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此时方大叫一声:“什么?彘儿受了伤?快让我看看,哪儿伤了啊,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说呢?难道是为了帮谁挡了刀子?”
还别说,她算是说对了,刘彻背后那伤不就是为了帮陈阿娇挡长矛所致的吗?
别人不清楚王娡,刘彻却是十分清楚的:她虽然喊着要看他是哪儿受了伤,眼神中涌上的,却是他十分熟悉的神色--这是,又想要算计人了。
刘彻往陈阿娇身边靠了靠:“我没事,伤了的是阿娇姐,她当时为了救我用剑砍断了长矛,震伤了右臂。”
他一边说着,一边密切关注着王娡,果然见她眼中的神色淡了不少。仿佛没了精神。
这一下更是肯定了他的猜测,一时竟有种说不出的悲伤--他也是在乎的,也是想要得到哪怕一次来自亲母的不含任何利益关系的单纯关爱。可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他始终还是妄想了,贪图了不该贪图的东西。
陈阿娇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刘彻会说出这番话来:毕竟这样说,便是将全部的好处都给了她,日后只怕他想要为难她,也会落人口实了。
难道,还是因为他太小了?
可是过了明日,他也有十六了啊。
☆、第38章
谁都没有想到,这竟是属于景帝的最后一个新年,一切都发生地太快。
大年初二,一场雪悄无声息地铺白了整个长安城。
一片宁静之中,刘启的内侍敲了敲他的卧室之门,只是已无人应答。
约莫过了半刻,那内侍终于忍不住推开了一点儿门,然后--
“来人啊!山陵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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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钟在大年初二被敲响,这一场罕见的大雪还在下着,一脚踏上去能淹没了小腿。天上寒风呼啸,仿佛也在为这位帝王而悲伤。
窦太后听闻此信,竟是一下子厥了过去。堂邑侯府,馆陶长公主听了信,急的连让婢女服侍穿衣都来不及,自己急急忙忙乱穿了一通,还是陈午将她拉住,帮她捋顺外裳。又给她穿了披风,亲自送她入了宫。
太子宫中也是一片慌乱。
唯独在椒房殿里的王娡,脸上浮现出喜悦的微笑来。她忍不住,转身将自己埋入被褥,偷笑了好久:终于盼到了,她终于再不是必须小心翼翼过活方能不被废掉的皇后,而是有个孝道可以压制皇帝的太后了。发泄了好一会儿,王娡方想起她头顶上还有个太皇太后。且这刘启刚死,还需得表现一番方能不落人口实。
等一切想好,她立刻用水粉扑白了脸,又狠心将双眼揉的通红,方才让婢女服侍好了,上了凤驾一路往未央宫而去。
待快接近未央宫,她便下了轿。只允许心腹和女搀扶了,跌跌撞撞,踩着那快到小腿肚的积雪,悲悲切切地往那未央宫而行。见隐隐有了人声,便痛呼一声:“我的陛下啊!”
然后泪如雨下,痛不欲生地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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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嫖看了弟弟之后,又去了未央宫找太医令问询窦太后的情况,得知是因为悲伤而晕厥,一时半会儿不能醒转,方又同夫郎一同折转回了未央宫。
而刘彻和陈阿娇更是亲手为刘启净身换了大行冠冕。
等得一切都接近尾声之时。王娡忽然远远地来了这么一嗓子,直喊得人头疼欲裂。偏偏她不知从哪儿生出那么大力,竟飞奔过来扑向刘启,一阵捶打哭喊--那大型冠冕立刻皱的不行,又需要重新更换了。
刘嫖没心情分辨她是真的悲伤还是假的哭啕。只想叫她闭嘴,可王娡哪里肯?她一边哭泣着,一边叙事极为清晰地说着自己如何震惊,如何痛苦,如何晕厥了过去,如何慕艾刘启,如何恨不得随他而去……
“你既然想要随阿启而去,那便去吧。”忽有人冷冷道了一句。
王娡一愣,太后看时却是窦太后,她正被几个内侍牢牢扶着,虚弱的走了进来。
“你若有心便跟着阿启去,这也是一段佳话。”窦太后朝着她的方向道了一句。
王娡哪里肯真的随刘启而去?一时间竟忍不住起身后退了一步,只愿窦太后再莫提起这事来:“我虽然慕艾阿启,可彘儿我也舍不得。我须看着彘儿长成起来,不堕了阿启的名头,否则我哪有脸见他。是吧,彘儿?”
刘彻突然为他的父皇感到了痛心。他的父皇一世和蔼,对人温和,可临了却被人这般利用。这般……
即使这个利用了他父皇的人是他的亲母,也不能忍。毕竟这个亲母在他年幼时,用他和他的姐姐们争宠,在他长成成为太子后,更是各种利用,甚至叫他对陈阿娇下手生米煮成熟饭强娶了她。又甚至在他大婚后的第二日,便对陈阿娇下了那种毒手……可是他的父皇,虽在他幼年没怎么出现过。可在他被养在长乐宫后,却是真正的被父皇疼爱过的……
刘彻低下头,仿佛没有看到王娡此时的殷切:“阿母若是太思念父皇……我也不会怪阿母不陪我的。毕竟那是我的父皇啊。”
王娡怔住了,仿佛有什么已然脱离了她的预计。比如她的儿子,她原以为拿捏起来一定是十分稳当的儿子……
窦太后地下身,在刘嫖和陈阿娇的帮助下,细细地摩挲着长子的脸庞,泪如雨下:“我知道你怨阿母偏心,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阿武远在睢阳,你就在我跟前,我自然多疼爱了他几分。可是,那不代表我不疼你啊。阿母老了,看不到了,阿启啊阿启,你怎么忍心叫阿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啊!阿启啊!昊天上帝啊,求求您换回来吧,带我走,把阿启换回来啊!”
她哭了一场,又厥了过去。
刘彻看着这一切,忍不住想,若他山陵崩后,她的阿母能否同此时的窦太后一般,为他这般哭一场,说出愿以身换之的话来?
他看向脸上隐隐有些快意的王娡,摇了摇头:约莫是不能吧。早在当年王娡为了博宠硬饿了他一天时,他便知道,在王娡心头,没有什么比她自己更重要了。
他看向陈阿娇,想到当年还小,无权势之时唯有她对自己始终同旁人不同,心头便是一阵感动:或许若有一日他山陵崩了,还有个她能真心实意为他哭一场吧。
在这皇家之中,他如今唯一能看到的几份真情,全同她有关。看着为刘嫖擦泪的陈午,刘彻心头一阵恍惚。自幼他也听了许多这馆陶长公主的驸马之事,也同情过驸马陈午在这强势的馆陶长公主身边是如何委屈生活的。可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此。至少此刻陈午脸上的心疼,在他眼中看不出半分虚假来。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想着驸马陈午曾上的那抗击匈奴之表。刘彻隐约觉得,他或许是有大智慧的,而世人皆以为他被刘嫖牢牢辖制不得自由,只怕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是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驸马陈午也算是求仁得仁。
那么,他同陈阿娇之间,能否如馆陶长公主与驸马那般呢?
或许,也是会的吧。
看看他的亲母王娡,多会骗人啊,若他不是她的亲子,只恐也被骗了,他曾以为世间的女子同他阿母王娡一般也多是骗子,可如今看来,或许也有例外……
刘彻站在这里,想了很久:初时是想着不能同他父皇一般悲惨,身后事还被人利用拿去做了文章,后来却完全跑了题,想到了很久以后……
“彘儿,”有人唤他,“彘儿,走了。”
他一个恍惚:“阿娇姐。”
“走了,接下来的父皇的事都要你处理了,”陈阿娇握上了他的手,“去前殿,太常等人已经在等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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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刘彻走出前殿,他有些头晕脑胀,方才光是题凑之事。便是好一番计较。
刚刚出殿,便见有牛车候着,细问,原来是太子妃担心他太过劳累,便让人备下了牛车等候。这一来刘彻心头怎能不生出感动来?
及至上了那牛车,他方才松了口气。
到了鸿宁殿中,灵堂早已布好。陈阿娇跪在那里正在烧纸钱,而此时馆陶长公主已然不在宫中了。再问王娡,方知布置好了灵堂后,窦太后看了一回,又晕过去后。皇后过了会儿便说头晕胸闷,回了椒房殿去。此间已然是太子妃一人在张罗主持了。
刘彻看了一眼,便有些心疼阿娇。他走过去跪下,也拿过纸钱往那陶盆中添去。
“阿娇姐,你今夜先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一天呢。”
“舅舅疼我,昔年为了我,还斥责了三公主。”陈阿娇叹了一声,“我不晓得你恨不恨我,若不是因为我,你三姐可能也不会被远嫁……”
“阿娇姐,不是三姐也会是其他姐姐,”刘彻苦笑了一声,“阿母……阿母她就是那样,我记得昔年为了让父皇来宫中,她让大姐她们大冬日的洗冷水澡。然后借口她们病了想念父皇,请来了父皇……就连我,也被迫饿过一日。我想若我不是太小,又是男童,只怕也逃不脱洗冷水澡的……”
陈阿娇大吃一惊,这一点她还真不知道!没想到王娡居然是这样心狠的人。
“阿母也曾和我……”刘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和我说三姐远嫁塞外是因为你,大姐和二姐好像信了。阿娇姐,你小心点,阿母其实并不是那么和善的……以后,以后少去她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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