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不像各种球类运动和体育项目,书法、美术、茶道——这些偏向于修身养性之用的项目,不是大师和凡人的差异是很难决定胜负的。
至于为什么选择这些——当然是因为她只会这些。
让她去打排球、网球、篮球还不如让她去参加马拉松——反正结果都是一样,惨不忍睹。
不过起码马拉松这种东西她还是可以坚持下来的——毕竟是参加过军训的好学生。
她一边想一边慢吞吞地遁走,没注意到距离书法社不远的拐角走出来的紫灰发色的少年停留在她背影上的目光和那若有所思的神情。
“没想到冰帝还有这种人。”同样站在拐角的忍足侑士唇角带笑,对一旁的迹部景吾说。
“没想到么。”迹部景吾的视线依旧在北顾然的身上,蓦然一笑,仿佛能让日月星辰为之动容,“确实是没想到。”
有智商不一定有才华,有才华不一定能展现。
迹部景吾大步往北顾然离去的方向走去,深蓝色的眸子里惊现一抹光华,让忍足侑士都不由得怔了怔。
“这个方向——是马术社?”忍足侑士眼底有一抹迷惑,看了一眼迹部景吾,迷惑化作吃惊。
迹部景吾的眼底似有暗潮汹涌,脸色似乎并不好看。
果不其然,他们到达马场时看见了围观的学生以及正在挑马的北顾然。
忍足侑士正打量着北顾然绑着马尾极其帅气利落的模样,却见迹部景吾脸色微沉,快步往马场里走去。
“迹部?”忍足侑士跟了上去。
当迹部景吾快走到北顾然面前时,一个女孩子拦住了北顾然,让她微微一惊。
“社长,我不同意马术挑战!”女孩子认真地对那个马术社的社长,一个男生说。
围观的人有些躁动,迹部景吾却顿住了脚步。
“我也不同意,社长。”还有一个女孩子也走了出来。
紧接着是一个男生也表示了反对意见,“社长,北顾然同学有心脏病,不适合剧烈的运动,马术对她刺激太大了。”
北顾然眨了眨眼,似乎是愣住了。
“你们怎么知道?”那个马术社社长问道。
“……”三人沉默了片刻。
首先站出来女孩子抿了抿唇,还是小声地解释:“我们是她同班同学,北顾然同学体育课上已经开了证明,有先天性心脏病,不适合参加剧烈体育运动。”
“再加上社长是男生,这样的挑战并不公平。”另一个女孩也小声地说。
“……”众人沉默。
“虽然后援团的挑战是我们提出来的,我们也坚持这次的挑战,但是马术这个项目还是算了吧。”第一个女孩子坚持说。
“换一个项目吧。”站出来的男生对北顾然说。
“……”北顾然偏了偏头,视线绕着众人看了一圈,“你们都同意么。”
众人再次沉默,紧接着响起了稀稀落落的赞同声。
北顾然望向那个第一个站出来的女生,“你是什么社的,除了马术。”
那个女孩子犹豫了一会,才说:“将棋社。”
“那就将棋吧。”北顾然直接拍板定案。
话音刚落,她径直往马场外走去,恰巧望见迹部景吾站在人群外双手抱胸。
北顾然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与迹部景吾擦肩而过。
“这女人……真是……”迹部景吾撇开头,轻声说了什么,唇角却微微带笑。
“迹部。”忍足侑士慢悠悠地走上前。
“啊恩?”迹部景吾应了一声。
“会佳人的感受如何?”忍足侑士揶揄道。
迹部景吾不冷不热地瞥了忍足侑士一眼,“你嫌运动量太小了吗,我不介意让监督给你提高训练量。”
“你这是迁怒,迹部。”忍足侑士摇了摇头,“这么说,你知道她有心脏病?”
“她的学生档案是你找出来的,忍足。”迹部景吾说。
忍足侑士笑了。
他就是明知故问的。
但重点不是学生档案,而是你记得一个女生有心脏病的事啊,迹部。
忍足侑士打量了迹部景吾的表情许久,才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一般慢慢地说:“你早就认定了她会成为你的学生会副会长,这样的安排只是为了让冰帝的学生承认并接受她——你在给她铺跳板。”
迹部景吾闻言只是勾起唇角,默然地睨了忍足侑士一眼,并不答话。
忍足侑士扶了扶圆圆的平光镜,扬起一个小小的微笑,“除了将棋,听说北顾然还接受了围棋社的挑战,我可是很想亲自试试她的才能。”
“别哭着回来。”迹部景吾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喂喂,迹部,你对我的棋艺就这么没信心么。”忍足侑士说。
“本大爷是对能担任我的副会长的人有信心。”迹部景吾笑了一句。
他望向北顾然的背影的目光极其深邃。
☆、国中生生存手册·B章十二
善书者,至情至性。
北顾然执笔润墨,悬腕而书,行云流水,力透纸背。
四厘米的字则悬肘,八厘米的字则悬腕,点画以露锋入纸,简省圆折,大小相兼、收放自如、疏密得体、浓淡相融——此乃行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收笔时尖锐饱满,富有力度和余势,其字笔力遒劲、姿态优美,虽说不上是行家之作,离大家风范也差得远,但也绝非等闲之书。
北顾然把笔放下,看了一眼另一桌,其字笔走龙蛇,金钩铁划,酐畅淋漓,极为大气。
她偏了偏头,给写字的男生默然地在心里鼓了个掌。
观其字,知其人——这位书法社社长必然是行事果决、为人豪爽之人。
冰帝果然卧虎藏龙。
然而那个男生却放下笔后向北顾然行了个礼,坦然说道:“甘拜下风。”
“承让。”北顾然神色不变,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拱手一礼——别扭地转成了鞠躬。
事实上要真说哪个字比较好,这大概是难以判断的,除非这里有个行家才可以做点评。只能说北顾然的行草看上去更加赏心悦目,更加流畅。
流畅这是自然的,礼乐射御书术,书法可是她的初中课程。
另外,她从小写的就是汉字,虽然有学习日语,但她的母语依旧是汉语。写了十五年汉字,握了十几年的毛笔,要是写出来的汉字书法还比不过一个日本人,她才是真的要羞愧。
同样十五岁,这些日本的少年就算再早学习书法也不会比她这个从小就玩毛笔墨水的人更熟悉书法了。
练习次数、重复次数——也可以成就天才。
这要是输了她可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
再加上——
“啪——”
扁圆形的黑白子在落在纵横交错线的木质棋盘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周围的人却默不作声地看着。
“4十八,挡。”北顾然将宣纸平铺在桌上,语气淡淡。
“啪——”随着北顾然的声音,一个棋子清脆的落在棋盘上。
“2四,虎。”一个男生说道。
“10四,拆。”北顾然也不抬头,执笔润墨,墨水溅洒宣纸上,一挥而就,一株桃花跃然纸上。她偏头打量着笔下的桃花许久,突然丢下笔,抓起宣纸,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揉作一团,丢进了一旁的纸篓中。
她对同样在画画的女生一笑,语气冷淡,“抱歉,我没有绘画天赋,这局算你胜。”
而那个作画的女生——美术社的社长也是一笑,温柔大方,风采尽显,“作画须心宁气和,笔随意走。这本就是修身养性之物,用作比赛一途只能算是浮于下流。我们美术社的本意也不是想要和北同学决出胜负,而北同学所表现的作画应有的平和才是真正最要的品质,这一局,北同学并不能算输。”
北顾然挑起眉,没有回话。
美术社社长上前弯下了身,伸手把北顾然扔进纸篓中的画取出来,打开摊平,“但是每一幅作品都不会应该被如此对待的,北同学。”
北顾然颇为好奇地打量着那个美术社社长,最终行了一礼,道:“受教。”
美术社的几位部员围了上来。
“这株桃花画的还不错啊。”有人轻声嘀咕。
“一年生,你需要好好锻炼眼力,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另一个男生和那人解释,“过于潦草,笔画也很生硬,处理的并不好,可见并不是常作画。”
“笔法技术上和绘画表达上都只能算是泛泛之作。”
“虽经不起细细欣赏,但远看还是很不错的啊。”另有人评价。
北顾然耸了耸肩,也不理会那一群美术社的部员。当然了,那些评论才不会影响她,毕竟她不喜欢绘画,管他油画、国画、水彩画还是铅笔画——她没兴趣——如果不是她的课程里包括这玩意儿,她大概只会画幼儿园的简笔涂鸦,而且还是画的极丑根本不能辨认方圆的那种。
总之一句话,她只是个优秀学生,不是个完美学生啊。
现在能达到可以见人的程度真是多谢三年的初中生活。