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荣听见声音,回头看到琳娘从殿门处走过来,笑道,“一个姿势坐久了,所以起来站站,今日云重,明后日估摸着要下雨了。”
琳娘颌首道,“已经热了许久,算来端阳月中旬后就再未下过雨,长久以此怕是要干旱的。”
待谢琳娘走近,温荣才注意到琳娘的眼圈泛红,小心地询问道,“可是王贵妃说什么了,要不要吃些果子,休息会再去寻太后。”
琳娘摇摇头,不愿意在蓬莱殿久留,“不必了,若要休息,我们不若去芳萼院,宫里开的芍药我还未仔细瞧过,过几日就要败了。”
温荣此时并无心赏花,但仍旧依着琳娘,“也好,反正已经到午膳时辰,不若我们在芳萼院寻一处亭子,命宫婢将午膳端过去,一边赏花一边用膳可好,就同那年我们在曲江池畔一样。”
“真真是好主意。”琳娘携温荣缓缓向殿外走去。
出了蓬莱殿,二人抄近路,沿竹林甬道缓缓走着,离开蓬莱殿一段距离后,琳娘才与温荣说起王贵妃,“荣娘,你可知先才王贵妃与我说了什么吗。”
温荣还以为琳娘不想提了,可她多少能猜到一些,遂先劝慰琳娘,“琳娘,王贵妃除了是三皇子的生母、你的阿家,同时还是琅琊王氏放在宫里的人。如果王贵妃因为王氏一族的事情责怪你,是在情理之中,千万不要太难过了。”
琳娘点了点头,唇舌微微发苦,“原先是我太过信任王贵妃了。王玥兰好重的心机,她知晓我未拿到下药的证据,就先往王贵妃那告了一状,说甚有些年纪很大的嬷嬷,是她好心留在府里养老的,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王府、对不起我的事,这两日却被我赶到了最远的庄子去。她这般说话,倒显得我歹毒了。”
温荣问道,“琳娘可有将王侧妃在安胎药里下毒物,还收买宫中医官的事情告诉王贵妃。”
琳娘叹了一口气,“怎么没说,不说还好,说了我反而后悔。本以为王贵妃看在孩子的面上,好歹会安慰我几句,可不想她开口就是要我拿证据。知晓我无证据后,她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顿了顿琳娘又说道,“再之后她就说我不懂事,说我不能占着奕郎的宠爱和怀身孕就任意妄为,还开口要我将大部分中馈交由王玥兰,更不允许随意调换府里下人。如此一来,我那里还像个当家主母了,难不成王贵妃要看到我小产甚至殒命才高兴么。”
温荣正要让琳娘放宽心,言王贵妃胳膊没那般容易伸到临江王府时,就有宫婢满面惊恐地朝她们跑来,碰见温荣和琳娘时先唬了一跳,猛地反应过来,忙跪下见礼。
琳娘蹙眉不悦地问道,“怎么咋咋呼呼的。”
那宫婢抬手指向竹林甬道外,哆哆嗦嗦地说道,“出事了出事了……三王妃和五王妃千万别过去……”
ps:亲们新年快乐~一会大概十点左右还有一章呀~
☆、第一百九十四章 赠怀言成双(二更)
温荣和琳娘面面相觑,穿过竹林甬道就到芳萼院了,不知那头到底出了什么事。跟随琳娘的宫女史上前朝那惊慌失措的宫婢呵斥道,“还不快让到一边去,惊扰了两位王妃仔细你的皮肉。”
“不能去,不能去……”宫婢被宫女史吼了一声,更加语无伦次,“竹林那头的亭子,有宫婢吊死在里面,伸出好长的舌头,很可怕,二位王妃千万不要过去,奴婢就是要去请人的……”
温荣身子一颤,若无意外,在亭子里自缢的宫婢,就是先才看见她与李奕在水榭说话的那位。
唯有死人彻底无法开口说话,所以李奕才让她放心。只是那名婢子何其无辜,错的分明是李奕与她,可偏偏宫婢失去了性命。
温荣腿脚发软,挽着琳娘的手撑了一下,琳娘转头看见温荣面色青白,知晓荣娘是被吓到了,她自己也见不得那番可怖情景,不想今日皇宫竟出了这等晦气事。
琳娘拍拍胸脯替自己压惊,又与温荣说道,“荣娘,我们先往回走,出竹林吩咐宫车径直去延庆殿。不一会丹阳进宫了,我们再去丹凤阁歇息。芳萼苑和竹林离得太近,我也有些害怕。”
温荣点点头,朝宫女史吩咐道,“你陪这位小宫婢去寻几名胆大的内侍,将自缢的宫婢放下来好生安葬了,再去了解那名宫婢在宫外是否有家人。若有,多予些赏钱,明日我会命人将钱帛送去临江王府与你。”
“这恐怕不好。与五王妃也无甚干系……”宫女史犹豫着不肯动,她是王贵妃派来跟住三王妃的,凭什么要听五王妃安排,更何况她也不愿意沾染如此晦气的事情。
琳娘一直就不喜欢每日盯着她的宫女史,这宫女士从未真心帮助过她不说,每日里也只会向王贵妃传话。琳娘冷冷地说道,“五王妃都开口了。你还不去,可是不将五王妃放在眼里。”
“奴婢不敢。”宫女史眼里闪过一丝不忿。但不敢违逆三王妃,迫不得已领命带了宫婢去寻人帮助。
温荣神情黯然,琳娘以为温荣是对宫女史的态度不满。毕竟温荣脾气再好也是五王妃了,如今却连一名宫婢都敢不听她的命令。
琳娘温柔地安慰道。“荣娘莫要与女史计较,自从王贵妃将她放在我身边,我可没少受闲气。漫说指望不上她做甚事,每日里她还对我的婢子指手画脚,除了春竹,府里的其余侍婢见到她是大气不敢出,而王玥兰厢房里的对她更是为首是瞻,连王玥兰待她都极为客气顺从,愣是惯出了这等气焰。”
温荣抬起眼睛。颇为不解,“为什么王侧妃亦对她小心翼翼?”
“因为那宫女史是王贵妃的心腹,王贵妃放在临江王府的眼线是多。可最光明正大的就要数宫女史了。”琳娘无奈地说道。
二人走出竹林甬道,乘上了前往延庆宫的宫车,温荣神情仍旧凝重,自言自语地叹了一句,“宫婢至多是十七、八的年纪,正是大好年岁。可说没就没了。”
琳娘听言亦恹恹的少了许多兴致,“怎么不是呢。皇宫内院里最是尔虞我诈,也不知那宫婢究竟卷入了何事当中,结果落得这般下场,怕是死也难瞑目。”
温荣打了个寒颤,李奕杀那宫婢,不止是要让她安心,更是害怕宫婢将事传将出去。被二皇子等人利用,不但会坏了他的名声,更会坏了他的好事。不论何处,利益蚕食里随时都会有人死去的。
二人到了延庆宫,走上通往内殿的穿廊,眼见马上要见到太后,温荣和琳娘相视一望,勉强地笑笑,打起了精神。
二人与太后道安时,太后刚巧吃完汤药,拧着眉毛朝她二人招招手,“我这嘴里正苦着呢,你们来了正好陪我说说话。”
伺候太后服药的宫女史端起汤碗笑道,“听到二位王妃过来,太后连蜜果子也不肯吃,于太后而言,二位王妃比蜜还甜呢。”
温荣故作惊慌地执起团扇掩嘴道,“难不成太后还要吃了我们。”
太后听了先一愣,旋即靠在矮榻上笑的‘嗳哟、嗳哟’直唤,指着宫女史笑骂道,“就你多嘴,胡唚的什么话,瞧你将我孙媳妇吓的,还不快自己掌嘴。”
宫女史转身向温荣讨饶道,“还请五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婢这一回罢,奴婢以后可再也不敢了。”
“你要不敢了,我才是真真罪过。”温荣摇着团扇悠闲地说道。
“这……”宫女史不明所以,愣愣地瞧着太后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后瞥了她一眼,朝温荣宠溺地笑道,“你这丫头是愈发的伶牙俐齿,可我宫里婢子都是笨嘴笨舌的,活该被你们欺负。”
温荣正要起身道不敢,太后笑着摆手,令温荣安生坐着歇息,“荣娘,前次你带进宫的禅香确实好用,我还想修书再向你祖母讨两匣呢,今日你进宫了正好,回去找你祖母要去……”说着太后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如今你嫁给我五孙子,哪里有那般频繁去见你祖母,罢罢,还是我写信去。”
温荣掩嘴笑道,“祖母肯定也盼着太后的信呢。”
“这丫头真真是懒。”太后笑的愈发欢喜,旁边的宫女史弯腰与太后低声说了几句话,太后连连颌首,“不说我又忘了。”
太后吩咐宫婢取来了一镂祥云纹鎏金匣子,四四方方的瞧着很是实沉。宫婢将鎏金匣捧至温荣与琳娘面前,打开后里面三柄精致的宝葫芦小团扇,翡翠打的竹节柄晶莹剔透,竹节柄底部镂空缀双鱼结丝绦,双鱼的眼睛分别用鸽血石和祖母绿镶嵌。而最精巧的要数扇面上的刺绣了,三柄扇子三种图案,一幅岁寒三友,明暗双绣松竹梅,金线滚边,四周一圈精细福纹;再一幅喜上眉梢,孔雀翎羽中线绣双喜鹊,立在梅花枝头,四周用冰蓝色蚕丝暗绣落雪;最后一幅是三多九如纹,五色丝线绣石榴求子,双‘蝠’如意,金线绣《诗经》小雅天保篇‘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扇面上唯一共同点是空白处皆盖了一枚印章,温荣仔细看去,竟然是圣主睿宗帝的刻章。
温荣与琳娘端详着扇子啧啧称叹。太后见她二人喜欢,满意地笑道,“是昨日弘农杨氏族里送圣主的宝扇,我瞧着精致就留下了,打算送你们二人还有丹阳一人一柄,趁现在丹阳还没过来,你们先挑了,剩下的最后一柄给丹阳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