签发怔,蹙眉自李奕手里接过竹签,又顺道拿起锦盘里的另一只,恭敬地递于宫廷画师。
宫廷画师看了后颌首说道,“两首诗文皆不易,还望韩娘子与温娘子用心而做。”
伺墨婢子将云纹刻石沙漏翻转,两位娘子之间的斗画正式开始了。
温荣看了眼一旁的三十二色颜料,又回忆了一遍诗文,决定只作水墨画。
温荣娴熟地砚墨,化水调浓淡,待一切准备完毕,那应了诗景的丹青已在心中展开。温荣轻笑,今日穿这身半臂窄袖襦裙倒是对了,毕竟作画时要比韩秋娘的大衫袖便宜上许多。
温荣收回心神,凝眉执笔,周身散发着宁静的气息,还有令旁人一望便知的认真与沉稳。
手腕轻转,忘归、起浪、惊鹊之景,行云流水般在单宣上舒展开来……
另一处韩秋嬏不似温荣那般只用水墨作画,而是毫不犹豫的连点了朱红、银红、品红等颜色,命伺候婢子调匀了,这才开始慢慢作画。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温荣落下最后一笔,韩秋娘依旧敛笑画着一片片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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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 徒言荐嘉客

温荣将银毫架回雕梅花冰纹端砚,再细细地端详了自己所做的应诗画,由于太过仓促了,故颇多细节还未处理好,但全而览之,亦算差强人意,诗中有提到惊鹊飞,可自己并未画出鹊鸟,或许会有人觉得是漏画了,可照温荣对诗意的解读,那惊鹊不过是诗人的想象之景罢了,只不知宫廷画师对此诗会作何理解。
另一边韩秋嬏拖延了约莫一刻钟,才将最后一片花瓣画出,席上已有人不满,却无人开口。
韩秋嬏书案上的单宣,布满了颜色深浅各异的艳丽梅花,唯一的对比色是黑褐枯黄的枝桠,倒衬得梅花更加娇艳。
温荣不过用余光轻瞥了一眼,看得不甚明朗,只知那张扬的颜色如韩秋嬏一般,姹紫嫣红的不甘寒冬里的孤寂。
赵家二郎见二位女娘都已停笔,遂于席上起身,先走至韩大娘的书案前。
待赵二郎看清了韩秋娘所做的‘墨梅’图时,哑然失笑,赵二郎是京中具盛名的多情才子,此时亦起了诗兴,谑笑说道,“胭脂颜色何相类,花之颜色使人媚。韩大娘所做《墨梅图》着实令某惊艳,不但没有了冬日的严寒,更令某感受到了浓浓春意,某佩服。”
韩秋娘得意地仰着头,眉开眼笑的,不忘斜睨温荣一眼,先前温荣作画时她便时不时地转头瞧了,瞧见温荣只用了淡墨而已,很是瞧不起。心想那画不过与温荣本人一般,是小家子气、根本不值得一看的。如此一来,此局自己是赢定了。
赵二郎对韩大娘实为明夸暗讽,席子上有不少谙此道的娘子执扇掩唇暗笑。郎君们虽不会去嬉笑,却也不屑地摇摇头。
赵二郎先前所念的那首‘胭脂颜色何相类,花之颜色使人媚’,是用于称赞桃花的,与韩秋嬏抽到的《墨梅》一诗,无丝毫关系,最后那句无冬日严寒,更是直白地讽刺韩秋娘偏离诗意甚远。
赵二郎命人将韩秋娘所作墨宝小心捧入铺瑞锦托盘后,才笑着走至温荣面前。
温荣身旁的伺墨婢子捧起了书案上的托画楠板,瞧见丹青的一瞬。赵二郎登时收敛了笑意。豁然抬眼对上的不过是温荣淡漠疏离的双眸。
赵二郎颌首称赞道。“虚实相生,空灵传神,前山应有的惊鹊。已飞入了某脑海里,实属佳作。”
温荣笑着屈身拜谢,而韩秋嬏恼恨地盯着温荣,赵二郎对自己画作的评价虽然很高,但对温荣娘的评价也不低了。
韩秋嬏心里忿忿不平,那温荣娘的画作不过是用墨水粗糙画的罢了,那里及得上自己费尽了心思、一朵朵精雕细琢的梅花图?
赵二郎吩咐婢子将两位娘子的丹青捧与席上众人相看,席中之人瞧了后不过是消遣一笑,林瑶却是紧张地握着婵娘的手,心虚地与婵娘小声说道。“那韩秋娘的画作颜色艳俗不堪,宫廷画师必然不会喜欢的吧?”
婵娘心下虽知荣娘所做远胜韩秋娘,却依旧没好气的与瑶娘说道,“谁晓得画师与三位皇子的喜好,实在不成,你愿赌服输了罢。”
林瑶一时黑了脸,讪讪地歪坐于席上,心里暗暗祈祷画师能公正地做了评判。
待席上众人相看完毕,赵二郎才吩咐婢子将画奉至三位皇子与宫廷画师身前的案几上。
韩秋嬏不过是画了远远近近、密密层层的梅花罢了,倘若只是单独写实,这梅花倒也算得上栩栩如生,可那诗中分明写的是,‘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三位皇子与宫廷画师皆未看出诗里暗喻的气节与胸襟在何处,遂未多言,只先放至一旁。
李奕怔怔地望着荣娘画作,许久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来,抬头瞧了一眼温荣,安安静静地立在书案前,双手端方交放,姣美的侧脸令人摆不开眼去。
温荣的画里有一弯浩淼清湖,远远的还有几处没在薄雾里、隐约可见的连绵崇山,那山水皆不过是用寥寥数笔勾勒出的,却已将雾湿山重,江水湍湍入云的意境展现的淋漓尽致。
湖面偏左处是一位坐于船头的清灵出尘的白衣飘袂女娘,女娘手执玉笛低眉吹奏,露水沾湿了衣衫亦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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